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历史文化资源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2023-04-29张志英
张志英
土默特地区曾是古代北方各民族的游牧之地,也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之地。土默特地区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大融合大团结大发展的历史。
一、从民族历史和民族构成看民族交融
从公元前21世纪至前16世纪的荤粥,前16世纪至前11世纪的鬼方,前11世纪至前9世纪的猃狁,前9 世纪至前3 世纪的戎、狄、林胡、楼烦,前3 世纪未到公元1 世纪末的匈奴,公元2 世纪至4 世纪的鲜卑,5世纪至6 世纪的柔然、敕勒,6 世纪至7 世纪的突厥,7世纪至8 世纪的沙陀、鞑靼、回纥,10 世纪至13 世纪的契丹、女真,13世纪至17世纪的蒙古都曾在土默特地区留下过足迹。
明朝中后期,汉族从晋陕等地迁居于此。他们或是明朝戍边兵败的士卒,或是反明失败的白莲教徒,或是阿拉坦汗在同明朝的战争中俘获的战俘,或是阿勒坦汗出榜招来的秀才、孝廉,或是阿勒坦汗为发展板升农业、手工业招来的农民和手工业者,或是为避苛税逃荒逃难而来的流民。入清以来,清廷准许边墙以南农民前来垦荒,后又在土默特地区招民开垦大粮官地,晋陕两省的汉族农民携眷前来定居者渐多。“寄民编籍”、“乙卯大照”更使此地的汉族人数大量上升。乾隆初年,满洲八旗官兵驻扎绥远城,满族始在此地定居。雍正年间,从陕西、甘肃等处贩卖羊马、经商的回族迁来,乾隆年间,平定准噶尔叛乱后部分回族随军定居,并相传有护送香妃进京的回族,清廷赐一马之地而在此地落户。清末,回族集中在察素齐定居,从事驼运、屠宰、牛羊肉业、皮毛业、牲畜行、通事行(即通过翻译,与蒙古人做买卖的商行)、饮食业等。明期中后期,随着藏传佛教的引入,土默特地区始有西藏来的一些藏族喇嘛住在此地的寺庙内。乾隆初年,建绥远城,八旗官兵驻扎,此地始有满族定居。
据2022年统计,土左旗现有蒙、汉、回、满、朝鲜、达斡尔、鄂伦春、壮、藏、锡伯、苗、土家、彝、哈尼、维吾尔、俄罗斯、佤、土、黎、瑶、裕固、傈僳、羌、布依等34个民族在此地和睦聚居。
二、从姓氏文化看民族交融
蒙古族原本无汉姓或汉式姓氏,其称谓一般是部落名+人名。到17世纪中叶清朝建立以后,蒙古族在满汉两族的双重影响下,开始起满化或汉化的名字,但均不冠姓氏。诉讼、契约乃至日常指称,人名之前加蒙古二字,如蒙古瑞春,蒙古来保等。19 世纪后半叶,土默特蒙古族开始采用汉姓或汉式姓氏,但不普遍。民国初年,土默特蒙古族较多采用汉姓或汉式姓氏。到20 世纪20 年代,汉姓或汉式姓氏已在土默特蒙古族中普及。据统计,土左旗蒙古族的姓氏有云、荣、宝、包、薄、补、卜、鲍、肖、巴、金、经、景、吉、章、解、康、丁、常、任、伊、文、姜、亢、乌、韩、连、成、奇、祁、齐、元等五六十种。加上蒙汉通婚后,子女从母蒙古族,从父汉姓,蒙古族姓氏达上百种。回族姓氏。土默特地区的回族多系清代以来从陕甘宁冀等地迁来,在本地落户时即有姓氏。据不完全统计,本地回族的姓氏有三十余种。大家知道的如马、白、骆、金、薛、贾、牛、吴、邸等。土默特地区的满族姓氏有十余种,如关、佟、索、富、那、郎等。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有的满族、蒙古族将民族成分改为汉族,有将原有姓氏改为汉姓。还有的蒙古族革命者为掩护身份,化为汉姓汉名,其后人也从此汉姓。
三、从民族关系看民族交融
