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那些树
2023-04-24查晶芳
查晶芳
课间于校园漫步,我最喜欢看的是那些树。
教学区、运动区、宿舍区、小花园……不管走在哪儿,抬眼都是树的身影。有时,它们会抖动一身绿叶,唰啦啦地和我打招呼。更多的时候,它们一言不发,静静相伴。我感觉它们不仅有呼吸,有表情,甚至还有自己独特的气质。看着它们,就像面对课堂上那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一样,总有难言的亲切与喜爱在心底涌动。
足球场边那棵玉兰,和两边的樟树柳树比起来,一点也不高大,叶子也不茂密;然而,就像一幅画,因为有足够的留白,也便有了更丰浓的意蕴。细看它,每片叶子,阔大舒展,油光乌亮,手轻弹上去,砰砰有声,质地硬朗。在湛蓝天幕的衬托下,朝气蓬勃,像球场上欢蹦乱跳的少年。每次看到它,我总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两张。
路两边的紫薇也常出现在我的镜头中。夏日里,或红或白或紫的花儿齐刷刷亮相,细小而鲜丽,挤满了枝头,像极了校园里青春靓丽的女孩们恣意飞扬的笑靥。到了秋季,紫薇花谢叶落,枝冷干硬,貌似萧瑟一片,但我知道,在沉静的树皮下,它的生命进行曲在一刻不停地演奏着,只不过是以无声的方式。如同那年逸夫楼前的紫藤树。
那紫藤倚着一条水泥长廊,枝干粗壮,枝叶茂密时整条长廊的顶端都被盖得严严实实。每年清明节后,一串串紫花瀑布似的从廊顶倾泻而下,那深深浅浅的紫,恍若一帘幽梦,令人怦然心动。孩子们在廊下,或坐或立,青春的笑脸与明媚的花儿交相辉映。可那一年春天,校园里的茶花桃花樱花杏花都开疯了,唯独紫藤悄无声息。花架顶上横七竖八的枝条,如一堆灰蓬蓬的乱发,苍黄又枯涩,就像我彼时的心情。那年我带高三,眼看着孩子们就要参加高考了,可他们的月考成绩却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令我忧心不已。没想到不久之后,紫藤竟然花开如瀑了,那年孩子们的高考成绩也可圈可点。后来,班上口齿最伶俐的小袁珠说:“老师,我早就说过呀,您根本不用急的,我们是祖国的花朵,一定会盛开的,只是有可能稍微晚那么一点点哦!”确实,叶生有期,花开有时,各不相同,只要静心守候,终会云开月明。
原先的女生宿舍楼前有棵大桂树。每当点点金黄于密密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时,女孩们便会在树下走过来,走过去,常常染一身馨香到教室。晚自习课间,我也爱去桂树下转悠。彼时,宿舍门前庭阶寂寂,悄无人声。“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徘徊片刻,便觉通体沁香。那桂树足有三层楼高,冠盖若巨伞,我不清楚树龄,只记得我来校时它就在了,而那已是三十年前。这桂树和我一样,目送着一批又一批少年走向远方。
校园里最惹眼的树,得数水杉。排排直立,一色的清俊挺拔。即便到了凛冬,它们也只是身形略瘦,照样气度卓然。白雪纷披时,更如山中高士般雅逸超绝。早些年,篮球场边就有一大排水杉,水杉后面就是大操场。每天清晨和黄昏,都有学生在操场边、杉树下捧着书踱来踱去。那个长辫子女孩的身影我最熟悉。她叫张艳红,是我班上的学生,非常秀气清纯,她家境清寒,在好心人的资助下才有机会读高中。面对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她非常珍惜。听课、做作业极其认真自不必说,课后时间她也抓得很紧。每天早晚,我推开窗子,幾乎都能在那排水杉下看到她俏丽的身影。后来,她考上了大学。过了些年,学校扩建运动场,那排水杉被移走了。直到现在,每次走到那位置,我还是会想起那排清俊的水杉和那个有着清新明丽笑靥的女孩。
校园里的日子悠然缓慢,和那些树一样,岁岁年年似乎无甚变化。只是晨曦中捧书而读的少年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树上的叶子也落了一次又一次。而那些树,那些叶子与花儿,和那些青春的笑脸一样,都是我生命旅途中的美妙风景,在我记忆深处盘根错节,给我温情与安慰。叶飞叶落,我也终将成为一棵老树,或许也会有人记得我青春的模样。
(常朔摘自《长春日报》 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