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都曾是“大英雄”

马亚伟

我帮儿子拼装一辆玩具小汽车，可是怎么都拼不好。我忍不住说：“妈妈好笨哦！”没想到儿子立即高喊起来：“妈妈不笨，妈妈是大英雄！”我哈哈大笑，在儿子眼中，平凡的我竟然是个“大英雄”。

不过仔细想想，我在儿子面前确实担得起“大英雄”的称号。儿子三岁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他在外地生活了半年。那时我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儿子跟着我吃得好睡得好。即使工作再忙，我每餐都要做儿子喜欢的饭菜。记得有一天晚上，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走夜路。我问儿子：“宝贝，怕不怕？”儿子大声说：“有妈妈呢，我一点都不怕！”我可不就是儿子眼中的“大英雄”嘛！

不过我知道，我身上“大英雄”的光环会随着儿子的长大而消失。估计到儿子上了小学，就不会觉得我是大英雄了。等儿子上了初中，我在他眼中不仅不再是大英雄，可能还会是一个琐碎唠叨的妈妈。等到儿子再大些，可能会用俯视甚至蔑视的眼光看我。我觉得，在儿女与父母渐行渐远的过程中，父母身上的各种光环也会逐渐消失。我们终将从“大英雄”变成最普通的老头和老太太。

我忽然想到我的母亲，此刻她就在我们旁边静静地看电视。儿子说我是大英雄的时候，我瞥见她笑了。我面前这个瘦小的老太太，满脸皱纹，老得那么彻底，让我几乎无法还原她年轻时的模样。她跟我们住在一起，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小的。可是她，也曾经是我眼中的“大英雄”。

我小时候特别依赖母亲，每天放学回家，还未进家门就大声喊“妈”。如果听到母亲答应，我就感到特别踏实安心。如果遇上母亲没在家，我心里就慌慌的，于是四处找她。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我才眉开眼笑。我清楚地记得一次我困在地窖的事。那时我8岁，因为好奇，我一个人下到地窖里，可是地窖的梯凳特别滑，我怎么都上不去了，吓得大哭起来。黑漆漆的地窖里，我怕极了，觉得自己可能要死掉了。忽然间，我听到母亲唤我的名字，我一下就觉得有救了。有母亲在，我遇到再大的危险都能化险为夷。我哭着喊母亲，她终于发现了我。那时的母亲，是我的“大英雄”。她下到地窖，小心地把我抱上去。童年时期，每当遇到危机情况，母亲都是立即冲到我面前的大英雄。

可是，不知不觉间，我的“大英雄”老了。她唠叨，爱忘事，固执，过度节俭，还有很多我看不惯的习惯。我有时像训小孩一样说她，每次说她，她都羞涩地笑笑，并不恼怒。当年的“大英雄”，完全没了脾气。反而是我，总觉得她没脾气，说话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想来我说过不少伤她的话。想到这些，我非常惭愧。想起当年她当“大英雄”的往日时光，我的心里忽地泛起丝丝温情。我突然意识到，应该对我的“大英雄”好一些，再好一些。

我对母亲说：“妈，我给你冲杯奶粉喝，你最近都瘦了，补充点营养！”母亲扭身看着我，有些惊异。我低头笑笑，她也笑笑。

哪位母亲不曾是“大英雄”？我希望我的兒子，无论多大，永远都不要忘了我当他的“大英雄”的时光。

（编辑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