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内涵意蕴、价值重构与发展转向

冯江英，王建虎

（新疆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830017）

新冠疫情的爆发，打破了我们的生活常态，也使得很多幼儿不能正常入园学习。 中小学实施“停课不停学”在线学习的同时，幼儿的学习也面临极大挑战。 由于幼儿以生活和游戏中的直接经验学习为主，这对疫情影响下的幼儿园教师家庭教育指导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并由此引发了各地幼儿园对家庭教育在线指导活动的创新实践和模式探索。 疫情期间，幼儿园教师利用微信、钉钉、QQ、腾讯会议等移动应用软件与幼儿、家长在线互动并开展线下亲子活动。在一些幼儿教育微信公众号等网络平台上也呈现了很多亲子类活动典型案例［1］，在线指导逐渐成为疫情防控期间家园共育主要方式之一。幼儿园作为“保教好幼儿、服务好家长”的学前教育专业机构，迫切需要适应后疫情时代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新挑战和新要求。 截至2022 年5 月20 日，在中国知网以“疫情”“在线/线上”“家庭”“幼儿/幼儿园/学前”为主题可以检索到相关文献37 篇，研究起始于2020 年3 月。 相关研究探讨了疫情背景下幼儿家庭生活化和游戏化教育［2］、疫情期间幼儿园线上家庭育儿指导［3］、“互联网＋”家园共育模式［4］、家园师幼在线云互动［5］、数字媒介对幼儿身心健康成长的影响［6］、家园共育中的协商性指导观念［7］等议题。 后疫情时代，幼儿园教师开始向家庭育儿指导者、教育资源整合者、协同育人引领者、公共危机应对者等［8］多种角色转变。 面向未来，幼儿园教师如何从疫情防控期的家庭教育在线指导中获得启示，重新认识幼儿园开展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价值意蕴，持续赋能家庭科学育儿？ 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理念与路径如何转向？ 这些成为当前社会关注的焦点。

一、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内涵意蕴

2016 年新修订的《幼儿园工作规程》第三条明确指出，“幼儿园的任务是：贯彻国家的教育方针，按照保育与教育相结合的原则，遵循幼儿身心发展特点和规律，实施德、智、体、美等方面全面发展的教育，促进幼儿身心和谐发展。 幼儿园同时面向幼儿家长提供科学育儿指导”［9］。2021 年10 月23 日我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其中第四十一条规定“中小学校、幼儿园应当根据家长的需求……组织开展家庭教育指导服务和实践活动，促进家庭与学校共同教育”［10］。 在全国推进教育信息化2．0 的工作中，信息技术支持下的“家校交流与合作”作为其中一个重要的微能力点被列入《中小学教师信息化教育教学能力发展框架》［11］中，旨在考察教师在混合学习环境下开展家校沟通、拓展家长参与学校教育机会，帮助家长理解学校教育理念，对家长实施及时有效“家庭教育指导”等能力。

“家庭教育指导”这一概念在我国台湾与香港地区称为“亲职教育”（Parental Education）、家长教育或双亲教育（Parent Education），在美国称为家长参与（Patrent Involving）。 大多研究将“家庭教育指导”这一概念界定为以家长为主要对象、以家庭教育为内容的教育过程。 晏红（2019）认为，家庭教育指导是指相关机构和人员为家庭发挥正向教育功能而提供的支持、帮助与指引。家庭教育指导的目的在于指引家庭发挥促进人的发展的功能，包括家长及孩子在内的所有家庭成员都是家庭教育指导的对象［12］（P27－30）。 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一般通过家长委员会、家长学校、家长开放日、家长会、家访、家长志愿者、接送交流、个别约谈、幼儿成长档案等方式开展［13］。 疫情期间，基于互联网的（也即在线的、数字化的）家庭教育指导成为主要路径，并被广大家长和幼儿园教师所接受。

