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针康复疗法在脑卒中后遗症应用中的研究进展
2023-04-05侯立皓
赵 雪,侯立皓,东 欣
(南京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江苏 南京 210000)
脑卒中属于临床危重症,多发于中老年人群,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持续加深,我国脑卒中发病率和患病率呈显著上升趋势[1],且发病率、患病率、死亡率和伤残调整寿命年均高于英国、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同期水平[2]。脑卒中经救治后仍易出现口眼斜、半身不遂、语言功能障碍等症状,严重影响患者的日常生活质量,为改善脑卒中后遗症患者的身心健康,在行内科基础治疗同时,开展针刺与现代康复的协同干预十分必要。带针康复疗法是将针刺与现代康复训练结合发挥协同作用以治疗各类疾病的一种治疗方法,较于带针运动疗法更加注重在康复评定的基础上做到精准定位,并选用对患者有针对性的运动方式,包括肢体运动、言语运动、吞咽运动等康复形式。实践证明,综合技术的运用较单一的针刺技术、康复训练模式作用更有优势[3-4]。本文对近年来带针康复疗法在脑卒中后遗症的应用文献进行概括,分别从眼针带针康复疗法、头针带针康复疗法、巨刺带针康复疗法3个方面进行总结,旨在探讨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遗症的研究进展。
1 带针康复疗法的机制探讨
1.1 带针康复疗法与穴位动态性 经穴的“动态性”指不仅经穴与非经穴间存在差异性与特异性,同一经穴的不同时间、不同状态也可能产生不同的变化[5]。带针康复疗法是在患者运动过程中进行的,在运动时患者的穴位及其穴位周围会产生力学方面的变化[6]。在动态的治疗过程中,从穴位的敏化性分析,穴位也有“力敏”“压敏”“痛敏”效应,而对敏化后的穴位进行刺激,疗效也会相应得到提高,符合针灸学“气至而有效”理论。该疗法更容易通过腧穴与内脏的联系使“气至病所”,从而达到“四关主治五脏”的目的。研究发现,体表腧穴可随内脏功能的变化而变化,内脏功能正常时,腧穴处于相对沉寂的状态,当内脏受损且功能发生变化时,相应的腧穴会变得敏化且更加活跃[7]。这种汇聚神经元在内脏病变时发生敏化的现象是腧穴功能动态变化的基础。潘江等[8]研究表明,运动针法与带针康复疗法的疗效机制和腧穴的“力敏”“压敏”“痛敏”效应有关,也与动态过程中更易刺激到内脏疾病的反应点有关。
1.2 带针康复疗法与脑缺血半暗带区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蛋白、VEGF受体(VEGFR)mRNA表达及Ang-1及Tie2 研究表明,眼针运动疗法可以增加脑缺血再灌注大鼠脑内缺血半暗带VEGF及VEGFR表达含量,从而促进半暗带组织中血管的新生,通过缺血半暗带区域脑组织VEGF/VEGFR信号传导通路,促进微血管的新生,加速侧支循环建立,改善脑部缺血,从而发挥对脑细胞损伤的保护作用[9]。邵妍等[10]进一步研究眼针运动疗法对中脑动脉栓塞(MCAO)模型大鼠缺血半暗带区域组织血管生成素-1(Ang-1)、内皮细胞TEK酪氨酸激酶(Tie2)的影响,认为眼针运动疗法在一定程度上能提高血清中Ang-1含量,促进Ang-1mRNA的表达,并使之与受体Tie2结合,启动Ang/Tie2信号传导系统,调节缺血半暗带新生血管和侧支循环的形成,改善缺血半影区的脑血流,从而抑制神经元凋亡,恢复脑血流量,促进脑缺血后神经功能的恢复。带针康复疗法和运动针法均是在针刺治疗的同时患者配合运动,具有针刺及运动治疗的双重作用,故不排除在作用机制上有相似性。
2 眼针带针康复疗法
眼针疗法由彭静山教授于20世纪70年代首创,是根据中医基础理论和“五轮八廓”学,通过在眼眶内外特定的穴区进行针刺以治疗疾病的一种特色微针疗法。依据《素问 · 异法方宜论》提出“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的理念,在眼针针刺同时结合康复训练更能充分发挥针刺及康复训练的联合作用,改善脑卒中后遗症患者的生活质量。
2.1 偏瘫 针刺治疗脑卒中后偏瘫早在《黄帝内经》已作阐述,根据脑卒中后偏瘫的病位,眼针疗法治疗时可取相应穴区上焦及下焦[11]。侯本赤等[12]采用眼针结合带针锻炼治疗脑梗死偏瘫伴肢体功能障碍患者,眼针取双侧上焦区、下焦区、肝区、肾区,横刺进针,深度约为(12±2)mm,得气后不施手法,留针30 m in,其后患者带针进行室内平地步行,治疗4周后,偏瘫肢体Brunnstrom功能达到Ⅳ阶段的患者占比为68.3%,高于治疗前的12.2% (P<0.01),日常生活能力也优于治疗前(P<0.01)。王鹏琴等[13]观察眼针带针康复法促进脑卒中后偏瘫患者运动功能恢复的临床疗效,眼针带针康复法组在相应眼针区距眶内缘2 mm处平刺,由该区始点向该区终点方向刺入5~7 mm,每穴轻刮针柄10次以寻求得气,留针期间行运动疗法45 m in,运动疗法结束后出针,对照组采用运动疗法,治疗后结果显示眼针带针康复法组有效率达92.18%。徐辉[14]观察眼针带针康复法对脑卒中后偏瘫患者神经功能恢复和平衡功能的影响,眼针取上焦区、肝区、肾区、下焦区,在相应眼针穴区平刺进针,留针10 min后,带针运动45 m in,待运动疗法结束后出针,结果显示眼针带针康复疗法可明显改善脑卒中偏瘫患者神经功能和平衡功能。田立茹等[15]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平衡功能障碍患者,结果显示该疗法可明显促进患者平衡功能恢复,进而提高其日常生活能力,改善生活质量。