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养老也不轻松

王纯

2021年3月2日，美国纽约，一名100岁的二战老兵与女儿们一起挥手微笑

随着人口老龄化，养老问题开始进入大众视野，甚至年轻人也早早谋划起自己的老年生活。

近年来有一种声音：在大城市打拼，去小城市养老。然而，虽然小城市生活成本低，但大城市在医疗水平、生活便利度等方面都还是胜一筹，尤其像是纽约这样的世界级大都市。

所以，在纽约生活，人到暮年会面临什么？

活得久也是一种辛苦

纽约是全美生活成本第二高的城市，仅次于西海岸的洛杉矶。

2020年，纽约市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总人口的16.6%，约为140万人。而根据美国人口普查数据，2020年纽约市65岁以上老年人的收入中位数约为3.2万美元。这个数字是包括各种收入来源的中位数，如退休金、社会保障、兼职工作等。以纽约市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为参考，一年3.12万美元是在纽约市的最低生活成本。由此推断，约70万纽约老年人挣扎在最低生活成本之下，负担最大的部分就是租房和医疗。

因为新冠疫情，70多岁的亨利收入骤减，这让他的老年生活难上加难。出生于1948年的亨利，在1950年代跟随父母移民来到美国。年轻时亨利的家境不错，加上对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浓厚兴趣，他周游列国，在法国和瑞士读过书，会说两门语言，而这两门语言成为他退休后的主要经济来源。也许是年轻时并未对养老生活有过充分规划，亨利做过许多份工作，但都不长久。

2022年4月20日，美国纽约中央车站

在纽约，超过一半的老年人都是租房住。

2010年，因为身体原因，62岁的亨利选择提前退休。这意味着，他的退休金会比正常65岁退休的人少25%，这也直接导致了他现在的生活有些拮据。尽管纽约市政府对高龄老人有许多补贴，但亨利还得从事兼职工作，以此支付自己在纽约高昂的生活成本。而这之中占据大头的就是房租。亨利这样终身没有购买住房的人在美国并不少见，至少在纽约，超过一半的老年人都是租房住。

因为具备法语和英语技能，亨利的兼职主要围绕着家庭教师一职展开。在纽约，有约180万人不会说英语，而法语又是大部分美国学生第一外语的主要选择，这给亨利提供了许多兼职机会。

新冠疫情前，巅峰时期的亨利每周为30多名学生提供语言家教服务，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新移民辅导高级英语，另一部分是为学生辅导论文语法。每个学生每节课，亨利能收取35—55美元。

可是新冠疫情后的现在，因为网络授课兴起，亨利只有两名学生还在坚持上课，这让他的收入大为缩水。为了节约开支，亨利搬去了远郊，但为了给学生上课又不得不乘坐火车去市中心。这不仅给他的经济带来额外负担，更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亨利另一笔很大的开销就是医疗支出。尽管纽约市为老年人提供了医疗支持，但基础病的药物支出，依旧是他的巨大经济负担。除去医疗保险能报销的部分，亨利每个月在医疗上的开销还是高达500美元。

算上房租、食品等硬性支出，亨利每月的生活成本高达2000美元左右，而他的退休金只有1600美元，于是差额就得依靠兼职补贴。对亨利这样的老人来说，活得久也是一种辛苦。

70岁退休的“精英人士”

根据纽约市卫生部门发布的数据，2020年纽约市的人均寿命为80.3岁。可能是由于新冠疫情等因素的影响，这个数字与之前几年相比略有下降。但总体来说，纽约市的人均寿命水平仍然比全美人均寿命77.3岁高出不少。而洛杉矶的人均寿命仅为77.1岁。

2022年12月5日，美国纽约，人们走过布鲁克林大桥

纽约市老年人的平均寿命较高，可能与其丰富的医疗资源和社区支持密切相关。纽约是对步行、骑行和公共交通工具友好的城市，老年人可以方便地參与各种文化和社交活动，如艺术表演、音乐会、舞蹈课程和志愿服务等，这有助于促进身体和心理健康。而在网状扩散的洛杉矶，没车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这也间接导致了老年人的运动不足和社交距离短的问题。

