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碑
2023-04-26余显斌
余显斌
周永一笑,脸上就出现两个酒窝,波动着,里面荡漾着阳光、微笑,还有快乐。同学们都说,周永的笑很酷,很帅气。
周永很爱笑,嘎嘎嘎的,也就酒窝荡漾着。
我哼了一声,觉得他是故意这样的,在显摆他的帅气,他的酷。
我想,真讨厌,不就是一个班长吗?显摆啥?
本来,我也想竞争班长的,可是失败了。班主任老师提议让周永当,而且在讲台上扳着手指头说:“周永同学学习认真,成绩好,而且积极乐观。”同学们听了,都啪啪啪地鼓掌。因此,周永就成了班长,捎带着兼顾学习小组长。我,是他的同桌,很不幸地成为他的组员,受到他的双重管理。他督促我学习,要求我背课文,指导我写字,要写整齐,他还理直气壮地拿着他的作业本道:“向我学习!”我想,这明显地是在抬高他自己,压制我嘛。还有一次,我的作业没交,老师让交了作业的人举手。我听了,忙悄悄举起手,一脸淡定的样子,左顾右盼,假装不是自己。这时,周永忽地一下站起来道:“老师,吴占在撒谎,他没有交作业。”说着,他拿起我被书本压着的作业本,咚咚咚跑到讲台,交给了老师。
同学们都望着我,老师也望着我,我的脸红了,低下了头。
老师气呼呼地道:“吴占同学,你别的没学会,扯谎还顺嘴来啊,检讨。”
于是,我检讨,补交作业。
为这,我觉得周永是“汉奸”,懒得理他。
那天下雨,丝雨如烟,树叶飘零,满地都是。我没有带伞,一个人,光着头淋着雨走着。猛然感到雨停了,抬头一看,一把伞罩着,身边走着周永。是周永的伞,罩着我们两个人。我哼了一声,想要躲开。他突然将伞塞在我手里道:“我到家了,你打着吧。”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冒雨跑了。
我“哎”了一声,想不要伞,他人已经拐进那边小巷去了。他的家,就在那边,在石板小巷的深处。
他每天下课捡拾废品,饮料瓶废纸都捡,用油纸袋装着。我觉得真脏,拿着一摞书,横在书桌上,做出楚河汉界的样子,以免他的胳膊肘过界。他看了看,没有说什么,继续写自己的作业。一次班会上,老师读了一封养老院送来的感谢信,原来,我们班的一个学生,捡拾废品卖钱,经常捐献给养老院,钱虽不多,却让养老院的老人们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幸福。
同学们听了,都睁大眼睛问:“是谁?是谁?”
老师吊足了我们的胃口,才笑着道:“周——永!”
大家听了,都啪啪啪地鼓掌,嗷嗷叫着。
窗外,花开如霞光一样,映衬着教室一片粉红,映得大家的脸一片粉红,一片春光荡漾。
我听了老师的话,默默无言,红着脸悄悄将课桌上的书拿开,放在了桌斗。以后,我们班的同学都学着他的样子,到处捡拾废品,卖钱捐献他人。那年,我们班还受到了学校的表揚,领回一个“文明班集体”的玻璃框,挂在讲台前面,我们每个同学从那里走过,都感到特骄傲,特舒畅。
时间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高中毕业,终于都考上心仪的大学,挥手而去,各奔东西。
那天,在江南的校园里,我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拍的是西北的冬天,画面上,雪花纷飞,犹如鹅毛,天地在飞雪中一片迷蒙,也一片森冷,给人一种寒颤颤的感觉。一个解放军战士,抱着枪,伴着一尊界碑,站在冰天雪地里,站在漫天飞雪中,目视前方,正在站岗放哨。人,已经成为雪雕;界碑,也如雪雕的一般,矗立在那儿,以至于让人分不清哪一个是人,哪一个是界碑。
照片背面,是照片主人的名字:周永。
下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道:老同学,我在大学已经入伍戍边,猜猜,哪是界碑,哪是我。
我看着照片,不用猜,已经知道,左边的那尊雕塑是他,是我的同学。因为,大雪虽然遮盖了他的全身,却遮不住他的青春活力,遮不住他蓬勃的生命,遮不住他一颗炽热的爱国心。
他,此时也化为了一尊碑,化为我心中一尊青春的碑。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