塔然高勒的红花草(外一篇)
2023-05-15祁玉宝
祁玉宝
我爱塔然高勒的红花草。
大凡有岩砂,在它的上面有一层覆盖的泥土,就是红花草生长的地方。
红花草是生长在杭锦旗塔然高勒山上的一种原始的野生的菊科植物。它有着较深的直根,它的芽挺出地面,滋生出很多的茎蔓,很长的茎蔓贴着地面铺开了一把扇子。无论狂风怎样肆虐,它都不会屈服,总是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黄土地上毫无遮挡的接受着阳光的哺育,风雨的洗礼。它那一片片细碎的绿叶,像是少女装扮头饰的发簪,美的俏丽,美的动人。
红花草既有外表的美,也有内在的美。她顽强地抵御风沙干旱等自然灾害的耐力,却是其它花无法比拟的。红花草怡郁芳香,美味无穷,装扮着梁外的风景,贴近着塔然高勒人的生活。
随着历史的演变,红花草也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由于我们先前的农人们,抱一张犁,赶一犋牛,剥荒皮种地,从春到秋不歇犁。地种瘦了,人变穷了,山上一片苍黄,种田难养家,红花草也几乎绝迹了。
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我们乌点补拉的汉民和毛补拉孔兑沟西畔亚什图的蒙古族牧民,成立了一个小乡叫“蒙汉联分社”。在共同學习和生产劳动中,在共同交往中,形成了深厚的传统友谊。后来,亚什图队划归了巴音补拉公社,乌点补拉队依然所属塔拉沟公社。但是我们依然保持着团结互助合作,频繁的人情交往。因为感情的融合,蒙汉联姻的事,也不鲜见。
1970年我初中毕业回乡参加劳动锻炼期间。我们队里有一群牧牛没走处,只能去30里外的亚什图牧区草场上放牧。
记得在端午节那天,队长派我去牧区草场看护一头生病的牛,我住到一户蒙古族牧民的家里。这天中午,主人家大约五六岁的小孩在院落外的草地上独自玩耍,他一边用手拔着含苞欲放的红花草,一边高兴地叫着跳着。孩子调皮的行为让他的父亲不高兴了,走过去对着小孩大声训斥。过后,我问小孩的爷爷:小孩子做错了什么,让他的父亲发了那么大脾气?爷爷说孩子拔青草了。我说那里的草不能拔吗。他说随便拔青草不好,会破坏草场。
那是我第一次懂得:蒙古族视草场为生命,是他们的生存依托。我从中感觉到了他们对自然的敬偎与崇拜。正是这些风俗的沿袭,让他们与草原相依千年。
我久久地站在那一小片生长着红花草的地方。我拿出笔和纸,对小孩说:来,我们画一张画,我教你。那个小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红着脸,羞答答地。听说我教他画画,高兴地跑过来,和我一起写生作画。
过了几天,我就要回去了。那位蒙古族老人手里捧着我那幅画,告诉我:“草是属于人类的,好好的爱惜它们吧!啥时候塔然高勒山上开满红花草,咱们就过上好日子了!”
然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却看到了这么一幅景象:在山的斜坡上,在山脚下的平缓处,在山沟两畔的圪台上,弯腰屈背的男人们,手托着弯弯的山地犁,吆喝着拉犁的牛,一步一挨地从地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犁铧划拉着地上的草皮。在牛犋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身穿花花绿绿的姑娘媳妇们,也有上了点岁数的老汉老婆儿们,他们有胳膊腕上挎筐筐点种山药的,有怀抱着搪瓷盆撒化肥的,有手端着搪瓷缸点玉米的,有拿着铁锹撒粪的一一人们疯狂地开垦着山地,剥去了山地草原那仅有的一层绿色。不远处还有一坡羊,无情地啃食着青草。
我只觉得心弦有一阵微微的悸动。
人类是不能离开大自然而孤独的存在的,我们不能只知道索取大自然而不去回报大自然。没有善待自然之心,你就必然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蜿蜒崎岖的山路,仿佛是蛇爬过的道。走着走着,我不觉有点儿疲累,边走边望,眼前出现了那道呼吉泰梁。