明朝中后期,阿勒坦汗积极谋求沟通蒙明经济联系,一再要求与明朝通贡互市,甚至请为外臣,明朝则一概拒绝,因而战火不能消弭。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在1570 年10 月,确立了与明朝的贡市关系,从此开创了蒙明半个多世纪的和平友好局面。我们发现,蒙明交战的主要原因并非攻城略地,而是蒙地“衣无帛、炊无釜”需要交易,可以说战的目的是和,是交往。即使战争也并未隔断蒙汉人民之间的交往,在交战间歇,不少边民和明朝下级军官冒死与土默特部进行交易,双方军卒也相互往来。到了明末,不少汉族进入土默特部从事农业生产并融合在蒙古族之中而安土忘归。进入清朝,从康熙、雍正朝开始,本地区逐渐形成蒙、汉、回、满各族杂居局面,虽说彼此间也难免出现一些矛盾纠纷,如土地纠纷、债务纠纷以及其他日常琐事纠纷等。但总体来说,各族杂居而处,在生产生活上互有帮助,互有学习,关系较为融洽。比如生活方面,蒙汉同住一村,常常互通有无,如暂借钱粮、互借日常农具用具,使用碾磨,甚至借用骡马车辆等等。还有,平时一家有事,往往全村乡亲前来攒忙。遇有喜庆时,不论民族,互有搭理的不少。遇有丧事也,则备礼前往祭奠,如此礼尚往来,代代不绝。生产方面由牧转农之初,蒙古人不善耕耘,后来渐渐从汉族农民那里学到耕作技术。汉族也向蒙古族学习到了放牧、饲养牲畜的技术。各族通婚方面。自满洲八旗驻防绥远城以后,满族和蒙古族开始通婚,一般多是满族娶蒙古族妇女为妻妾。蒙古族娶满族妇女则是从民国初年开始的。蒙汉两族通婚是从民国初年开始的,而且以蒙古族娶汉族妇女者居多。民国初年,回族和汉族也有通婚的,多为回族娶汉族妇女为妻。
四、从地名来源看民族交融
清初,本地区的地名多以蒙语命名,以蒙古族人名命名的,如公布、主根岱尔;以职位命名的,如栽生、倘不浪、卡台吉等,以职业命名的,如毕克齐、察素齐、铁门更、祝拉沁、沙尔沁、雨施格气、什报气、讨合气;以地形命名的,如三两、朱尔沟、台阁牧;以部落名称命名的,如哈素,为蒙古阿速特部迁来此地后得名。随着汉族农民的不断迁来,逐渐形成许多以汉语命名的村庄,以迁居人姓氏命名的,如刘家营、董家营;以迁居人原住地名称命名的,如忻州营、陕西营、崞县营。其后,有些虽然保留了原来的蒙语名称,但往往传讹了。如毕力格庆讹为玻璃圪沁,再讹为可沁。有的则以汉译名取代蒙语名,以安明代替囊囊,以海流取代哈略等。此外,还有一些村名是满语和藏语融入的产物,如章盖台,章盖是满语官名,喇嘛营,喇嘛是藏语对藏传佛教僧侣的尊称。
五、从文化文艺看民族交融
16 世纪以来,随着土默特部的强盛,土默特文化获得较大发展。语言文字方面,阿勒坦汗政权的许多涉外文书如给明朝的贡表、书信等都是用蒙文书写的。随着藏传佛教的引入,土默特地区逐渐吸收了藏族的医学、哲学、音乐、舞蹈等。著名的《阿勒坦汗法典》就是用藏文记录下来得以流传后世的,原本现藏于英国利物浦博物馆。满族、回族的文化对本地亦不无影响。随着板升农业的发展,土默特地区也开始吸收汉族文化,阿勒坦汗就让他的孙子把汉那吉去学习汉字,诵读孝经。他给明朝的书信中有的是用汉文书写的。在当时土默特上层人物中已间或使用汉文,土默特部已有教汉文的先生和书写汉文的书吏。清初,清廷规定各蒙旗向上行文限用满文。其后又规定报部、院文件用满文。咨盟、旗文件用蒙文,咨道厅文件用汉文,遂形成官方文件中蒙、满、汉三种文字并行的格局。旗档案馆现存清代土默特档案就是这种状况的反映。雍正以来,土默特两翼参佐等官开始学习并使用汉语汉文。从19世纪末开始,土默特地区民族语言的使用发生了新的变化。首先是受满族的影响,语汇中掺入不少满语词,有的至今仍在使用,如称姐姐为“格格”,称嫂子为“姐吉”,称夫人为“福晋”,称参领为“嘎勒达”等。其次是入清以来,汉族人口的大量增长,使语言环境也逐渐以汉语为主,汉语成为本地区通用语言。辛亥革命以后,各级学堂同时学习三种文字的教学体系逐渐改为用汉语文教学。自此以后,居住于本地的满族、蒙古族逐渐不再使用满语满文,蒙语蒙文,已基本使用汉语。
文学艺术方面,著述、翻译甚丰,蒙语说唱盛行,建筑艺术亦属上乘。17 世纪初期的《阿勒坦汗传》,中后期的《蒙古源流》,以及这一时期大批藏、汉佛经被译为蒙古文,对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有非常重要的贡献。此外,19 世纪初土默特人嘎拉僧写的蒙古语法巨著《蒙文诠释》问世,他还将钦定的满文四书翻译成蒙文,使“蒙古大众可领略圣贤哲之训”。20 世纪初土默特人都格尔扎布编著的《蒙文辑要》出版。这些蒙文著述,对各民族文化交流起了巨大的作用。从晋、陕等地来的农民、工匠、工商业者、落第文人等也将汉族的建筑艺术和各种文艺形式带入本境,土默特地区的晋剧、秧歌与二人台,这些文艺形式与晋、陕戏曲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随着汉族人口的大量涌入,土默特地区的蒙语文学著述被汉文代替,蒙语说唱艺术被秧歌、晋剧、二人台代替。其中二人台风搅雪,更是体现了蒙汉两种文化的互鉴交融。
