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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木三厘 耐人寻味

2023-04-17耿柳

曲艺 2023年4期
关键词:评书曲艺

耿柳

一直以来,曲艺研究与评论都在凹地,不仅是这个饭碗难端的问题,还有“不打内也不打外”,不受重视的问题。

一次,北京一位老曲艺家和我说,你应该多和蒋慧明沟通。虽然我知道,曲艺研究者抱团取暖并不见得有什么用,还是开始留心蒋慧明的理论作品。在互联网看到她得过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的“啄木鸟”杯,看过她撰写的北京相声演出的评论,深感敬佩。能看出来她对曲艺艺术扎根般的融入,不是那种蜻蜓点水,借民间说唱这种冷门,只为完成某些项目的泛泛之作。她的理论文章真实、踏实,有理有据、深入浅出。近日,集中阅读了蒋慧明的3部著作《相声表演艺术研究》(学苑出版社2022年11月版)、《微言小义入木三厘—蒋慧明曲艺评论集》(学苑出版社2019年12月版)以及《蒋慧明曲艺论文集》(中国文史出版社2010年5月版),感慨颇多,其中她将成语“入木三分”改成“入木三厘”,这里有她自谦的一面,也有她自嘲式的幽默。

曲艺理论书,向来不是畅销书。写作难,出版更难。前不久有人归纳了上一年度全国曲艺的工作概况,比赛、展演、惠民、高校教学等活动如数家珍,曲艺出版的果实却寥寥无几,曲艺理论工作者的孤独可见一斑。

读完蒋慧明的著作,第一个感受是,这是一个“说人话”的曲艺理论家。

当下很多理论文章,以一般读者看不懂为荣。一些生僻词、舶来语、拼造词,时髦地排列,文章显得特别“高大上”,至于读者嘛,只可拍着大腿说自己“才疏学浅”。充斥报刊的文艺评论,大有当初在艺人之间流传的艺谚的态势:“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留。南北二京都不收,闯向关东度春秋。”天南地北的刊物,积攒的是某些人的学术资本,至于指导实践这事,当然互相懒得搭理。

扯远了,拉回来。还说蒋慧明和她的曲艺理论研究。

我在北京参加一个改稿会的时候,和曲艺理论家蔡源莉有短暂几天的相处。蔡老师是蒋慧明研究生时期的授业导师,她说:“蒋慧明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在《微言小义 入木三厘》这部书中,蔡源莉老师撰写的“序”,大致说了她在地方曲艺团工作10年之后,又毅然考取研究生的经过,可以想见,她为了深入研究曲艺艺术,抛家舍业,背水一战,内心所经历的纠结,行动上的坚定与果敢,不是文字所能言尽的。从蔡老师的口中,我还知道,原来我和蒋慧明都是中国北方曲艺学校文学班的学生,都曾得到过曲艺理论家倪锺之的指点。难怪我读她的文章,常常深以为然,产生共鸣。只不过,她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的首位曲艺史论方向的研究生,文章更为系统深刻,又因为她身处曲艺舞台最繁荣的首都,观摩过大量的精品演出,对曲艺的现状,尤其是相声的发展,更加有的放矢,深思熟虑,言之有物。

比如她的《相声表演艺术研究》一书,从喜剧的因素、捧逗的关系到与其他艺术形式的比较,都表述得十分清晰具体。应该说在曲艺进入高等教育,曲艺理论体系有待完善的背景下,这部书不仅拓荒补白,而且她把专业的学术内容,用最通俗的文字呈现出来,这样浅显易懂更为不易。这种不依赖堆砌华丽辞藻的行文,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

读蒋慧明的著作,感受之二,是从字里行间体会到的她对曲艺未来发展的忧患意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拿相声来说,市场看似红火,能够“流芳百代”的精品力作却越来越少,在某些时间段内甚至是颗粒无收。

比如《微言小义 入木三厘》中的《“文哏”只怕已成绝响》一文,读罢让人心痛。可以说没有苏文茂这样的相声大师,不仅《歪批三国》这样的传统相声无人驾驭,《红楼百科》这样知识性、批判性、趣味性、寓教于乐的新相声也会胎死腹中。苏文茂离世后,“文哏”相声后继乏人。纵观当下小剧场相声,“撒狗血”更利相声生存。“文哏”相声离我们越来越远,即便有“人保活”的名演员,他们也缺少那种3分钟观众不笑,仍然泰然自若的自信。所以,她在文中写道:“‘相声二字还跟原来那么写,不过,分量却是一日比一日轻了、贱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文,枪口对准电视。电视晚会的“三快”相声,“写得快、演得快、扔得快”大行其道,电视导演常常把赞助商的需求安排在语言类的节目中,相声演员为了在屏幕前混个“脸熟”,也乐于屈就。电视相声也常常违背相声本身的艺术规律,将“铺平垫稳”挤压成“开门见山”,将“三番四抖”凝聚成“一句一个大雷子!”久而久之,相声成了晚会的鸡肋。应该说电视成就了一些相声演员,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毁了相声这门艺术。