呼吉泰梁是1960年乌点补拉人响应毛主席的“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号召,大力开展水土保持工程挖过鱼鳞坑的地方。漫山遍野的鱼鳞坑,草木茂盛,拦截了山上的雨水,减少了由梁外流入黄河的泥沙,也培肥了地力。
这一刻我想了许多,如果生产队不在山坡山头开荒种地,这里的红花草应该是铺天盖地万紫千红争奇斗艳了。
山是有生命的,水也是有生命的,自然万物都是有生命的。人类要生存就要珍惜大自然的生命。大自然是最无私最公平的,善待自然就是善待人类自己。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塔然高勒的人们已经开始了生态治理,控制水土流失的总体战。这期间,温才珍任塔然高勒乡党委书记,他很年轻,有真本事,肯实干,谋略远大,敢做敢为。他向党和人民承诺:“为人民当官,为人民造福!”在塔然高勒的硬梁山区,每一块石头,每一朵花蕾,每一块土地,每一道河槽都洒遍了他的汗水。
当年温才珍书记亲自规划组织和领导,亲自指挥完成了庆功村的截伏流工程。
塔然高勒川属于黄河上游的一条河道。这条川从库计沟和呼吉泰沟的交界处出发,自南至北,随着山势蜿蜒而下,绵延60多公里长,在北头的红崖湾与毛补拉孔兑汇合,流入黄河。有跳跃不定的潺潺流水在沟川流淌。长流水进入庆功村境内,两岸地势由于受千百年来山上的洪水冲击,形成了天然的沟塔地,老百姓说这地肥如蜜。不怕涝,单怕旱,尽管依山傍水,可是种上庄稼得不到有效灌溉,世世代代的乡亲们还是摆不脱靠天吃饭的命运。
温才珍书记教育当地干部群众破除守摊子,走老路,因循守旧的观念,坚持以水为重点发展农业的方向。在项目实施过程中除国家拨付给的必需的水利建设物资,水利部门提供机械配套和技术服务外,大量的劳动用工都是协调全乡五个村的男强劳力发扬社会主义大协作风格,共用700多人持续奋战三个月的时问完成的,截水灌溉所用的石料都是全乡人民自己动手解决的。坚强不屈的塔然高勒人民就是以这种无往而不胜的英雄气概,手牵龙王鼻子走,从12公里外的上游把塔然高勒大川的长流水,引上了庆功的黄泥湾。泉水哗哗灌良田,浇出庆功米粮川。农民们都有水地种了,把所有躺在硬山上的旱作农耕地划作了轮歇地,为以后落实退耕还林政策打下了基础。
塔然高勒的红花草,你有过多少伤痛,那是母亲的丑陋,如今这一切都在改变。庆功村截伏流工程的成功实践,正在一步一步圆满着人类与大自然的家园。
继庆功村完成了截伏流工程之后,塔然高勒乡以屈秉亮为书记的新一届领导班子,带领塔然高勒各族人民开始治理黃河上游的呼吉太沟重点流域,推土机隆隆作响,筑起了数十条拦洪大坝,在山脚与地边的空隙处开出了一道引洪渠。新的建设规模结束了呼吉泰耕作旱地农业的历史。控制了水土流失,使黄河上游塔然高勒的泥沙不再涌入黄河。《鄂尔多斯日报》曾以一个整版报道了塔然高勒坝系农业成功经验。这一重大工程又促进了黄河中游局河道治理工程在塔然高勒全面推进,使塔然高勒的生态环境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人生是一个生命的旅程,其目标是陡直的,过程又是曲折的。需要我们摸着石头过河,踩着荆蒺草刺赶路,需要我们克服前进道路上的种种困难,历经各种风险的考验,哪怕是痛苦的折磨,失败的挫折。
我明白,红花草也是大自然的一员,人类和它一样,历经过多少风风雨雨,才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弹指一挥间,40多年的光阴倏忽而过,沧桑巨变,苍凉一去不复返,塔然高勒的山坡山洼,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美丽的红花草盛开了,开成了一片鲜红亮丽的世界。她为我感动,我为她骄傲,这是我的幸福!
