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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多依格绘画中“独木舟”图像的探析

2023-04-10高临生肖芳凯

大众文艺 2023年6期
关键词:彼得加拿大绘画

高临生 肖芳凯

(深圳大学艺术学部美术与设计学院,广东深圳 518061)

2007年彼得·多依格的油画作品《白色独木舟》在伦敦索斯比拍卖行以1100万美元成交,创造了欧洲在世艺术家拍卖的最高纪录。随即,彼得·多依格与“独木舟”图像进入了研究者的视野,成为讨论与研究的热点。然而,众多研究者在研究“独木舟”图像时,将其来源仅仅归属于一部影片,且对“独木舟”图像的出现与发展缺乏深入探讨。值得注意的是“独木舟”图像到底来源于哪里,它与加拿大当地社会与文化空间是否具有联系?“独木舟”图像的形成与发展,又是否与多依格“游牧”式的生活有关?为此,本文将在以下三个章节展开重点论述。

一、“独木舟”图像的来源

“独木舟”已成为彼得·多依格绘画中频繁出现的重要图像,探究图像的背后,加拿大当地文化空间与他个人绘画空间产生了怎样的联系,值得进行思考,通过检索相关材料,发现几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可能与彼得·多依格绘画中“独木舟”图像的频繁出现有密切联系。

加拿大安大略彼得堡市是加拿大独木舟的故乡,而恰好彼得·多依格在记事开始便生活在这里。“他七岁以后的青年时期则是辗转于加拿大魁北克与安大略之间”①[1]。同时,加拿大安大略彼得堡市坐落着北美唯一一家独木舟博物馆,从中可以最直接的观察到独木舟的样式与形状,这与彼得·多依格的绘画空间产生众多联系。

随着这些线索,在安大略独木舟博物馆找到很多史物资料,尝试着与彼得·多依格绘画中“独木舟”图像建立某种联系。博物馆内独木舟形状有大有小,造型都接近于月牙状,同时独木舟的颜色以白色、绿色、红色居多。博物馆内的独木舟与彼得·多依格绘画中“独木舟”图像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从形状到颜色都是可以追寻得到。同时,“独木舟是加拿大一种文化符号,由于加拿大独特的地理环境,河流湖泊众多,独木舟是很理想的交通工具”②[2]。也是艺术家在日常的经验生活中可以亲身接触到的事物。

“独木舟”图像还出现在日常买卖流通的货币中,该货币广泛流通发行于1934年-1978年间。从中可以看出正面图案经历了乔治五世、乔治六世、伊丽莎白二世头像的变化,而背部独木舟的形象一直保持不变,可见“独木舟”在当地文化中占据重要的位置。这反映出“独木舟”带来的影响可能已经深入人心。“独木舟”或许已成了加拿大一种文化符号。“1966年,七岁的彼得·多依格随父母移居到了加拿大安大略”③[3]。也就是说从1978年这枚硬币广泛流通前,彼得·多依格可能见过并使用过此类货币,这一定程度上,或许促使他绘画中频繁地出现“独木舟”图像。

不仅如此,独木舟文化还反应在诗歌当中,自20世纪后半叶不少加拿大主流诗人对当地独木舟及其文化产生极大的兴趣,这其中最著名的是土著女诗人E·波琳·约翰逊(Еmilу Pаulinе Jоhnsоn),在她作品《木浆之歌》中写道:“啊,坚强起来,木桨!鼓起勇气,独木舟!/定要冲进那莽撞的波涛里。/摇吧,摇吧,/你那瑟瑟发抖的小船,/可是我的舟儿绝不会有一丝胆怯”④[4]。《木浆之歌》中不仅描绘了遇到困难自强不息的精神,而且暗含了对祖国的期望,她的诗歌“某种意义上推进了独木舟深入加拿大民族文化”⑤[5]。因此独木舟形象在当时的文化中可能已经成为文人雅士用于反射内心世界的一种流行元素,从而彼得·多依格在很大程度上受这种流行元素的影响,借此来描述自己的内心世界。