基于上述分析，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是作为公共教育机构的幼儿园对家庭开展的全面、科学、专业的育儿指导，本质上是家园协同共育的过程。“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可以界定为：在“互联网＋”教育背景下，幼儿园教师通过信息化平台和工具与家长建立网络协同关系，共享共创优质幼儿教育资源，共建家园学习共同体，共促幼儿身心和谐健康全面发展，增进亲子关系、师幼关系、亲师关系、幼儿同伴关系、家长关系，提升家长的家庭教育素养和教师的专业指导能力，完善幼儿教育生态系统的一种新型在线家园共育模式。 幼儿园教师可采用如微信、钉钉、QQ、腾讯会议、公众号、朋友圈、美篇、抖音、电子邮件、微博、博客、幼儿园网站、家园互动APP 等多种在线网络平台和数字化工具与家长建立协同育人关系，以语音、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可视化交流方式，与家长、幼儿形成学习共同体，促进幼儿、家长、教师之间的多主体互动与共同成长。

二、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价值重构

在抗击疫情中采取的在线指导，保障了幼儿教育的连续性。 家园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创新育人方式，围绕科学育儿开展互动与交流，保障家园互动质量，很多幼儿园都具备了一定的弹性教学能力。 随着教育数字化步伐加快，当前，我们正着力推动数字化转型，助力教育高质量发展。 幼儿园家庭教育正在被数字技术赋能，重构着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新价值。

（一）增进亲子情感沟通

亲子关系是家庭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种关系，亲子关系具有极强的情感亲密性，它直接影响儿童的身心发展，并将影响其日后形成的各层次的人际关系［14］（P43）。 良好的亲子关系是家庭教育的起点，建立积极健康的亲子情感交流与沟通互动关系是学前儿童形成安全感、信任感，增强社会适应性，形成自主、自尊、自信个性品质的重要前提。 幼儿园教师通过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应为家长提供更多与孩子走心、共情、互动交流等高质量的亲子陪伴时间和机会。 家长应意识到亲子沟通的重要性，并愿意把看手机、玩iPad、打游戏、看电视的时间更多地留给陪伴孩子的美好时光，在家庭亲子阅读、亲子游戏、亲子运动、亲子探究、亲子劳动、亲子手工、亲子对话等活动中实现亲子情感交流沟通，增进亲子关系，甚至夫妻关系。

（二）唤醒家庭育人功能

养成良好的个人生活卫生习惯与健康的生活方式不仅是家庭教育的重要内容，而且对公共卫生与公共生活安全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孩子出生后成长的第一个环境是家庭，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父母的生活卫生与行为习惯、生活态度与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个人修为与道德品质都在日常生活中以潜移默化、言传身教的方式影响着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长。 然而，一些家长在孩子上幼儿园后，逐步将教育的责任重心转移到幼儿园，日益依赖幼儿园教育，弱化或放弃了家庭教育责任。 教育是家庭的功能之一［15］（P3），幼儿园教师通过在线指导，有助于父母提升家庭教育参与度，发掘家庭育人的价值，回归家庭教育的责任感，提升家长在家庭教育中的自我效能感和自信心。

（三）加强家园合作共育

2016 年修订的《幼儿园工作规程》中明确提出，“幼儿园应当主动与幼儿家庭沟通合作，为家长提供科学育儿宣传指导，帮助家长创设良好的家庭教育环境，共同担负教育幼儿的任务”［9］。疫情防控中，家庭、幼儿园共同面对新情况、新问题，通过家园合作以积极有效的方式共同应对疫情危机、共同做好疫情防控、共同促进幼儿身心健康发展。 幼儿园教师通过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在家长、幼儿与教师之间，在幼儿家庭教育与幼儿园教育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幼儿园教师与家庭通过在线合作共育，了解父母的育儿需求，调动父母的家庭教育积极性、责任感，促进家庭深度参与育儿。 幼儿园教师与家长共同为幼儿健康发展共享共创优质教育资源、精心组织教育活动、引发幼儿在日常生活中游戏、运动、交往、探究、创造，满足幼儿与父母、老师、同伴情感连接的心理需要，增进亲子间的亲密关系，促进家长之间的分享交流、紧密家庭与幼儿园的伙伴关系，增强家园双方的合作动力、愿望和信心。

