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较量

郭述军

 

已经是五月份了，但海拔三千多米的山上依然冷冷清清，没有多少绿色，也没有太多动物活动的迹象。因为只有到了郁郁葱葱的时候，动物们才会活跃起来。现在，它们似乎还没有摆脱严寒带来的倦怠，都不想奔跑、跳跃，只是为了生存寻觅些食物。

在这连绵不断的山脉间，有一个由四五只岩羊组成的小群体。整个冬季，它们爬冰卧雪，啃食干苔藓或枯草，过得十分艰辛。不过，再坚持一段时间，它们就能吃到鲜嫩的植物了。

塔巴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和其他几只岩羊相比，它的年龄比较大，而且身体强壮，头顶上的角更是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它们这个群体没有头领，但毫无疑问，塔巴是最有生存经验的。

黄昏，塔巴和它的伙伴们准备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只有吃饱了，才能抵御夜晚的寒冷。很快，它们就在荆棘丛后面发现了一小块草地，不紧不慢地吃起了草叶。

之所以会如此悠闲，是因为这一带一直很安全，整个冬季都没出现过能够威胁它们的敌人。虽然山顶的天空上偶尔会有几只金雕盘旋，可从没发生过危险，因为岩羊们知道金雕只能抓走小羊，所以一见到它们，大家就会让最小的伙伴藏进灌木丛里去。

可是它们不知道，今天，意想不到的威胁即将降临。这个威胁来自百米之外的灌木丛，那里藏着一头花豹。

在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之前，岩羊们就能吃饱。吃饱后，它们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全、暖和的地方过夜。虽然悠闲，但岩羊们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警觉，一会儿竖起耳朵听听四周的动静，一会儿抬头望一眼天空——四周很安静，天空也很安静。

那头花豹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岩羊。它走得很轻，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伪装得很好。花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岩羊，在没有达到可攻击距离前，它不会轻易出击。

塔巴突然竖起了耳朵，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很快，它清楚地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根据经验判断，这声音不是兔子或狐狸发出的，而是……塔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透过灌木丛，它发现了一双可怕的眼睛。

“咩咩！咩咩！”塔巴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向伙伴们发出警报。

羊儿们停止了吃草，都竖起耳朵，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机会稍纵即逝，花豹知道不能再等了。它和岩羊之间的距离只有四五十米远，只要它锁定目标，闪电般冲过去，猎物逃脱的机会很小。于是，花豹盯准了那只最小的岩羊，从灌木丛里一跃而起。

岩羊们有些惊讶，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头花豹呢？在这片山林中，没有哪种动物能和花豹对抗。见到花豹，除了逃跑，没有第二种办法。

“咩咩！咩咩！”几只岩羊惊慌失措，顾不上相互照应，各自奔逃。山石突兀，荆棘密布，但都无法阻挡它们逃命的脚步。

花豹奔跑的速度比岩羊快，却没有岩羊有耐力。所以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捕获岩羊，就等于宣告失败。为了成功，花豹倾尽了全力。

很快，那只小岩羊掉队了。因为它既没有成年岩羊的力量，也没有足够多的经验和智慧。速度一慢下来，小岩羊立刻慌得没有了方向感，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花豹抓住时机，一跃而起，扑倒了小岩羊。

这时，其他岩羊已经跑到了高处的岩石上，暂时安全了。它们没有营救自己伙伴的能力，只能悲伤地注视。

山林间少了一个伙伴，多了一头花豹，岩羊们既悲伤又惊恐，夜晚也因此显得异常寒冷。好不容易挨到了黎明，它们“咩咩”叫着，却不敢再向远处去。

整整一天，花豹都没有再出现。但几只岩羊始终忐忑不安，无法像以前那样悠闲地觅食、玩耍了。

塔巴也时刻保持警惕，总觉得灌木丛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它们。它想：如果这样下去，这个地方就是花豹的领地了。生活在一头花豹的领地里，哪还会有什么安全感呢？