综上,通过列举分析以上三类材料可以得出,独木舟文化在加拿大特别是安大略彼得堡市已经深入人心,人们很难不受这种文化的影响,这种文化空间中的连锁反应对彼得·多依格绘画空间产生了影响,具体表现在画面中“独木舟”图像的频繁出现,可能在当时已然成为一种流行元素广泛运用。

二、“独木舟”——“空间”延伸的载体

“游牧,便是艺术多样性的汲取,也改变着艺术,更改变着生活。”⑥[6]彼得·多依格自出生起就开始了漂泊不定的移居生活,这种“游牧”式的迁徙导致了他对家乡的渴望与怀念,也直接影响了他自身的创作。彼得·多依格曾说:“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思乡之情,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段旅程”。

“他曾在苏格兰的爱丁堡、西班牙的特立尼达岛、加拿大的蒙特利尔、英国伦敦、美国纽约等地生活过,这种漂泊不定的迁徙经历使他的画中透露着一种孤独感。”⑦[7]顺着图像空间的这条线索,去观察彼得·多依格不同时期作品中“独木舟”图像的变化,会发现随着彼得·多依格辗转于各地之间,他绘画中“独木舟”图像会随着这种辗转而变化,与他“游牧”式的生活产生最直接的联系与反应。

第一阶段是“独木舟”图像的出现,表现在他于1990年创作的《白色独木舟》《泥沼》两幅作品中,画面中已出现“独木舟”图像,且开始充当艺术家表现内心真实世界的媒介,但画面中“独木舟”图像仍只是场景中的一部分,从画面经营来看作者在这个阶段并没有把它提升到一个绝对的位置,画面除了对“独木舟”图像的刻画外还有树、倒影等图像一起构成画面的结构与框架;联系到80-90年代,彼得·多依格从加拿大蒙特里安前往伦敦研修学业,不免处于迷茫与彷徨的阶段。同时,英国的观念艺术正是不断涌入当代艺术界的时期。“1980年,当他进入伦敦的圣马丁艺术学院学习时,绘画已经发生了众所周知的变化”⑧[8]。在一个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观念艺术的时代,认为选择作为画家最终会走向失败。而他却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坚持架上绘画。因此,对这种漂泊状态的无助与艺术界的怀疑,“独木舟”图像的出现成为他灵魂寄托的精神场所,开始用于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即图像表达的是多依格内心的“心象”⑨[9]。

第二阶段是“独木舟”图像的加强与深化,表现在彼得·多依格分别创作于1997年与2001年的作品《湖中独木舟》《100年以前》,通过观察两幅作品可以看出,“独木舟”图像在画面中被作者提升到了绝对地位,作品中“独木舟”图像横贯画面,成为画面构成的主要结构,去除了第一阶段画面的其余元素,直抒胸臆将“独木舟”图像提升为画面中的主要图像,进而去表现画面中一个人的漂泊,在第二阶段渴望表达内心深处孤独漂泊的情感已到达顶峰,画面中“独木舟”呈现出水平画面的分割特征⑩[10];联系到此时,“他特有的迷幻浪漫主义绘画与同时代的英国艺术家以性、暴力、政治为主题的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反差”(11)[11]。彼得·多依格在观念艺术的洪流中,别树一帜的绘画在当时显得格格不入,在这种浮躁的环境中直接导致了彼得·多依格对艺术的思考,通过画面中“独木舟”图像所表现出的一个人的漂泊去坚守自己的艺术趋向。

第三阶段“独木舟”图像成为“空间”延伸的载体,在这一阶段中彼得·多依格的绘画逐渐开始在艺术界崭露头角。“正当艺术世界开始向他聚焦的时候,他却远走高飞了,2003年,他选择定居加勒比岛国”(12)[12]。从伦敦搬回童年时期居住的特立尼达岛,童年时在这里的印象一幕幕重现在他的记忆中,于是彼得·多依格在刚刚返回特立尼达岛不久,便创作了《红舟》,在画面中热带雨林潮湿的气候、高高的树木、熟悉的人这些元素都重新回归到他的画面当中,与“独木舟”图像一起构成画面的结构和框架,而此时“独木舟”图像已经深深刻在彼得·多依格的灵魂深处,成为在不自觉中就已经出现在画面中的图像。“独木舟”图像此时作为直观景象已然占据着多依格的意志,“是意志在这一级别上的直接客体性”(13)[13]。既而“独木舟”图像与内心情感自动产生联系,最终成为内心空间到绘画空间延伸的载体。