蒋慧明对相声的研究既深又精,而她对曲艺的其他门类,也常常思考。《从农村大炕到城市包厢二人转》,通过二人转的今昔对比,作者说:“二人转的名声响了,声誉降了。”作为一种流传了300年的“唱说扮舞绝”的综合民间艺术,几乎可以眼见的俗化,“唱说扮舞绝”的“唱”,能剩下“小帽儿”,已经算捡着,说口也和剧情无关,除了打情骂俏就是网络段子。至于“扮”之“装龙像龙、装虎像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唱了,人物扮演当然不复存在。二人转的舞蹈在倒退,甚至有的二人转演员通过影视剧走红之后,大言不惭地说,我不会“耍手绢”,生怕说自己会这些技艺就降低了身份。“绝”的绝活,也不再是为剧情服务。顶着二人转的名头,干着脱口秀、模仿秀和杂耍的买卖,如今园子里的“二人转”应该改名“二人站”了。

《评书,没落?前行?》一文,“谈古论今寓兴邦之大计,褒忠贬奸颂礼义之先贤”,作者对评书艺术的起源,明确指出评书话本是某些古典文学名著的蓝本,这是实事求是的。曾几何时,有位编辑,提出评书作品与古典名著的内容不符,如果这位编辑先去看看蒋慧明的这篇文章,也不至于让人照着古典名著去整理评书。

读蒋慧明的著作,感受之三,她是博学与专注的。

《蒋慧明曲艺论文集》中《这师父不是那师傅》一篇,从相声的拜师写到过去艺人的从业现状。所以曲艺演员的师父,不是师傅。《现代汉语词典》中,“师傅”一词,涵盖了“工、商、戏剧等行业中传授技艺的人”,却没了“师徒如父子”的亲情与敬意。《现代汉语词典》可以从俗从众,但是说清楚来龙去脉,是大有裨益的。比如“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现代汉语词典》取消了“斜”的“霞”音,诗词的韵律之美荡然无存,一定要有人告诉孩子们它的本来面目吧。

《說书人为何不敬孔子》,原来“乃孔子曾下令诛杀优施,正是被后世的说书人视为前辈的同道”。作者还讲述了马三立在《吃元宵》的小段中对孔夫子极尽讽刺之能后,引发的小插曲。难怪评书里形容孔子的形象:“七孔朝天,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还是地包天。”有人、有事、有趣,这些艺海拾贝,让人开拓视野,增长知识。

读蒋慧明的著作,感受之四,她是不忘初心的。

《蒋慧明曲艺论文集》中《弥补断层 传承发展—关于青少年曲艺现状的几点思考》一文,无论对曲艺的传承问题,创作创新问题,还是对曲艺的教学问题,都振臂呼吁;《曲艺还会流行吗?》强调“艺以人传”,说到底,人才的培养才是根本;《浅谈曲艺作品中的民俗现象》一文,阐述了曲艺艺术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与民俗,它与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传统曲艺作品中的民俗描写是研究历史民俗的重要资料,而当今正在发生的民俗恰恰应该是曲艺作品取之不尽的源泉。

“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蒋慧明对曲艺舞台的观察,对曲艺历史的了解,尤其是其娓娓道来朴实无华的语言风貌,都让我这个曲艺拥趸有知音之感。在“文艺吹捧”比“文艺批评”更为容易成文的当下,蒋慧明通过多年的深入观察思索,探讨的是曲艺艺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甚至我能感受到她“爱之深责之切”的味道。

我想,这3部书,既是蒋慧明多年心血的一个汇总,也是某些曲种未来发展的“指示牌”,曲艺业态的转变,当然不是某个人一己之力能够力挽狂澜的,如果您是一个曲艺从业者,当您踟躇,当您找不到方向感,读读蒋慧明的书吧!在生存面前,是知难而退,随波逐流,还是沉下心来,百折不挠,相信书中自有答案。

(作者:辽宁省曲协副主席、辽宁广播电视台一级导演)(责任编辑/邓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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