六、从生活状况看民族交融
从阿勒坦汗时期开始,土默特蒙古族的食、住、衣等开始发生变化。板升农业的发展逐渐改变了蒙古族食肉饮乳的习惯,从“得粟不知炊而食”,到“渐知粒食”。板升的建筑使部分蒙古族改帐幕为屋居。在清朝中期时,吃食已由肉、奶食为主变为粮食为主,住蒙古包变为住土房,穿衣也由皮毛为主变为棉布为主,蒙古袍、蒙古马靴、蒙古帽变为短衣、短袄。到民国年间土默特蒙古族的生活方式、衣食住行方面与汉族已无多大区别。
七、从官学教学看民族交融
土默特官学的创始人是土默特左翼第五任都统丹津,在任三十余年,因归化城商民及乌兰察布盟六旗蒙古共议要为丹津建立生祠,丹津不居功。将生祠改建成文庙,在庙内创办了土默特官学,土默特两翼每佐领各选出儿童入学,学制三年,设汉文、蒙文、满文、算术、历史、地理、物理、化学、体操、武术等课程。官学供孔子神位,每岁春秋仲月行祭孔之礼。乾隆时期,开始学习《御定满洲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这是乾隆帝敕修的一部满、蒙、汉三体合璧辞典。民国时期,课程取消了满文。土默特文庙官学是内蒙古草原上最早的民建公办学校,培养了大批革命者,如乌兰夫,奎壁、吉雅泰、多松年,贾力更等。
八、从文物古迹看民族交融
赵长城遗址,位于敕勒川镇圪力更村,赵长城为赵武灵王为抵御胡人和匈奴所筑,它伴随了各民族相互交往、相互影响、相互学习的历史发展进程。
喇嘛洞召,位于毕克齐镇北大青山中,始建于明嘉靖年间,扩建于清朝顺治年间,清乾隆皇帝赐名“广化寺”,建国以后经过多次扩建和修葺,是藏传佛教的建筑物。
清真寺,位于察素齐镇内,始建于清朝乾隆十三年,建国以后经过多次扩建和修葺,是回族穆斯林宗教活动场所。
白塔召,位于察素齐镇召庙巷南端,始建于清朝嘉庆年间,道光年间扩建。建国以后经过多次扩建和修葺,是藏传佛教的建筑物。
土默特旗务衙署,呼和浩特旧城北门东南侧,始建于清雍正十三年(1735 年),是清廷办理土默特两翼军政事务的官署(又称议事厅),当年的“十二参领共议旗政”体现着蒙、满、汉文化的交融。
白塔山摩崖石刻,位于毕克齐镇讨合气村北白塔山上,有摩岩经文和造像,经文为蒙、藏、梵三种文字,造像为佛、菩萨、护法,是蒙、藏文化交融的体现。
丹津墓,位于沙尔沁镇(园区)牌楼板村正西出村约一公里处。这一处有三座古墓,分别是丹津的曾祖父古禄格(皇太极任命的土默特左翼首任都统)、丹津和其子达鼐,三座古墓皆有“圣旨”、“恩荣”墓碑,碑上刻满、蒙文,是土左旗唯一保存完整的清代墓葬,也是民族交融的见证。
万家沟,位于察素齐镇北部的大青山之中。万家沟是抗战时期的党政军驻地,上演了蒙汉团结抗日的壮丽篇章。
九、从团结抗日看民族交融
1937 年抗战爆发,杨植霖、张有聚等在什报气村、兵州亥村的组织“抗日团”,表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蒙汉各族群众团结抗日的决心。后抗日团与高凤英的游击队合并为蒙汉抗日游击队。蒙汉抗日游击队以大青山为依托,活动于大青山南麓、平绥铁路沿线及归绥、武川公路两侧。他们依靠蒙汉各族群众,开展抗日武装斗争,在人民群众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并在斗争中由几十人发展壮大为百余人的骑兵抗日武装。1938 年10 月初,蒙汉抗日游击队与大青山支队胜利会师,改称为绥蒙游击大队,直接受八路军大青山支队领导,成为八路军的正规抗日武装。蒙汉各族人民积极支援抗日,为八路军大青山支队筹集物资、掩护救护、情报传递。1939年至1941年,百余名蒙汉满各族青年在土默特旗工作委员的护送下到延安学习,为后来内蒙古各项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有民族团结意识的干部资源。
