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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新时代马克思主义青年观的三重维度

2023-04-24李牧今

南海学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共同体马克思个体

李牧今

(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上海 200433)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当代中国青年生逢其时,施展才干的舞台无比广阔,实现梦想的前景无比光明”[1],让人深受鼓舞、倍感振奋。在过去十年,针对青年问题和青年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多次鼓励广大青年要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把个人成长与社会进步、国家富强紧紧联系在一起,不断增强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奋斗的信念和决心。这些论述深刻地揭示了青年与国家共同体的关系、青年与时代的关系,具有深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渊源,是马克思主义个体观、共同体观与中国国情以及当代青年具体实际的结合,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在新时代的创新与发展。

一、超越个人与共同体对立的青年观

“青年强,则国家强”,这既是国家对当代青年的希冀,也是对青年与国家关系的精准概括。近年来,“精致的利己主义”“佛系”“躺平”常常成为与青年关联的关键词,造成此局面的重要原因是青年将“小我”与“大我”、自我与社会、个人梦与中国梦加以割裂。青年如何才能够跳脱“小我”的局限,正确认识自己与社会、与国家共同体的关系,自觉担起新时代青年的历史使命、民族大义和社会责任?要回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穿越历史,去回顾人类发展历程中个人与共同体之间不断演化的张力关系,在把握不同思想家对于两者关系论述的基础上,理解马克思对于前人思想的革命性超越,走进马克思笔下对个人与共同体关系的深刻论述。

个人与共同体的概念自古有之,但个人与共同体之间的对立则是近代以后才凸显出来的。作为西方文明摇篮的古希腊哲学将个人与共同体之间的关系置于“城邦”之中加以处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思想家均以各自的论述开创了个体融入城邦的理想城邦政治理论。此后近千年,共同体对个人的包裹经由中世纪政教合一的漫长统治后,在得到延续的同时还被嵌入了宗教构想的影响。在韦伯看来,现代世界与前现代世界的根本差异在于:前现代世界的人们在意识中深刻认为自己是宇宙或者说自然的一部分,这个宇宙具有一种秩序,是一个“有意义的整体”[2],自然犹如人的母体,而个体则安顿于自然的怀抱之中。对此,查尔斯·泰勒也曾概括道,在前现代社会,“在宇宙不在场的情况下,在对宇宙秩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或者在同宇宙秩序不发生关联的情况下,逐渐自我呈现或日益清晰的主体观念是毫无意义的”[3]。可见,自我、个体、主体在前现代世界并未真正站立起来,面对世界与自然,个体没有独立的价值和对抗的能力。质言之,这个时代个人被共同体所包裹,共同体优先于个人。

17世纪,笛卡尔以“我思故我在”的口号确立了人的“主体观念”,同一时代的启蒙思想家如洛克、康德等,将这一观念从认识论延伸到了实践领域,经由几代思想家的努力,人的理性、人的自由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个体权利被奠定了牢固的根基,具有主体性的个人站立了起来,以独立自由的姿态挣脱了共同体的包裹,成为与之相抗衡的力量。用黑格尔的话说,“主体性”原则成为现代世界的原则。与此同时,主体性也成为对传统社会进行批判的重要入口,将传统社会归结为共同体对个体人格和个人权利的压制。由此,在现代性所暴露的诸多矛盾与冲突中,“个体的主体性”与“社会共同体”之间的矛盾最为突出。

黑格尔通过对“市民社会”的分析,揭露了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冲突,他认为,市民社会是个人私利的战场,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场。为了扬弃分裂,实现和解,黑格尔尝试用其历史哲学加以调和。他指出,很多思想家们试图对人类理性与个体权利作出某种普遍的理解,然后再诉诸这种非历史的人的观念去评价现存的社会和政治安排。这种“个人主体性”的原则会带来过于抽象与个人化的道德观念,这种原则忽略了人是如何必然地置身于具体的历史情境与关系之中的,抽象的理论悬置了社会现实的实质内容,扬弃了社会关系的复杂实情。黑格尔声称,个人必须认识到,他们的个人利益及其道德自主所需要的身份与能力紧密地与他们所属的共同体、他们所占据的特定社会角色联系在一起。通过对指向个人的“道德”(Moralität)与指向共同体的“伦理”(Sittlichkeit)这两个概念的区分,黑格尔找到了既能保留主体性原则,又能克服社会生活共同体分裂的“伦理共同体”,即国家。遗憾的是,黑格尔的保守性使得他将“现存的东西来冒称国家的本质”[4],把君主立宪制视为解决超越利己主义个人与社会公共生活对立的最终方案。