三、“独木舟”图像的发展特征与背后的情感指向

彼得·多依格当今一直生活在特立尼达岛,此时彼得·多依格已到不惑的年纪,对于90年代的自己变得更为成熟稳重,加之熟悉的环境对他的慰藉,使他面对外界复杂环境时,不再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选择沉淀自己。“现今,他与艺术友人,著名的非洲裔英国艺术家克里斯·奥菲利一同工作生活与此,西班牙港(特立尼达与多巴哥首都)的文化生活是多精彩,少了些商业社会的繁忙与焦躁,多了些热带地区浓郁的民族风情与休闲气氛。”(14)[14]因此自他从特立尼达岛稳定后,对“独木舟”图像表达的渴望没有之前强烈,笔者将这种“独木舟”图像后期的衍变称之为“沉淀”阶段。

从中反映出“独木舟”图像发展的三个重要特征。一是纵观“独木舟”图像的发展,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彼得·多依格对于“独木舟”图像强烈表达的阶段集中在90年代,且作为画面的主要图像。不仅如此,这个时期也是变化最快、变体最多、形式最丰富的阶段,这也许与他人生正处于大变局的复杂环境有关,因此90年代依靠“独木舟”图像主要作为自己内心情感世界的寄托。

第二个特征则处于“沉淀”阶段,因为第一个特征由第二章节作为支撑材料反应得出,因此,这里主要围绕着图像空间这条线索,对第二个特征进行重点论述。彼得·多依格在“沉淀”阶段创作的作品中,对“独木舟”图像表达的渴望没有之前强烈,“独木舟”图像从主要图像衍变为次要图像。它们表现在2010年与2013年所创作的作品《洞、舟、鸟》《鱼叉捕鱼》中,从中可以看出“独木舟”图像不再是画面表现的主要对象,反而岛上的人、动物、山水作为画面的主要对象进行表达。联系到彼得·多依格此时的个人经历不难想到,他这个阶段逐渐从漂泊状态稳定下来,个人的事业、生活慢慢走向稳定,同时岛上熟悉的居民、环境让他重新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因此这个阶段的画面出现了很多岛上的元素,“独木舟”图像逐渐衍变为次要图像。

第三是反应在画面结构上的重要特征,它反应在“独木舟”图像所构成的画面结构上(见图1),会发现从“独木舟”图像的出现与强化,到成为“空间延伸”的载体,再到“沉淀”阶段,会发现,“独木舟”图像在不同阶段构成画面结构所占的比重不同。在出现与发生阶段,“独木舟”不构成画面的主要结构;在加强与深化阶段,成为画面构成的主要结构;在成为“空间延伸”的载体时,不构成画面的主要结构;在“沉淀”阶段,成为画面构成的主要结构。对“独木舟”图像各个阶段所占画面结构的不同,可以得出一个关键的脉络,艺术家典型图像的呈现是有一条规律可循的,这与他漂泊的生活状态产生直接的联系。这里重点对“沉淀”阶段的画面结构进行论述,此时彼得·多依格的生活状态走向稳定,“独木舟”图像已由对漂泊情感的寄托演变为岛上的物质性图像,主要起构成画面的作用,与“独木舟”图像的加强与深化阶段所折射出的情感有所不同。

图1 图像空间结构分析图

最后,从以上三种重要的发展特征看,都指向了图像背后的情感,但是这些情感特征都与漂泊的生活状态有直接关系;其一,加拿大的社会与文化空间对“独木舟”图像的出现产生重要影响,彼得·多依格自记事起就在加拿大生活长大,不可避免地受加拿大本土的影响;其二,漂泊的生活状态对“独木舟”图像出现与发展产生直接影响,彼得·多依格从童年开始就辗转于各个国家之前,辗转于不同地点所带来的不同感受,都变成一种情感寄托于图像上;其三,在辗转中经历的事物对“独木舟”图像的发展起到重要影响,这些事情可能与个人相关、社会相关、家园相关,在“独木舟”图像的发展上得到反应。