（四）回归幼儿生活教育

杜威认为“生活”包括个体和种族的全部经验。 社会通过并在传递、沟通中继续生存，人们因为有共同的东西而生活在一个共同体内，而沟通是他们达到占有共同的东西的方法，社会生活不仅和沟通完全相同，而且一切沟通都具有教育性［16］（P7，9－10）。 疫情引发了个体、家庭、社会，乃至全世界反思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共生关系。 家园通过同观科普视频引发幼儿认识新冠病毒的危害以及疫情防护知识、讨论保护我们共同生活的地球家园；借助于微课程等资源指导幼儿学习七步洗手法、养成勤洗手等健康生活卫生习惯，用公筷等健康生活方式，养成一日生活规律作息习惯、积极参加运动与有规律地锻炼身体的习惯；通过在线打卡展示幼儿帮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劳动和生活自理（如择菜、扫地、摆碗筷、收餐桌，整理自己的玩具、图书、衣服、床铺，参与制作美食等）的活动；通过在线家庭分享会，引导幼儿学习孝敬父母、尊敬长辈等家庭文明礼仪，了解传统节日习俗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等。

（五）重构幼儿教育生态

在线指导将幼儿园、家庭及社会等多种场景进行有机衔接，家长、幼儿园教师及相关管理者等形成了协同共生的关系，重构并生成了以幼儿为中心的新型幼儿教育生态系统。 在线指导过程中，信息化平台及数字化工具成为教师与家长沟通的桥梁和纽带，实现了教师、家长、幼儿的互联互通互促的学习共同体。 在这个共生的系统中，多场景驱动、多主体参与、多向度沟通，共同生成讨论话题、教育主题和课程资源，共同分享经验、共同建构意义、共同表达情感、共同创造智慧、共同建设资源、共同维护（信息、隐私）安全、共同促进成长。

教师、家长、幼儿在多维连通、多向互动的学习共同体中逐步形成积极良好的亲子关系、师幼关系、亲师关系、同伴关系、家长关系。 教师通过为家长和幼儿提供基于网络的伴随式支持，在家庭亲子互动中幼儿的情感需要得到满足，情感体验得以充分表达。 与此同时，幼儿的生活、游戏与学习成长过程得以可视化，家长通过在线平台真实记录、动态反映、共享幼儿的学习成长过程，培养幼儿的健康生活习惯与生活自理能力、运动习惯与兴趣、科学探究兴趣和能力、情感表达能力、艺术创造能力。 在此过程中，家长不仅增强了父母的家庭教育责任感，提升了家庭育儿能力，同时也提升了个人修养，转变了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幼儿园教师在指导家庭教育过程中专业自信心、专业责任感不断增强，专业能力和信息素养得到锻炼。 幼儿、家长、幼儿园教师在学习共同体中主体意识被激活，每一个主体在幼儿教育生态系统中共享经验、互促反思、协同共生、激励成长。 从长远来看，家园协同共生生态系统的形成对促进家庭和谐关系、学习型家庭与学习型幼儿园建设、社会文明进步均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发展转向

互联网不断变革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交流方式、学习方式，推动着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探索新理念、新思路、新途径、新方法，尤其激发了父母的科学育儿责任和家庭教育智慧。 随着在线教育的不断深入应用，迫切需要思考传统的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方式如何适应新的挑战和发展需要。 近年来幼儿园教师、家长各方的“触网”经历与经验，将为今后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带来新的认知，奠定新的应用基础，也必然带动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方式的变革，进而在理念及路径上全面推进线上线下混合式、深度合作的家园共育，最终促进幼儿的全面健康与和谐发展。

（一）理念转向：构建以幼儿发展为中心的家园学习共同体，以幼儿园教师为桥梁、纽带，赋能家长科学育儿，促进家园协同共育

“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知识的创造者与贡献者［17］。 随着5G 时代的到来，将为我们开启一个全移动、万物互联、充满想象的智慧社会。 加拿大学者西蒙斯在其著名的联通主义思想中指出：学习不再是一个人的活动，学习是与特定的节点或信息资源建立连接的过程［18］。 我国学者王佑镁、祝智庭进一步指出，学习是互联的过程，是学习交流网络构建的过程。 在未来的智慧社会中，每个人都将被智慧连通［19］。