马克思批判性地继承了黑格尔的考察,如果说黑格尔让人们意识到个人的利益与权利一直存在于社会习俗、文化传统以及社会共识中,那么马克思则在其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框架中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那些社会常规具有剥削性与异化特征,在其中的个人表面上似乎拥有了某种自由,但事实上“他们当然更不自由,因为他们更加屈从于物的力量”[5]。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是个人实现其私人利益的手段和工具,在这样的社会经济结构中,无论理论上是个人原则优先还是共同体原则优先,到了具体的现实社会关系中,它们都只能屈从于私有财产、个人利益最大化和资本积累的物化逻辑。个人是异化的个人,共同体是在外在财富规律作用下结成的虚假共同体,两者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对立关系。质言之,物的力量指挥着人与人、人与共同体之间的关系。

为此,马克思提出,只有彻底超越物化世界,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的状态、人的关系以及自由人联合的共同体。依据马克思的设想,共产主义中的个人不是作为私有财产的拥有者而存在,而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全面占有者而存在。在其中,个人私利与公共善、个人的特殊性与共同体的普遍性之间不再是对立的状态,个人原则与共同体原则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这样的联合内在地蕴含着一种克服个人与社会共同体分裂的设想,人们不再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每个人可以通过自己有意识的自由活动,获得实现自己全部本质的机会,而并不妨碍他人的发展,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个人的自由在共同体中得以实现。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提出,个人作为有个性的存在与其社会性存在是同一的,而不是二元的。

我国目前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距离马克思设想的真正共同体理想还有很大差距。但从马克思个人与社会辩证统一的关系中,我们认识到,引导青年人正确理解自己与国家的关系;明确生活于社会之中并与社会中的其他人交往,是每个人实现自身发展的必要前提;清楚自身的价值、追求、理想需要在共同体中才能得以实现等,都对青年成长以及国家发展至关重要。从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实现中国梦的生动实践中放飞青春梦想》提出的,加强青年价值观教育就是要引领青年积极投身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中,与全国人民一道同心共筑中国梦;到2017年《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中作出“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6]的重要论断;再到党的二十大报告中“青年强,则国家强”的精当概括中,我们都能看到,党和国家引导个人目标与社会目标互为条件、互为目的、共同促进的理念导向。青年人应以自己的劳动与贡献来满足他人和社会的需要,将个人的价值不断转化为社会价值;同时,青年作为个体也在他人与社会的贡献与发展中获得自身需要,不断充实和丰富个人价值。理解了个体利益与国家利益在根本上的一致性,当青年再深思诸如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和根本利益,因而也是几代青年的利益所在等表述时,就不会再将其视为空洞的教条、外在的说教,这些话语会真正成为青年人自我鞭策、奋发图强的信条与引导,激励当代青年成长与成才。

二、激发和实现人的多重需要的青年观

从马克思超越个人与共同体对立关系的逻辑中可以看到,那种强调个人私利必然与社会、国家处于对立状态的思想不过是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结构中物化逻辑的体现。物化逻辑不仅使得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处于不可调和的冲突中,于个人而言,物化逻辑也是根本上有损人的本质、自由与尊严的源头所在。为了全面地说明这一点,马克思的人学理论还对人的需要进行了深入全面的阐释。

首先,马克思认为,需要是人的全部生命活动的动力和根据,需要的满足程度直接涉及人的本质的实现程度[7]。“任何人如果不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这种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8]286可以说,人的需要是人对物质资料和精神生活依赖关系的自觉反映。不同于以往诸多思想家在抽象主观层面所探讨的人的需要,马克思将人的需要理论内在地嵌入其历史唯物论与实践本质论中,解释了人的需要体系的发展趋势与内在关联。可以说,马克思是近现代第一个提出“人的需要体系”理念,并对这一体系进行系统深入探讨的思想家。人的需要体系以社会“劳动的体系”或“生产的体系”为基础,并随后者的发展而发展。在实践中,“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9],人类的需要从满足最基本的衣、食、住的生理需要,逐步上升到对更安全、更高生活质量的追求,对友情、爱情的人际需求,再进一步升华到对个人全面发展、实现自我的需求。

