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黄是一道口令（外三首）

张大勇

晚稻在初冬换装

苍黄是一声口令

这集体性的服从与从容

大地一派镇静

虫声凋零

河水收紧

棉花地里撤走一万朵白云

母亲的手指意犹未尽

苍黄是一声口令

成熟的气息在半空中发酵

落叶在风中寄信

每一粒稻谷盛装水晶

每一串稻穗怀抱诵经

新凉冒着热气

为苍黄斟上九十九杯酩酊

芦苇荡

让大风劲拂

人间的画卷，莽莽苍苍

让河水弹奏

揖别的歌谣，浩浩荡荡

光阴灰白，沉浮

情境穿越，安详

寂寥的表情交给原野

浩瀚的心律在水一方

阳光在水涯播种星星的舞姿

一枝枝的纤韧扶持最后的荷香

我站在高高的河堤上

衣襟飞拂如翅

流逝的时间哗哗喧响

新 米

夕阳下，村庄穿着松垮的黄袍子

云雀归巢的飞影

撞疼我的眼睛

一捧崭新的米粒

照亮铁锅的表情

弥漫四起的粥香

散发着老家的味道

一只热气腾腾的蓝花碗

喊出我的乳名

夜色像旧时光一样涨涌而来

一阵咳嗽声，震落

一口井的星星

我用一粒、一粒、一粒的新米

数数

我的指头，闪闪发光

我的体内有一片瓦

离别家园时

我盯着一片瓦看

一直把它看到我的心底

天用雨水

教老家的瓦，说话、唱歌和欢笑

它们饿的时候

天也喂之以雨粒

我体内的一片瓦

与它们千里感应

我的瓦也是酒樽

下雨的日子里，用一场场雨声

下酒

把寂寞一饮而尽

回老家的时候，遇上雨天

瓦檐泫然

一块石头躲闪不及

上面刻着只有我懂的文字

瓦在老家的上空

尽管小，但整体团结

更多的时候，它们是一场默片

那一日，在他人的廊檐下

与暌别的乡音撞个满怀

我体内的那一片瓦

就有了“暗响与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