“咩咩。”塔巴想和伙伴们交流一下。但伙伴们看着塔巴，没有回应，它们都把赶走花豹的希望寄托在了塔巴身上。

塔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但它觉得，下次再遇到那头花豹，不能再狼狈逃窜了。只一味地逃命，最终大家都会被花豹吃掉。

一个清晨，太阳刚刚把光辉洒遍群山，几只岩羊就谨慎地从一块岩石后转了出來，它们打算去山谷里找点水喝。

塔巴听了听，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于是带着大家小心地向前走去。谁知，没走几步，那头花豹就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蹿了出来。看来，它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几只岩羊瞬间慌了神，塔巴也很害怕，但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咩咩”叫了两声后，带着大家朝山脊跑去。

花豹经验丰富，选中了一只后腿受过伤的岩羊。这只羊刚跑起来时速度并不慢，可时间一长，体力明显就跟不上了。

“咩咩！咩咩！”那只岩羊意识到了危险，声嘶力竭地叫了几声。

听到叫声，塔巴回头观看，见花豹离那只岩羊已经很近了。“咩咩！”塔巴也大声叫起来，鼓励伙伴加快速度。

也许是那只岩羊太惊慌了，竟一脚踩进了石缝里，动弹不得。这时，塔巴突然折返，向着飞奔的花豹冲去——它决定营救伙伴！

另外两只岩羊发现塔巴转身，都停了下来。它们站在原地，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花豹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捉到那只岩羊，没想到半路冲过来一只捣乱的。它想：如果这只岩羊是来和我拼命的，我得小心点，万一被犄角挑伤就糟糕了。于是，花豹暂时放弃了眼前的猎物，向侧面躲去。绕了个弯之后，它想继续捕捉目标，但塔巴誓死不退。

花豹急了。它知道，如果不先打败这个玩儿命的家伙，自己肯定不能如愿以偿。于是，它决定先解决塔巴。

花豹大吼一声，朝塔巴扑去，但塔巴动作敏捷，“嗖”的一下跳出几米远。虽然有锋利的角，但它还是想避免和花豹正面交锋。

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塔巴一刻不停地在乱石间跳跃，在荆棘间穿梭。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引开花豹，让同伴有时间脱身。

跑着跑着，塔巴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它知道路的尽头是一处悬崖，跑到那里就好办了。

很快，峭壁出现在了不远处。塔巴提前控制好了速度，不然很可能到峭壁边刹不住脚。

可是，塔巴才稍稍放慢了一点速度，花豹就追到了它的身后，然后猛地跃起，朝它的后背挠去。

塔巴感觉到了身后的一股劲风。它急速转身，想避开扑上来的花豹，可还是慢了一点，后背被挠出了几道血痕。忍着疼痛，塔巴跳了一下，在峭壁边上兜了个圈子。

花豹虽然扑空了，却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而且，它也看到了悬崖，它觉得只要自己不放弃，岩羊就无处可逃了。

花豹慢慢向站在悬崖边上的塔巴逼近，然后猛地一扑……塔巴没有半点犹豫，纵身跳下了悬崖。花豹怎么也没想到岩羊会从如此高的悬崖上跳下去，它想来个“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落二十米后的崖壁上，有几块突出的岩石。塔巴微微改变了一下身体的姿势，就稳稳地落在了其中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只突出崖壁半尺多，刚好容下塔巴的四只蹄子。

半空中的花豹也在调整姿势，想落在一块石头上。可它没有岩羊灵巧，只有两只脚踩到了石头，结果被弹起来，继续向悬崖下落去。

塔巴稳定了一下情绪，抬头看了看崖壁，慢慢踩着一道道岩缝和参差不齐的岩石朝上攀去。

很快，塔巴攀到了崖边，纵身一跃，轻巧地跳到了峭壁顶上。这时，另外那几只岩羊也都赶来了。它们知道，幸福的日子又回来了。而这份安宁，是塔巴用自己的勇敢、智慧和无私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