宏观上,在需求层次理论的框架里,结合唯物史观,马克思为人类社会形态的演进提供了清晰线索。在生产力落后的早期社会形态中,人类基本属于靠天吃饭,活动范围狭小,交换关系单一,人对自然有着强烈的依附关系。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后,生产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社会形成了普遍的交换关系,进而也衍生出更加复杂的社会关系,人的需要也从简单的吃饱穿暖上升到更高层次,并逐步形成了一个“需要的社会体系”。然而,在这个阶段的社会形态中,人类并没有摆脱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人的全面丰富的需要被蒸馏为干瘪的外在物质积累,走向异化。《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异化劳动的揭示,其精神实质就是关心人的全面丰富的需要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人的需要的丰富性看成是未来社会的特征,在社会主义形态中,个人能够摆脱异化劳动,摆脱对物的依赖,人与人之间的交换关系不再是物化的交换,而是个人价值与才能的交换。正如马克思所描绘的那样:“在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在迫使个人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10]此时的需要已经变为了个人全然自由自主的活动,不受异化力量的干扰。

微观上,在具体的个人需求讨论中,马克思说道,“在现实世界中,个人有许多需要”[8]326,他把人的需要划分为三个层次——人的生存需要、人的享受需要、人的发展需要,并认为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开放的动态系统。继马克思“三层阶梯”的需要理论之后,20世纪5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了自己的需要五层级理论。马斯洛把人的基本需要分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和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马斯洛与马克思的需要理论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例如,两者都将人的需要看成一个内在联系的有机体系,是一个从低到高、从物质到精神、从外在到内在的上升过程。两者都以自然生存需要为基础,以实现人的自我发展、自我实现为追求。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是从实验心理学的角度对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的证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个需要理论之间可以进行简单的对比。事实上,马斯洛理论的逻辑起点与最终目标都与马克思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马斯洛从心理学的层面,以个人动机为出发点探讨需要理论;而马克思则是从更为根本的人的本质出发阐释人的需求,这种思考在超越自然主义、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基础上,将人的需求理论拓展到人类整体发展动因的层面。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两者的根本区别,则是马斯洛从孤立的个体出发研究需要,而马克思则以人与人的关系为立足点。马斯洛把人的需要视为某种固有不变的自然本能,并未讨论人的诸如归属需要、自我实现需要等要在何种社会关系中、何种的社会活动中才能得以实现。也就是说,马斯洛对人的需要的描述缺乏内在的社会关系规定性,好像一个人可以脱离他人、脱离社会,孤零零地实现这些需要。事实上,晚年的马斯洛意识到了自己理论的短板,但他没有用历史唯物论对其进行修正,反而转向了诸如“高峰体验”等带有神秘色彩、宗教色彩的解释路径[11]。与之相对照的是,马克思的需要理论从来都未脱离其对于人的本质的考察,或者说从来都是以人的社会关系作为研究背景的。正如前文所述,马克思认为,个体的需要只有在共同体中才能得到实现,个人需要与社会需要是同一过程的两个不可分割的方面。我们以最基本的安全需要为例。如果说在原始社会、早期封建社会人们或许还能够用自身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的话,那么来到当代社会,无论是个人的居住安全、出行安全,还是食品安全、医疗安全,没有任何一个需要是能够脱离社会共同体得以实现的,每个人的需要在这里集结成了整个社会的需要。反之亦然,社会需求的变化也深刻地影响着个人需求的变化,尤其是在社会转型、社会结构重组的过程中,无论是个人的需要类型、实现需要的路径还是需求的价值导向都会发生诸多变化,这一点对于生活在高速变化时代的我们并不陌生。

理解马克思的需求体系意味着不能从抽象的、孤立的和片面的角度来看待人的需求。所谓不能“抽象”是指,必须深刻意识到人的需求从根本上受到物质生产水平的制约,任何脱离物质基础所谈的需求不过是空洞地画大饼而已,无法落地;不能“孤立”则意味着,个人必须充分意识到个人需求与社会需求间的紧密交织关系,并且随着社会的真实进步,两者之间的冲突将会逐步消解,形成相互促进的局面;不能“片面”提示人们,人需要综合性地、多层次地得到认可和满足,人不仅仅有物质需要,更有精神需要,人的需要的最高层次是自我实现与自我发展。总的来说,人的需求是以物质生产为基础,以社会关系为依托,以全面丰富为目标的需求。