“白求恩”应该算是很典型的美国富二代了。之所以叫“白求恩”，是因为1980年代末他曾在广州游学，毫无表演经验的他被广州某学校的话剧团抓去扮演了“白求恩”。从那以后每每见到中国人，他的自我介绍都是“白求恩”。

“白求恩”出生在南达科他州，父母都是农场主，他又是独子，所以从小到大在物质上从没匮乏过。因为兴趣，他在哈佛大学读了两个博士学位，近些年对搜集各个国家不同年代的服装情有独钟。他在曼哈顿上东城的公寓里整整齐齐地码着5000多套衣服，而这些衣服都是他过去十多年走遍全世界100多个国家积攒而来的。

因为做文化类学术研究，“白求恩”选择在70岁退休。这意味着他的退休金是最高一档—每月3000多美元，这比最低档退休金高出4倍。然而，“白求恩”并不靠这笔钱养老。5年前，“白求恩”的父母去世，将老家的农场留给他；他无意回老家继续经营农场，于是将其卖掉换成了几百万美元。显然，纽约因为新冠陆续倒闭的剧院无法满足“白求恩”的精神需求，他的退休计划是明年去瑞士，学歌剧。

其实即便出身精英阶层，养老生活也未必会一帆风顺。美国是全世界离婚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而一整套复杂的离婚手续，导致因离婚致贫的精英不在少数。

为了支付三位前妻和四个儿子的扶养费，米克斯也是选择了70岁才退休。

米克斯是纽约市某公立大学的数学系教授，他这辈子离过三次婚，几乎每次离婚都让他净身出户。为了支付三位前妻和四个儿子的扶养费，米克斯也是选择了70岁才退休。

退休前，米克斯的薪水加研究经费，每年有20多万美元，远高于2021年美国的家庭收入中位数6.8万美元。但因为离婚导致的经济问题，米克斯很早之前就在着手退休后的计划，加上高校为照顾教授群体提供的福利，即便是现在退休，米克斯的总体年收入也有12万美元。

理论上他应该享受着宽裕的退休生活，但他仍然租住在布鲁克林的小公寓里，而他收入的一大半都要支付给前妻们。

“抱团养老”

在美国，全国的养老制度都是一样的，无论在哪个城市，个人养老金最常见的都是以下三种来源：

第一种是社安金，它是美国最大的退休金计划，由联邦政府管理。参加社会保障的工人在退休后，可以获得一定的基本退休金，金额根据参加社会保障缴费的年资和工资水平而定。另外，社会保障还包括退休后的医疗保险。

第二种为公司退休账户（401K），这是一种雇主赞助的退休金计划，让员工可以将一部分工资转入（401K）账户中进行投资，退休后可以用来支持生活。雇主通常会支付匹配资金，即雇主会按员工存入的金额来提供匹配资金，最大程度地增加员工的退休储蓄。

2022年7月19日，美国纽约州，老年人在梅里克老年中心休闲娱乐

公司退休賬户（401K）

第三种为个人退休账户（IRA），是联邦政府提供税收优惠、自愿参与的个人补充养老金计划。

所以，如果根据政策，配置恰当的养老计划，大部分人都可以过上相当滋润丰富的老年生活。

总体而言，跟中国老人一样，美国大部分65—75岁身体健全的“低龄老人”都喜欢旅游。只是跟国内热衷于交给旅行团安排的老年人不同，美国老人更喜欢开着一辆装备齐全的移动式房车旅行，以便在旅行中探索国家，同时还能享受居家般的舒适和自由。相比之下，美国的年轻人因为没什么收入和积蓄，旅行总选择便宜的方式，而中高端的旅游产业都是以中老年人为主。

而75岁以上、日常行动不便的高龄老人，更多会选择在大型集中养老社区里“抱团养老”。这种社区会围绕着老年人的需求建设服务设施，医疗保健、看护、游泳池、健身房是标配，还有专人打扫草坪、铲除积雪，可以相约三五好友一起入住。只是，入住这种社区会面临一笔不菲的费用，可以说只有中产以上的家庭才支付得起。

美国养老产业经过40多年的发展，以消费能力划分服务对象。归根究底，无论在哪个国家，对经济不富裕的人来说，养老都不轻松。

特约编辑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