南翔的大雁
一
在50年前的那个秋天,那一片片馋嘴的大雁,在我家乡的庄稼地里永远地飞去了。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幸福而伤感的回忆……
我的家乡地处毛不拉孔兑发源地。行政区划是杭锦旗塔然高勒管委会乌点补拉村。小地名叫粮台渠。
民国时期,杭盖王府放垦了塔然高勒属地。我的曾祖父曾祖母带领着我的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一大家十口人,从陕西省府谷县大昌汉沟出发,以跑青牛犋之名,来到塔然高勒以出地租税的方式租了蒙古人的一股土地,安牛种地,牧养牲畜,立地为业,荣谢衍生。
后来我老辈份上贾姓的几门族亲,还有李姓的族亲,也陆陆续续地随着我们这个家族来到这块无名之地,养家糊口,落脚安身。在全国解放后,建立人民公社,走合作化道路的时候,我们这些一乡一土的祖辈父辈们,总不愿割舍那份难分难解的交情,团结互助,划成了一个生产队。
要说在民国时期从府谷上杭盖地立起牛腿子那些口里人,还数我们扛得硬。当我懂得了一些社会知识的时候,常听爷爷说,在他们刚上来出牛安地的时侯,就有两犋牛犁翻地,还有一头骡子一匹马,拉长拉短也顶半张犁,拉着耧腿子种地也不误事。我们家还有足够的劳力,除了在地里做活的,还有放羊的。那些年,天随人意,风调雨顺,地草繁密,庄户也肯长,好年景一年打七八十石粮不在话下。几年下来,我们家就成了产粮大户,给后来的住户带了个好头。一家看一家,家家都能刨闹个好收成。到了秋未,留足了大小牲畜的草料,和一年内人的口粮,还有很大余头,亲友们就赶着牛车一路相跟去桃力民办事处卖了余粮。
亲戚邻里有啥重要事情,也少不了求教我的曾祖父曾祖母,商量解决。随着父辈乡亲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曾祖父的好名声也越传越远。民国三十二年,木霍儿稍办事处聘用我曾祖父当粮库保管员,当初粮台就设在我们这里。这就是“粮台渠”的由来。
秋天里,地里的庄稼快要成熟了,没等农人们开始磨镰割地,那南飞的大雁就要吃个痛快。和人们争食同一份果实,一片一片的落到地上,简直是一群馋嘴的羊。农人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喂了大雁,怪可惜的。必须指派专人在一早一晚,巡回在庄稼地里,守护庄稼,看住大雁。在粮台渠,这个习俗一直习惯地延续着。
1972年秋天,我初中毕业后回乡当了农民,队上安排我在照树放骡马牲口的同时,还临时交给我一项照大雁的差事。那一天,天色已近黄昏,队里的保管员李老头叫了我,他弓背驼腰,手持一挂大马鞭,站在队房院子里。
李老头乐呵呵地朝我笑着,我知道他要给我作身先示范,便认真地去看。只见他右手紧握着大马鞭,朝天一扬,接着往前一绕,绕成了半圆,然后赶紧用力向后一甩,那一道景观仿佛乌云中的一道闪电,你听“啪啦啦啦”地响得很亮,就像月亮上望舒的马鞭甩到了地上,连那山谷都“哗啦啦啦”地响起来了,我只觉得脚下一阵晃悠。李老头随即将那大马鞭递到我手里。临别时,他又逗我笑了起来:“只要你这马鞭甩得响,我不信大雁认不得他舅舅!”
乡圪台那一大片糜子等待着我的第二个黎明,在秋风的吹拂中度过了一夜。我一觉醒来,这时,东山畔上泛起鱼肚白,隔着窗玻璃阴阴约约地可以看见院子里轻紫色的晨曦。这时栅栏里的鸡叫了,树上的鸟叫了,不远处栖息在沙窝里的大雁也叫起来,飞起来了。我走出家门,尽情地呼吸着微凉而潮湿的空气。我跳到了马背上,甩了一声鞭儿,争取赶在飞行的大雁前面。马儿驮着我腾云驾雾般地飞奔到了乡圪台。这时东边和北边的天空,各有一群大雁,伸展着无数的翅膀,像一群盘旋在空中的军用飞机斜着机体,将要徐徐降落。此时的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往常生产队为了节省劳力,照大雁的任务,一般都是安排放羊的牧工轮流完成。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