家庭是幼儿生活的重要环境，是幼儿成长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幼儿的第一任教师，父母的卫生习惯、生活态度、生活方式、价值观念、行为习惯、交往礼仪、学习品质、道德品质等都将潜移默化地影响幼儿的身心健康发展；幼儿园是幼儿离开家庭走近社会的第一个集体环境，是保育和教育幼儿的专业机构，指导家长科学育儿、与家长一道共同促进幼儿身心健康成长是幼儿园教师的专业责任。 传统的家园合作主要阵地在幼儿园，幼儿园教师往往作为科学育儿知识的主要贡献者，单向度为家长推送、共享科学育儿经验。 互联网使家长和幼儿园教师都成为了科学育儿知识的贡献者，有了更多机会和平台进行相互沟通、交流、互动和对话，发掘了家长的科学育儿经验、资源和实践智慧。

幼儿园教师应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利用网络社交工具，主动搭建以幼儿发展为中心的家园学习共同体，促进家长与幼儿之间、教师与幼儿之间、教师与家长之间、幼儿与幼儿之间、家长与家长之间、教师与教师之间互联、互通、互动、互促，共享、共创、共情、共育，形成线下与线上混合式家园协作共育的育人理念。

（二）路径转向：重视幼儿生活中直接经验的学习，促进家园线下与线上多种方式互联互通，共创家园合作共育新生态

陶行知先生提出“生活即教育”［20］（P103），陈鹤琴先 生认为“ 大自 然、 大 社 会都 是 活 教材”［21］（P72），《3－6 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也指出，“理解幼儿的学习方式和特点。 幼儿的学习是以直接经验为基础，在游戏和日常生活中进行的。 要珍视游戏和生活的独特价值，创设丰富的教育环境，合理安排一日生活，最大限度地支持和满足幼儿通过直接感知、实际操作和亲身体验获取经验的需要”［22］。 因此，在互联网时代，幼儿园教师作为家庭教育指导师，应遵循幼儿的学习特点与规律，无论幼儿居家、在园，都应重视幼儿线下直接经验的学习，重视从幼儿当下生活中生成、拓展、延伸具有发展价值、教育价值的学习资源；重视幼儿在现实生活和真实情境中的探索和游戏；重视幼儿与家长、幼儿与教师、幼儿与同伴之间的交往、互动。 在家庭、幼儿园和社会生活、交往情境、互动对话中生成和建构对幼儿发展有意义的学习内容。

我国教育已经迈入信息化2．0 时代，线上线下良性互动将成为家园共育沟通方式发展的必然趋势［23］，“构建以学习者为中心的全新教育生态”成为时代新主题［24］。 相应地，幼儿园教师在建构“以幼儿发展为中心”的家园社会互动网络关系和创建沟通交流的网络平台中可发挥主导作用。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需要突破时空局限，思考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的新思路、新形态与新方式，通过幼儿园与家长线下线上多阵地、混合式学习，构建家长、教师、幼儿协同共生的学习共同体，共促家长、教师、幼儿的共同学习与发展。

此外，我们需要反思传统的幼儿园家庭教育指导存在的局限性。 如家园合作以幼儿园为主阵地，以教师为主导，家长走进幼儿园的时间和空间受到局限，家园合作沟通的机会、频次、深度、效果方面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同时，传统的幼儿成长记录档案以纸质文本为主，内容主要反映幼儿绘画作品、活动照片，辅以简单文字，呈现方式和内容单一，难以真实生动、动态记录幼儿的成长过程。 数字化技术让我们重新审视家园关系，家庭与幼儿园由相互配合走向协同共生，双方都将成为幼儿身心健康成长的促进者、支持者、反思者、观察者、记录者、评价者、研究者。 幼儿园可根据实际情况和沟通需要，发挥云＋传统幼儿园家庭教育线下指导的独特优势，如通过网络媒介深入了解家长需求、提供科学育儿资源、促进家园沟通合作、鼓励家长分享交流、帮助家长全面了解幼儿在园生活、促进教师与家长之间的交流探讨、解决育儿过程中的真实问题赋能幼儿学习与成长过程可视化等。

互联网重塑了家园合作的新场景，催生了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新理念，创新了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的新路径，幼儿园教师与家长们同向共振，协同共育。 在基础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新进程中，相信幼儿园家庭教育在线指导创新实践将为家庭营造更加和谐的亲子关系，为幼儿的幸福童年、健康成长构建更加良好的教育新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