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照片成为一种记忆的线索

tasi 刘淼

在许多地方，孩子们对照相机感到新鲜（精确地说，为拍摄很多照片，在脖子上挂了好几只照相机，照起相来，又是照得那幺多，这样粉奇古怪的人，他们当然很少见到过的），所以，为了能拍摄理想的照片，就必须使孩子们习惯照相机的镜头。为此，我和孩子们一起捉迷藏，让他们砸开椰子给我喝椰子汁。坦率地说，有时我觉得这些游戏比起拍摄照片更为重要。

——秋山亮二

盛夏时分——2023年7月15日，伴随着北京的炎热天气， 摄影展“你好！小朋友”在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北京）开展。在继厦门、杭州、长沙、上海等城市陆续展览后，日本摄影师秋山亮二的经典摄影作品展“你好！小朋友”终于来到了北京。由此，我也终于可以以直接的方式与这些自己喜欢已久的摄影作品进行面对面地接触，从而对“遥远”的20世纪80年代的孩童/青少年们的纯真/青涩面容进行窥视。虽然，早在2019年，我就已经购买了《你好小朋友》的摄影书，但摄影展览与摄影书之间还是存在着许多的不同——照片的细节、照片间的叙事逻辑与叙事方式等等，所以，在阅读展览的过程中，自己又对秋山亮二和“你好小朋友”有了更多和更深入的理解。

整个展览依次分为了四个空间，从展览的正门进入展厅后，展览的第一个空间便展现在眼前——这也是四个空间中最大的一个，我也立刻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为了让观者能够更好地进入/感受由秋山亮二的照片所记录/营造的20世纪80年代少年儿童们的生活情景，三影堂特意将整个展览装饰/模拟成了学校校园的模样——在空间的展墙上，三影堂特意建造了红色/绿色的墙裙，并且，还将照片的悬挂高度调低，以此适应少年儿童们的视觉……

在展览的第一个空间的左侧，一面宽大的黑板成为整个展览的起始，上面用粉笔书写了展览的前言，而在黑板的左侧，则设置了一个多媒体室——这是展览的第二个空间，里面以屏幕循环的形式播放着秋山亮二的摄影作品。而在几株室内绿植的映衬下，一股浓郁的怀旧味道铺陈开来。从黑板右转，展览便正式开始——红色的墙裙也由此开始延伸，三个孩童在桥上欢声交谈的照片开始出现在眼前——《运河桥》，这是整个展览的第一张照片；在作品《运河桥》之后，是一张三个孩童隔着玻璃朝着摄影师微笑的照片——《桂林》，因为紧贴着玻璃，她们的面容都发生了有趣的变形。作品《运河桥》与作品《桂林》被紧密地安置在了一起，由此合并成了一个整体——一个短句。在与作品《桂林》相隔一段距离后，一张两个身处树荫里的孩童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玻璃瓶品尝着饮料的照片便出现在眼前——《阳光刺眼的潭拓寺的下午》，其前景里的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孩童更是让人印象深刻；在作品《阳光刺眼的潭拓寺的下午》之后，又是两个戴着儿童军帽的孩童照片——《乌鲁木齐》，他们相互挤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摄影师。作品《阳光刺眼的潭拓寺的下午》与作品《乌鲁木齐》也被紧密地安置在一起，由此合并成了一个整体——一个新的短句……由此，我似乎窥见了三影堂在展览布置中一些逻辑与细节：其将相似的孩童的数量、行为、表情、场景等进行集合，然后，利用照片数量和照片尺寸的差异性来构建出或长或短的诗意语句，而这些长/短语句也按照相应的节奏铺展开，构建了一种散文诗一般的叙事结构。

沿着这些长短/强弱不一的视觉诗句前行，便来到了展览的第一个空间的右侧，在这里，三影堂模仿20世纪80年代的小学教室，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半开放的教室“模型”，里面安置了讲台、书桌，以及一些摆放于书桌之上的属于那个时代的玩具——五子棋、跳棋、军棋等等。如果用“时髦”的展览术语来解释，这应该是制造了一种情景，从而强化了观看时的沉浸感，而且，这个极具时代气息的教室“模型”也的确吸引了许多观者的兴趣——有的人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眼前的图书，有的人则与朋友一起利用桌面上的军棋展开厮杀……此外，这个教室“模型”也与其内部空间展现的内容产生了呼应——这里展现的摄影作品大都是秋山亮二以校园或者学校组织的活动为拍摄环境，孩童们在操场上欢快地嬉戏，孩童们在训练室里艰苦地训练……但是，如果将第一个空间的左侧黑板与右侧教室进行连接，我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矛盾点——如果将空间左侧的黑板与空间右侧的讲台相连接，那么，展览的第一个空间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矩形教室，那如果按照课桌的摆放位置、讲台的设置以及高处横梁上的标语等细节来看，这个教室的前后方位似乎是一种颠倒的状态——换句话说，讲台与黑板的位置似乎是错位的。

由教室“ 模型” 北侧边缘的“ 走廊”前行，登上一段不高的台阶后，便來到展览的第三个空间，此时，墙裙的颜色也由红色转变为绿色。在这里，展现的摄影作品便与前面空间内的内容有了许多不同——其由校园环境转变为风景区环境。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孩童们在故宫、长城、北海公园……里的状态。而且，环境的变化也影响了孩童们的状态以及秋山亮二与孩童们之间的关系，一种旁观者的视觉感受由此开始隐约地弥散出来。

顺着展览的第三个空间前行，便走进一段距离不短的窗边走廊，这便是展览的最后一个空间的起始，但墙裙颜色依然还是绿色。在这里，展现的摄影作品也与第三个空间内的内容有了许多不同——其由风景区环境转变为街头环境。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孩童们在日常生活里的状态，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头戴巨大斗笠的孩童站立在雨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俯身坐在小板凳上的孩童正在奋笔疾书，他好像在为自己的期末考试做着准备……由此，展览的第四个空间便结束了，而整个展览也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摄影是关于时间与空间的艺术，其凝结了我们在过往岁月中的种种痕迹，对于当下的我们而言，秋山亮二在20世纪80年代为当时的中国孩童们所拍摄的这些彩色照片，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存在，它让我们跨越了时间的隔阂，以一种直接的方式与历史，与过去/“自己”面对面。此外，这些摄影作品虽然从属于一个商业委托项目，但其展现了极高的艺术品质和强烈的情感内涵，这让其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组极其优秀的摄影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