十、从人文故事看民族交融
在土默特左旗这片土地上,有很多广为流传的典型民族团结故事:
阿勒坦汗与明朝的和平互市的故事16 世纪20年代,阿勒坦汗成为土默特部的领主,他曾先后数十余次向明朝遣使要求互市,甚至为了互市,亲自率军围攻京城。但是,明廷对阿勒坦汗的要求一概拒绝。最终和平互市的愿望在1571 年实现了。当时,汉人“以缎绸、布绢,棉花、针线索、改机、梳篦、米盐、糖果、梭布、水獭皮、羊皮盒,易虏马、牛、羊、骡、驴及马尾、羊皮、皮袄诸种。”这种景况直到他去世(1582 年)。和平互市完全消除了漠南蒙古与明朝长期互掠的战争,加强了蒙汉人民交流交往交融。
塞北文豪荣祥的文章1939 年8 月,时任蒙古游击军第三区司令部中将司令的土默特人荣祥在《塞风》上发表了《从蒙汉同源说到精诚团结》:“我们中华,既是五族共和的国家,我们的尺土寸地,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大中华民族所共有的。希望是一致的,命运也是相同的,好了都好,糟了都糟。在中华民族这个范围内,决没有那个民族,牺牲了别族同胞,而自己可以得到便宜的道理。因为我们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者,他看我们五族,一样是‘俎上之肉’,决不会宰割这个而优容那个的。”他号召各族同胞精诚团结,在贤明的领袖领导之下,努力抗战,保卫我们的国家,保卫我们的民族并保卫我们祖宗的荣誉,和后世子孙的延续。
曹文玉与云掌印、塔娜与白成铭的故事:武川县游击队长曹文玉在小瓦窑圪沁村蒙古族云掌印家养病,每当敌伪前来“清乡”,云掌印就把曹文玉背上山隐蔽起来。一次,两只饿狼扑向曹,守护在附近的云掌印边用石块抛击恶狼,边向村中呼喊,在乡亲们的协助下终于将狼赶跑。曹文玉病愈,云掌印一家却被传染上了伤寒病,曹甚感负疚,掌印却说:“咱们蒙汉不分,曹云一家!我们全家、全村该保护你,把你好好儿还给部队,再去打鬼子!”中共绥远区委组织部长白成铭,在霍寨村蒙古族塔娜家中养伤,半夜遭到敌人袭击。白率队转移,匆忙中将公文包丢在塔娜家里。塔娜将公文包藏在柴禾堆里,保住了党组织和党员名单等重要文件。西梁、大塔等村的群众,在日军的历次“扫荡”中都有人遭受毒刑拷打,但是谁也不肯向敌人透露大青山支队的任何情况。
张凤仙抚养六名孤儿的故事:张凤仙出生在土左旗鸟儿素村,1961 年,南方遭遇自然灾害,粮食十分短缺,几千名孤儿处在饥饿之中。党中央决定把这些孩子送到草原交给牧民抚养。当时张凤仙在镶黄旗卫生院工作,当送到草原的孩子陆续被牧民抚养,只剩下六个孩子的时候。张凤仙和她的丈夫道儿吉领养了这六个孩子。为了照顾这六个国家的孩子,张凤仙没有生自己的孩子。六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他们中两个考上了大学,两个参了军,两个在当地参加了工作。张凤仙用一辈子的付出诠释了超越地域、民族、血缘的大爱,筑起了民族团结的丰碑。
从上述十个方面,我们看到,在漫长岁月里,蒙汉各族人民在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辛勤劳作,守护家园、创造历史。土左旗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文化资源十分丰富,但是,我们在保护、研究、弘扬方面还存在一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使这些资源没有很好地在新时代被发掘和利用。下一步,我们将大力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历史文化挖掘、研究、传承和传播活动,采取历史文化资源与非遗、历史文化资源与节会、历史文化资源与群文、历史文化资源与文创、历史文化资源与旅游等多种方式,夯实历史文化传承保护的群众基础,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丰厚的精神力量和道德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