结语

随着“独木舟”图像逐渐走入研究者的视野,对其深入研究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因此在对“独木舟”图像的探究中,不能仅停留于表面,而是要深入到整个社会背景、文化背景、艺术家个人背景中进行深入研究。文章最终总结论述了三点。其一,“独木舟”图像的来源是复杂的,与整个加拿大的社会与文化空间具有密切的联系;其二,“独木舟”图像成为典型图像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逐渐演变为艺术家画面中的典型图像,在不自觉中成为“空间”延伸的载体。其三,通过总结“独木舟”图像的发展特质与背后的情感所指,可以发现与多依格“游牧”式的生活产生直接联系,辗转于各地之间所接触到的人、事、物,对“独木舟”图像出现与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图像中的空间表意结构,归纳分析出“空间”延伸的不同阶段,即最终“独木舟”图像成为彼得·多依格内心空间抒发的载体,以绘画空间“物”的寄托表现出来。

注释:

①孙晓含.彼得·多依格绘画形式语言研究[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20(02):3.

②杨兵.再现与重构——彼得·多依格绘画艺术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20(01):14.

③陈金诚.彼得·多依格画面形式与构成对我个人创作的影响[D].云南:云南艺术学院,2021(12):3.

④Tekalionwake,E.Pauline Johnson,Flint and Feather:the Complete Poems of E.Pauline Jolson.Toronto:Hodder and Stoughton Ltd,1931.P.29-31.

⑤刘玉.论加拿大土著女诗人E·波琳·约翰逊诗歌中的独木舟意象[J].长江学术,2010,(02):59-63.

⑥周至禹.当代艺术的好与坏[M].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9:187.

⑦倪晓阳.彼得·多依格绘画中的符号象征意义与象征手法[D].安徽:合肥工业大学,2020(01):5.

⑧凯瑟琳·格勒尼耶.彼得·多伊格:孤独地在同一条船上[J].吴杨波,译.世界美术,2005(2):22-25.

⑨“心象”是指当对象不在面前时,我们的头脑中浮现出的形象称为知觉形象或者组织样式称为心象。王强认为:“正如卡尔所说的‘我思故我在’,人在面对模糊的记忆时往往会重塑一种心象”。见:王强.开在记忆中的蘼荼——彼得·多依格水彩画中的心象与表现[J].美术,2017(3):147.因此,彼得·多伊格辗转到英国后,依托成长过程中常见的独木舟图像,成为其情感宣泄的出口。

⑩“多依格80 年代后期作品中呈现出的画面视觉性特征中有一个就是水平画面的分割”。见:尹祯旋.记忆中存在的风景[D].北京:清华大学,2013(04):56.此时这两幅“独木舟”图像使这种水平分割画面的迹象更加强化。

(11)廖宗蓉.绘画的凯旋——彼得·多伊格的绘画艺术[J].美术观察,2012(9):130-133.

(12)廖宗蓉.绘画的凯旋——彼得·多伊格的绘画艺术[J].美术观察,2012(9):130-133.而这幅《红舟》就是作者刚刚定居特立尼达岛不久创作的,此时作者“游牧”式生活处于待结束的阶段,“独木舟”图像在自觉与不自觉中已然成为“空间”延伸的载体。

(13)[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石冲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249.直接客体性就是说不让思维和理性盘踞着意识,而是让整个意识完全为一个单一的直观景象所充满,因此直观景象也就成了永恒的形式,是意志在这一级别上的直接客体性。其实,“独木舟”图像作为直观景象在此时已然占据着意志。

(14)廖宗蓉.绘画的凯旋——彼得·多伊格的绘画艺术[J].美术观察,2012(9):130-133.从《洞、舟、鸟》创作的时间看,多依格此时距2003年搬到特立尼达岛至少已经过去了6年时间,这6年的沉淀,使得他找到了归宿且稳定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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