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轻微的震颤(组诗)

2023-05-01李青青

滇池 2023年5期
关键词:双生生花顽疾

李青青

冬天或许来过

成日低温预警,天气预报有雪的消息

风再紧一点,吹得湖面的冰再厚一寸

就是真正的冬天了

她幻想一双冰棍样的腿还能站立

那双冰刀靴也是时候亮相了

蝴蝶剔透的翅膀雪片般纷纷向她扑来

轻微的震颤

或许他真的朝她窗边看了一眼

不动声色地,她别过头去

她渐冻二十年的身体

早已被他撞出一大个冰窟窿

冬风正肆意地将她灌满

藏在春天背后的部分

天一亮,她便哼着小曲儿走向人间

许多的话逢人便说,许多的欢乐逢人就笑

她托举自己向光亮的地方去

此时万物葱茏百花争春

当夜幕降下合起门来

她脱下春天,关闭花朵和明媚

掏出身体里稠得调不开的黑

忧伤涌来,天空被绳子越缠越紧

一条蛇在她心脏深处还往更深处钻

没来由的阳光郁抑症,没来由的泪水

正如此刻门外没来由的电闪雷鸣

终究是逃不过

情绪的路口,一场狂风暴雨正赶赴而来

送外祖母上山

风从山顶吹来,在你的坟前

纸灰不停地打转

金银纸钱都已烧去

滿地的元宝,捡拾的动作

是否让你佝偻的身体又矮下一寸

佝偻着捡牛粪、马粪、谷穗、麦穗

佝偻着抱起孩子递给他们干瘪的乳房

佝偻着经过油菜花和高粱地

遍染一身的金黄、血红

一生就羡慕一棵木头的直

橫可做梁竖可做柱

你说死后在你坟旁种棵弯疙瘩树

在松蘑山万顷荒凉里,算是有个同伴

母亲和几个小姨恳请木匠,在你棺材底部

凿个深深的凹槽好装下你驼背的一生

这回你终于可以直直地躺平了

植物葳蕤生花

他们都爱一种植物

表情平静,目光幽深

在床上度着时光

身体被光阴捶得越来越薄

风一吹来,纸片人般漏洞百出

漏尿、漏泪、漏口水

花颜凋萎,青春逝去

一觉从青年睡到中年

有的一睡就到了暮年

皱纹堆着皱纹,顽疾掩盖着顽疾

这么多白天夜晚他们为什么能够平静地

陪伴,给予食物、水分、草药

还有悲伤里的温柔抚摸

这些植物样生长的人

到底是在光阴方长里枯萎了

还是正在梦里葳蕤生花

自闭

说出这两个字,他的妈妈沉默了

而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偏头

看向阳台。阳光穿过枝丫

正停留在男孩窄小的脊背上

一只黄色小土狗翻着肚皮让他挠

“点点,叫阿姨”

回应她的,只是宽宽浅浅流动的空气

和小狗的一声吠叫

白云干扰他,吹动窗帘

而他不受干扰

樱花干扰他,伙同蝴蝶、蜜蜂和鸟雀

而他不受干扰

“或许有幽冥的存在,左右我们的命运

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

有另外一批神,掌管他的命运”

一列火车从他体内呼啸而过

靠近铁轨的一栋民房,廉价招租

一个月接连搬走几任租户后,无人问津

最近几天一个聋子租下了这里

午夜,火车的轰隆和铁轨的震动把他摇醒

橱柜里跳动的碗勺,桌子上晃动的杯盏

还有摇摆的铁床,探照灯光晕里跳跃的尘埃

椅子脚弹起落下撞击着木地板

这一辈子他第一次看到声音的样子

如此热闹,像漫过屋顶的雪花

和开在夜空里的星星

它们的声音定像它们的模样般好听

他再次拉响那把幽暗的小提琴

这是他参与演奏过最盛大的一场交响乐

并蒂双生

从前,在清晨的曦光中他们一同醒来

脑袋紧贴着脑袋

一同穿衣、一同下床、一同如厕

一同吃一枚双黄蛋或者一头并蒂莲

也有时候他们为一人向东一人偏向西

而大打出手

在他们的屋外山崖上,岩石粘着岩石

有一种并蒂双生花,开在石缝里

一株二艳,一生争抢朝阳和雨露

互相疼爱又互相伤害

那年五月,他们厌倦了连体的彼此

下不了手术台也要分别签下手术同意书

只为在坟墓里可以独自溃烂

猜你喜欢

双生生花顽疾
要下雨啦
如何破解种植三大顽疾?
法治漫坛
海滩边的“双生”住宅
交通拥堵“顽疾”难除
妙笔从哪里生花?
“插队”之所以成为顽疾
长恨双生
织思成锦,祈念生花
“纵”“横”交错破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