空中飞翔着的大雁,总是与节令气候相伴,同自然万物相融相生,互为一体。当我们度过冬天的寒冷,春天来了,它也来了。北疆大漠空旷而辽远,大雁栖息在荒凉的沙漠,啄吃上年秋天地上散落的草籽,只在谷雨前后,才能吃到地上长出来的嫩草叶。沙漠里伴有一汪湖水或一条小河,它们便这样逐水草而行,寻找一处僻静的沙坳,隔离敌兽相远。衔来少许碎石子铺一张爽身的床铺,完成着孵育雏雁之大业。秋天,天高云淡,大雁从头顶飞过,它叫得娓婉动听,该是收割的时候了,人们就开始磨镰割地。地球上在出现了人类的同时,也出现了大雁,大自然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家园,为什么我们头顶的大雁,要进行一年一度的大迁徙,要飞那么远的旅程,成为一个出来游玩走过很多路,而找不到家的孩子,我这块地上的糜子能有你的份儿吗?我这样为大雁惋惜起来。
还是那些照过雁的牧工,用理性的思维回答了我的忧虑。
“公鸡不打鸣,照样有天明。自从盘古开天地,人类就是靠食用粮食五谷维持生存的。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就是我们家的,哪有喂大雁的道理?”看來为了家和口,我必须拿定看照大雁的主意。
其实照大雁这活儿,就像牧人家放着的一群羊。大雁具有羊一样的性格和品质。它机灵而活泼,善良而又韧性,因为它胆子小,对外界刺激很敏感,是一种群体生活的候鸟。在每一群大雁里,总有一只领头的大雁,相当于羊群中的领头羊;大雁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从它的眼神里我们可以看出它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候鸟;大雁有特别灵敏的耳朵,草叶间风吹作响,蝶儿扇动翅膀,它都能听得十分清楚。秋天的庄稼地上飘散着一团团浓浓的香味,它凭着自已的鼻吸吮吸着绵甜的气息;大雁靠着良好的记忆力专注着地上的每一块农田。在那个秋天里,我只和大雁逗遛了十天,其间的许多故事却很有趣味,有时候我又觉得古怪。
一次一群大雁乘着我一时的疏忽,落到北边的地头上,我没有骑马,空着两条腿向那大雁跑去,不停地甩着那挂大马鞭,破着我的嗓子嗷嗷地叫,这时贪吃的大雁和跑进地里的羊群完全没有两样,争抢着啄食着甜甜的糜子,全然不顾我的追赶和轰击,只是偶尔抬眼看看我距离它们还有多远,好像以一阵功夫揪走这地上所有糜穗子。看着那银灰色的一片大雁我只从后面追,它们只是扇一扇翼翅,飞起去又落下来。甚至我从北地头上轰走它们,它们又飞到南地头落下。我赶过南地头追赶它们,它们又落到了北边。在来回往返中我用心揣摩观看,计上心来。盯准了领头的大雁,一个箭步向前,把那大马鞭使劲儿一甩,声震四方,大雁闻声而起,忽扇开翼翅整群飞走了。这使我感到了“拦羊要拦带头羊,要破雁阵先打头”这句俗语的自然贴切。
二
人们往往在感慨人世沧桑或人世纷纭的时候,总不免要追寻那过去的从前,也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又贴切。
李锁小,小我两岁,大圆脸,宽肩膀。黄眼睛,粗嗓音。黑发年少时,我们是很好的伙伴。李锁小自幼喜爱骡马牛羊,跳皮捣蛋地学会了一副骑牲口的好武艺。那一次大雁吃了糜子,父亲严厉地训斥了我,倒让李锁小觉得心里很难受。
秋天,人们总是在早晨苍凉的雾气里,在金色的大地上,在愉快的劳动中度过每一天。
有几个早晨,我们两人又走到一起,两人分头行走在那块100来亩大的糜地间,看照着大雁,这倒不是说李锁小要骑几趟马的缘由,而是我们建立在童年时代的友谊,相牵着我们至纯至真的内心。一个难忘的早晨,他猫着腰,敛开他的大嘴,笑嘻嘻地朝我走来,随手从两侧的大衣兜里摸出两颗防云炮弹来。
我们事先选择好可以隐蔽的山坳,糜地附近有株大柳树,我们就用绳子把防云炮弹绑在大树延伸出来的枝杈上,等待着飞来的大雁。
根据我们的判断,大约过了20多分钟,有一群大雁,忽扇着银灰色的翅膀,引声高唱着秋天的调子,铺天盖地地在糜地上空款款而来。环绕着,盘旋着,还注视着地面上的动静,只待徐徐降落到这块糜地里。李锁小抓住这个有利的战机,连忙跑过那树枝跟前,“啪”的一声,用打火机喷出的火舌点燃了防云炮弹上的导火索,便火速撤回在隐蔽的山坳里。
