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如此丰腴三首

何 必（湖南大学）

日 子

它剑技精湛，划开心的一角，延长水的渴感

灌溉焦虑的切面上，一簇簇罂粟花的纪念碑。

它舞姿娴雅，飘游风的缝隙，捧着拘禁黎明

和白日诸灵的黑匣子，表演，抑或哀悼激情

对绝望的朝圣。

它玩弄躯壳，兜售饥馑的血管、干枯的骨骼

时而将记忆拢成一团，当作废弃马厩里的草

垛来烧。

它最擅长偷越，用夜所熔铸的鱼钩矫健地潜

过肩骨的哨岗

于我脖颈处的抽绿一根，和挂钟摆锤绑定的

弓弦。

它是诡辩术士，篡改概念，给词编绘一副状

态的面具

诱导我从一阵放逐了光的大雾跌落到一间棱

镜林立的监狱。

它也是诗人，叙述伤感的潮声，关于童年窗

前远遁的小鸟

荡于记忆和遗忘间的暮色，打捞途经我一生

的，所有霞光。

遗憾如此丰腴

即将消亡的印象，被窗外的鸟鸣惊扰

喧哗、杯盘狼藉、空酒瓶的列阵冲锋

以及彻夜折腾不停、此刻散入四肢百骸的怅

然。

我遗失一盒烟，我貌似许久没丢过什么了。

昨夜我轻飘飘的，灵魂仿佛摆脱躯壳

月亮的颜色和去年等到夕阳的怒火平息后

倒映天空的海面如出一辙。

那时我没喝酒

那时我的怅然，仅仅和黄昏有关。

挥别月亮，我开始飘啊飘

跟随童年起便失去音讯的微风

穿过记忆编织的雨幕

路过贩卖纯真的店铺

经过一盏绣着花的灯

最后抵达群星的庭院

我刚要叩门，梦却戛然而止。

头痛欲裂的清晨，影像涂改指针

因为神想起从前，所以四月飘雪。

虔 诚

这座城盗取了我的光阴

这座城中的伪善，腐蚀了我的星星。

六月燠热，还想和蝴蝶重逢的期待

将我从一种失落甩入到另一种失落。

大雾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犹如巨浪澎湃

我坐在被神明遗忘的岸边，羡慕天空清澈。

所以如何面对高尚？

那金子般勇敢的心，回以玉碎的沉默

饱受折磨的漂泊着的灵魂，依旧笃定执著。

明天拥有尽头，老虎会挣脱枷锁

我将孤独抚平，折出无数只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