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慢船，还是火车（组诗）

缪克构

砖塔在晚年时倾斜

似乎为了修正

它年轻时过于坚定的立场

迈入老年的思想者侧身

似乎为了避免

日影如此垂直地立于身后

三百余年的旧气

在皮纸中充盈

這画山水的人

这画花鸟和高士的人

宛在顾影自怜中

频繁的迭代

如幻灯片般闪现

这写馆阁体的人

这写艳词和填菩萨蛮的人

把自己印入花绫和金笺中

在春拍和秋拍的场子上

频繁地转卖着

到了新主那里

已非旧裱

很有可能始于某次伪造

才使得考证，这一无聊的营生

在隐匿的古籍中暗香浮动

款与印俱在

但不知是哪只手

握住哪支笔

在唱酬

当新酿的朱砂在陈纸上钤印

又一个诞生的藏家

在迷雾中注入了浮云

画芯却分明鲜活了起来

仿佛长者在故土中

翻身坐起

悬赏的公文上

那个模糊的贰臣显现

——题杭州野秀陶园

梨花中有旧气

许以雨中的梦，梦中的雨

在陶园中造一座庵

住一年一度的梨花

其实是住梦中的人，梦中人的梦

于是，灯笼中有旧气

雨染了一层，花染了一层

古琴氤氲时，又染了一层

今夜的梦，又该是她的旧巢了吧

梨花，来自墙上的唐宋

梨庵迁自莫干山中

被拆散又聚拢的木头、砖瓦

就要立得高一些

垫上远山运来的石头衬托高冷

树上的梨花就这样与目光平视了

而空中的梨花雨

而地上的梨花落

又在歌诗中登高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