轰——晴天一声劈砺,大雁撤回了一截,又是一声劈砺,大雁又撤回了一截,炮弹响了两声,空中大雁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我们两人对视着眼睛,出自胜利的喜悦,大笑起来。该是我报答李锁小的时候了,我解开了那匹油赤马的羁绊,戴上笼头缰绳,谦让李锁小骑一天马玩赏玩赏。我略有赋闲翻开了我那本心爱的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阅读过三个章节,太阳照到当头顶,只见李锁小骑着马儿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原来李锁小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两孔剌猬的洞穴,他挖开那洞穴,活捉到两只大刺猬,包在自已的衣服头,顺手提回来了。
想不到丰盛的野炊又轮到我们的份儿上了。我们手脚不停的拾来了干树枝,干柠条和干沙蒿,燃起了一大堆熊熊的火,把两只大刺猬扔进了火堆。我们粮台渠的人们在那个年间,因为广种薄收,造成水土流失,地上少了出产,出现了生活水平年年下滑的贫困状况。好多人家除了逢年过节,很难大饱口福吃上一顿羊肉。此时,我们只想着美餐一顿,还哪管凡人不杀牲这些神士的传教。直至把刺猬皮烧焦,把刺猬的肉完全烧熟。刺猬肉没有背膘,贴着胸腔里面有一层黄色的脂肪,油津津的。刺猬的肉质粗糙而不腻,味道鲜美而甘厚,吃了十分爽口。这野外的烧烤,没有酱菜,没有葱蒜调料,我们吃的是绿色食品纯真的味道,那绵柔清香自不必细说。其实刺猬和羊都是杂食动物,它们的味道是一样的。这一刻,我们吃到了刺猬肉,也算是吃上羊肉了。我们感到是幸福的。
这100多亩熟好了的糜子早该收割了。我就要永远地撂开这挂大马鞭了。社员们收割糜子的那天,我和李锁小依然起了个大早。沿着糜地东边走着的李锁小,突然在不远处的沙蒿林里,惊起了一只大雁,那大雁边飞边跑,好像耷拉着翅膀,李锁小一口气追上那大雁,把它抱在怀里。摸它的脑袋,摸它的翅膀,全身都摸过了,看见这大雁的右翅受了伤,我俩赶忙挽起地上长起的野棉花,把它点燃敷在大雁的伤口上,止住了血。看着这受伤的小生命急促的喘着气,摸了摸大雁心跳的前胸,李锁小的心也随着跳起来。他便把这受伤的大雁抱回家里,放到笼子里关好那个小门。他很辛勤地善待这只受伤的大雁,给它饮水喂食洗伤换药。几天后,大雁的伤口愈合了,一边呼叫,一边拍打着翅膀,圆睁着眼睛企盼着李锁小放它出去。又是一个早晨,有一群大雁从院子的天空飞过,李锁小轻轻地拉开那只笼子的小门,大雁夺框而出。
李锁小望着那只启程飞向蓝天的大雁,回味悠长,自吟着那首古老的民谣:
大雁大雁摆溜溜,
飞过山,跨过沟。
天荒地老哪里去,
把我认成你舅舅。
萍踪絮迹,脚后之尘,却总也忘不掉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就在老牛耕地犁翻土的那些年代,有好多人照过大雁。那时候粮台渠的父辈肚子里吞下了接驴鞍鞍扒荒皮的苦果。他们经过不断地回味反思,审时度势,认识和了解大自然,改变了发展思路,敢于从高境界设想,从社会发展需要人才的高度出发,把自已的孩子一个个送进学校,把钱送给学校,花在孩子身上。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从大学里光荣毕业,由国家分配,找上了合适的工作,遍及祖国各地,做出了自己更大的贡献。从沿袭落后农耕制度的拓荒者成为今天的撂荒者。在他们生活的圈子里,已经不需要土地和草场了。现在留下来的乡亲们,组织开展了土地整合,改造和优化了沟沟塔塔的上等土地,拦洪澄地,打井上电,大力提升机械化水平,发展高效农业。在整梁整洼的弃耕地上,大种柠条果木;在砒砂岩区域栽植沙棘树,地上又有了出产,养羊有了草场,山头上也好看了,乡亲们的生活一天天地好起来了,首先完成了脱贫致富,到后来又达到了小康水平,如今正向着高质量发展。现在你来到塔然高勒,来到粮台渠,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头顶蓝天好风光,
网电油路通四方。
风吹草地羊肥壮,
脚下还有大煤矿。
但有一件事又叫我感到沉痛和悲伤。李锁小身患癌症,于2019年1月匆匆忙忙地告别了人生,永远躺在了那片大雁失落的地方。
但愿你灵魂安息!下辈子我们还是朋友。
——选自鄂尔多斯山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