弗洛姆曾经指出,对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最大的误读之一便是,将物质财富视为人的主要动机,这是对马克思的肤浅理解,“马克思的学说并不认为人的主要动机就是获得物质财富;不仅如此,马克思的目标恰恰是使人从经济需要的压迫下解脱出来,以便他能够作为具有充分人性的人”[12]。“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不是要缩减个人的需要,而是要竭力扩大和发展个人需要,不是要限制或拒绝满足这些需要,而是要全面地充分地满足有高度文化的劳动人民的一切需要。”[13]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现代化道路的根本不同之处在于,它固然也致力于发展经济,但不把发展经济视为唯一目的。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意味着,我们要在继续推动发展的基础上,更好满足人民多方面日益增长的需要,更好推动人的全面发展、社会全面进步,而经济的发展、社会的发展都是使人的丰富的、多层次的需要得到充分满足的手段和条件。

在青年的成长过程中,引导青年跳出物欲主义、利己主义的短浅目光,用清醒的头脑思考人生,用智慧的力量创造未来显得更为迫切。《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从政治上着眼、从思想上入手、从青年特点出发,帮助他们早立志、立大志”,并鼓励青年人“担当使命任务,到新时代新天地中去施展抱负、建功立业,争当伟大理想的追梦人,争做伟大事业的生力军,让青春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绽放绚丽之花”[14]。这是立足于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为当代青年正确认识自身,实现个人价值所提供的指导。青年人不仅要关注自身的物质生活状态,还要关注自身的精神生活状态;不仅要关心自身现实状态,而且要关心人的潜在状态、发展状态。我们的需求往往比表面上的经济需要、物质需要更深层、更宽广,唯有在对自我需求的全面认知下,我们才能够跳出诸多现实问题的琐碎困扰,到更加广阔的舞台上发现自身潜力,发挥自身价值。

三、鼓励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青年观

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提到,要“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1]。事实上,促进青年全面发展一直是新时代青年观的核心内容之一。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全面’是青年发展的基本要求”[15]。2021年9月在陕西榆林考察时,他再次提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字字千金,都是经过多年总结摸索才得出来的。我们知道,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与人的需求思想的综合,是其所有理论的出发点和归宿,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实现真正共同体的根本基础。促进青年全面发展意味着,要引导青年自觉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对于个人追求的物化理解;抵制“极端个人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拘泥小我、脱离现实的短浅目光;要帮助青年认识到自己内心的深层需求,去主动“追求更有高度、更有境界、更有品位的人生”;要鼓励青年超越空谈走向实干,积极投身于火热的社会实践当中。简言之,启发青年努力成为马克思笔下“现实的人”“全面的人”以及与他人和社会共同发展的人。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认为,所谓从“现实”去理解人的本质,就是不把人视为单一的、具有内在固有本质的抽象物,而要把人理解为在与他人、与社会互动中生成的人,把人理解为自我实践和社会关系的产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将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行为主体”称之为“完整的个体”,这种个体是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在社会普遍的、全面的交往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种不再屈从于社会分工的全面发展的个体。“完整”意味着人通过自由自主的活动生产并占有全面丰富的社会关系。

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自主性与创造性的劳动成为服务于财富的增长的手段,物的发展优先于人的发展,或者说,人的发展是按照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加物质积累来规划的,人成为物的工具,被物所奴役。物质财富的积累固然是人的基本需要,但不是人的全部需要,更不是人的最高需要和最终动机。因此,挣脱人对物的依赖,对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至关重要。马克思正是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物质力量对于人的异化,才提出要使人从物质需要的片面性与压迫性中解脱出来,恢复人与自然界、与他人之间全面丰富的关系。事实上,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尖锐冲突是与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相伴相生的,在这样的生产关系中,“把人和社会连接起来的唯一是……需要和私人利益”[16],大家因利而聚、因利而散,每个人都将他人看作限制自身发展的对象,在人与人相互分离、相互对抗的经济关系之上,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个人与共同体之间的冲突必然发生。对于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历史地看待,并坚信在生产力充分发展、生产关系不断进步的基础上,人的需求、人的价值选择都会呈现出不一样的形态,以往社会形态中的矛盾也会随之消解。而作为生活在当下的个人,我们需要警惕物欲主义、消费主义的价值取向,警惕那种将诸如“经济人”“利己主义”等概念普遍化、永恒化的倾向,摆脱“单向度”的价值导向,为自己个性与精神的全面发展保留空间,用自己的实践力量与精神力量来对抗片面的物质追求。

