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种菜哲学

☉盛玉雷

不妨四处观察一下，在田间地头，在房前屋后，在阳台墙角……一抔黄土、几粒种子、些许清水和肥料，悉心照料下就能收获数捧新鲜蔬菜、几盆鲜美瓜果；再仔细回想片刻，在手机屏幕，在网页游戏，在数字农场……轻点鼠标、摆弄键盘，深夜时分去亲朋好友那里“偷”几根菜、除几棵草，然后心满意足地睡去。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虚拟空间，“种菜”都是很多人的真实体验。

对不少人来说，种菜天经地义。在国外有这么一个故事：一名洋女婿种花栽草的小院，因为北京丈母娘的到访而变得“面目全非”，花花草草给换成了香菜大葱。当然结局是美好的，当时的不解，在丰富食材和高超厨艺面前，诚实地“弯下了腰”。有人说，“西方人种花，得到的是视觉上的享受，东方人种菜，得到的是味觉上的盛宴”。虽然有些绝对，但也不无道理。从耶鲁校园里的菜园，到迪拜沙漠里的菜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结出的果实，呵护的是中国人的胃，结交的是货真价实的情。

种菜在中国不仅有历史演进的逻辑，也兼具现实因素的作用。从狩猎采集时代到农业种植时代，华夏大地上早早就出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定居生活。四季分明的气候条件，乐吃善吃的饮食文化，重视农桑的国家政策，勤劳肯干的民族禀赋……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点亮了种菜这个与生俱来的技能，帮助中国人民抵御灾荒、战胜饥饿。在自然环境、历史文化、生活习惯等因素影响下，春种秋收、夏忙冬藏，不遗余力地滋养开发脚下的沃土，成了中国人鲜明的属性、自然的本能。

对中国人来说，种菜是一种生存需求，也是一种精神情结。不信你瞧，陶渊明辞官归隐去种菜，诸葛亮隐居南阳也种菜，苏东坡被贬岭南还种菜……从情操陶冶到精神追求，种菜被古人赋予了无尽想象。“耕”被摆到了和“读”一样高的位置，是文化人毕生追求的理想之一。事稼穑、丰五谷，就能养家糊口；知诗书、达礼义，方可修身养性。这种田园牧歌式的文化基因，浸满了对土地的热爱、对自然的向往，甚至成了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一直延续至今。

在今天，种菜有了更智能的技术、更娴熟的技巧，也有了更丰富的内涵、更实在的意义。在非洲南苏丹，中国维和部队建起了“蓝盔农场”，满足自身需求的同时还向当地人免费供应，有人惊呼“中国人会变魔术，能够变出这么多各种各样的蔬菜”；在三沙市永兴岛，海军战士“沙变土”试验田种植蔬菜首获成功，半亩地收获1500多斤，有望解决驻岛驻礁军民吃青菜难题。从冰冷南极到热带草原，从雪域高原到浩渺太空，有条件，自然要种；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种。经受住气候、土壤等因素考验，“中国菜园子”正在世界各地绽放生机、孕育希望，给人类的生存添一分胜算，为美好的未来助一臂之力。

时间播下种子，有些会发芽，有些则不会。种菜何尝不是这样？小品《红高粱模特队》里有这样一句话：“土地是妈，劳动是爹，只要撒种啥都往出结。”无论如何，坐拥北大仓的饱满，也要记录从北大荒一路走来的荆棘；铭记超级稻的卓越、海水稻的突破，还请不要忘记那些饥饿的滋味、苦难的日子。其实，哪有什么种菜天赋，不过是中国人民笃信天道酬勤、劳有所获的价值观；也不存在什么天生就会的技能，说到底是中华文明数千年与土地结下的深厚情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妨重温一下这句俗语。这是中国人祖祖辈辈得来的经验，也是世世代代传承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