除了克服物役、克服对物的依赖之外,还要克服个体的片面发展。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外在的社会分工使得每个人仅仅是一架庞大机器上的螺丝钉,其活动的时空、类型均固定且狭窄,正如马克思所言,“当分工一出现之后,任何人都有自己一定的特殊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一方面,现代社会内部分工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提升了工作的专业性,但另一方面“也产生职业的痴呆”[17],而社会整体的发展则以大多数人的片面发展为代价。打破个人发展的片面性需要个体、社会、国家的共同努力,也需要用发展的眼光、过程的观点来看待这个问题。

从个体的角度来看,他需要意识到一个现实的个人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不断创建和变革对象性的关系的,人应该成为自己社会关系的主人而非奴隶,如果个人能够自觉自为地建构自己的社会关系,就能够参与多种创造性劳动,成倍地放大个体能力,实现自我价值。对于青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机缘,都要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条件下谋划人生、创造历史。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谈到,当代青年只有把人生理想融入国家和民族的事业中,才能最终成就一番事业[18]。凝练有力的话语背后蕴藏着习近平总书记在当代中国的具体语境下,为当代中国青年摆脱片面追求,找寻人生更大舞台,探寻更多人生可能性,实现个人全面发展提供的思想引领。

从社会与国家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把马克思主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理想视为社会发展的远景目标和价值取向,通过不同时期提出的阶段性任务,逐步靠近目标。我们看到,党和国家把青年的发展嵌入了整个时代发展的线索中,既立足当前又着眼长远。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曾对青年学生说: “现在在高校学习的大学生都是20岁左右,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时,很多人还不到30岁;到本世纪中叶基本实现现代化时,很多人还不到60 岁。也就是说,实现 ‘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你们和千千万万青年将全过程参与。”[19]目前,我们已经胜利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为青年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之时,我国将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意味着,在大力发展生产力的同时,我们还将进一步促进生产关系、交往关系的发展,而诸如“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表述已经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人的全面发展的美好图景。

从实现路径的角度看,人的全面发展归根结底意味着我们能够从事非异化的、作为人的自我生成、自我创造和自我实现的劳动活动,并由此去建构自主的社会关系。换言之,人的全面发展是在实践中生成的,切不可坐而论道、空谈阔论。为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对青年谈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时指出,“青年要从现在做起、从自己做起,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自己的基本遵循,并身体力行大力将其推广到全社会去”[19],《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他更是反复提到“奋斗”“行动”“磨砺”等词,鼓舞青年“在实践锻造中不断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让革命薪火代代相传”[14],自觉担当尽责,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念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四、结 语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发表了一系列有关青年问题的重要论述,形成了内涵丰富、特色鲜明的新时代青年观思想。从个人角度,习近平总书记鼓励青年要“立大志、明大德、成大才、担大任”,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是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思想与中华传统文化立德树人思想的有机结合。它启发青年,要认识到个人的多重需要,在巨大的物质诱惑和外在压力面前保持心灵的清明、人性的尊严,树立远大的志向。从青年成长与国家命运的角度,在习近平总书记诸如“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的寄语中,同样蕴涵着马克思主义关于个人与共同体关系的深刻见解。这些寄语告诉青年,个人的诸多价值需要在共同体中才能得以实现;一个由自由的、现实的人所联结起来的社会关系,以及由此构成的共同体就不再是抽象个人的对立面,在其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换言之,当个体以完整的人而非片面的人参与共同体时,个体与共同体之间的对立也将随之消解,个体的特殊性与共同体的普遍性在此将得到统一。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明了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目标。人的现代化是现代化最为根本与核心的问题,对于青年的培养和塑造关乎中国的未来、中华民族的未来。新时代青年观作为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青年观,引领当代中国青年不负韶华、奋发有为,自觉将个人理想融入国家发展和民族复兴伟大事业,是青年投身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践,绽放绚丽青春之花的思想基础和行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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