中医治疗的特点包括整体观及辨证论治,其中辨证论治主要表现为同病异治及异病同治两个方面,针对不同证型的偏瘫患者在眼针选穴上应体现出差异性,目前仅有少数侧重于脑卒中后偏瘫不同证型的研究。孔玥[16]通过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风阳上扰型脑卒中后偏瘫患者,眼针取双侧上焦区、下焦区、肝胆区及肾区,结果显示疗程结束后观察组总有效率为92.30%,高于对照组的76.92% (P<0.05)。邹丽[17]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气虚血瘀型脑卒中后偏瘫,眼针选用肝区、肾区、上焦区、下焦区、心区及脾区,同时采用康复训练,每日1次,每周5次,结果显示,治疗4周后患者的神经功能缺损、肢体运动功能、日常生活能力、肢体的痉挛状态得到改善。杨巍[18]选用双侧肝区、肾区、上焦区和下焦区,沿皮下平刺5~8 mm,在眼针穴区埋针的同时进行康复训练,训练结束后出针,对照组采用常规康复训练,每周5次,结果显示总有效率为93.33%。龚彬[19]对带针组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进行治疗,不带针组先行眼针治疗,出针后进行康复治疗,治疗3周后,眼针带针康复疗法可以有效改善脑卒中后痉挛性偏瘫患者患肢的运动功能及痉挛状态。目前,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偏瘫的具体实施方案缺乏规范性,临床设计眼针留针时间、刺激量、刺激强度缺乏统一性。杨森[20]将120例脑梗死或脑出血痉挛期患者随机分为3组,眼针对照组采用常规眼针治疗,留针30 m in后出针,随后进行康复治疗;眼针带针1组进行眼针带针康复疗法,留针4 h;眼针带针2组进行眼针带针康复疗法,留针8 h,康复对照组仅进行常规康复治疗,结果表明眼针带针康复疗法优于常规康复治疗、常规眼针治疗与康复联合治疗,且不同留针时间的眼针带针康复疗法的疗效接近。综上,今后研究可侧重于对针刺与康复训练时效性、针刺强度、针刺手法等方面研究,以便于形成规范化眼针带针康复疗法。眼针带针康复疗法联合现代康复技术改善脑卒中后偏瘫值得进一步探讨。崔聪等[21]应用经颅直流电刺激后效应配合眼针带针运动疗法治疗脑卒中后肢体运动功能障碍患者,结果显示运用经颅直流电刺激后效应配合眼针带针能够进一步增强带针康复疗法的疗效,使患者运动功能明显增强,生活质量得到改善。
2.2 肩手综合征 肩手综合征主要表现为肩部疼痛、手部肿胀和疼痛,后期出现肌肉萎缩,关节活动受限、痉挛,手部功能丧失,是脑卒中后常见的并发症。刘涵[22]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肩手综合征,眼针选取双侧上焦区、心穴、脾穴,于留针期间进行常规康复训练,结果表明该法可有效减轻患者肩部疼痛,改善肢体运动功能,且疗效优于单纯康复训练。
2.3 吞咽功能障碍 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障碍归属中医“中风”“喑痱”“喉痹”范畴。吞咽功能障碍常导致多种严重并发症,如吸入性肺炎、脱水、营养不良、支气管痉挛、窒息,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及生活质量。带针康复疗法采用动静结合方式,可以明显改善患者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马晴等[23]应用彭氏眼针取穴原则,取双侧肝区、肾区、上焦区、下焦区,平刺入针约5~8 mm,不行手法,固定针柄后进行康复训练,每次30 m in,每日1次,每周治疗5 d,结果总有效率为83.3%。张淑娴[24]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障碍患者,眼针取双侧上焦、肝、心、脾、肾区,留针期间行康复训练45 m in,结果显示总有效率为86.7%。冯定文等[25]采用眼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障碍,眼针取上焦区、下焦区、肝区、肾区,带针进行吞咽功能训练,治疗4周后,结果总有效率为94.29%。综上,眼针结合康复训练能改善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障碍,但尚缺乏对吞咽功能障碍不同分期进行专项研究及临床相关机制研究,目前难以形成规范化治疗方案。
3 头针带针康复疗法
头针疗法源于《黄帝内经》。头为诸阳之会,十二经脉皆上荣头窍。风为阳邪,易袭阳位,无论内风、外风皆可导致气血逆乱,阴阳失调,痰、火、瘀上冲于脑,发为中风。对头皮特定部位进行针刺,在疏通脑络的同时配合肢体活动改善运动功能,体现了头针运动疗法的近治作用与远治作用相结合的特点。头针带针康复疗法是在头针针刺的基础上,开展针对脑卒中后功能障碍的功能性康复训练,能更好地调动机体神经反馈机制,促进脑细胞功能恢复。在施针的同时要提高患者的主观能动性,使其能积极主动地配合康复训练,同时针刺刺激其相关功能障碍在头层的反射区,通过患者运动及头针刺刺激共同加快其受损区域神经功能的恢复。
3.1 肢体运动及平衡功能障碍 肢体运动功能障碍及平衡功能障碍是脑卒中后常见的后遗症之一,严重影响患者肢体运动功能及日常生活能力。头针带针康复疗法通过边行针、边康复治疗,使患者运动区、感觉区的刺激感加强,有助于经气迅速抵达病所,进而促进患者肢体运动功能及平衡功能的恢复。胡晓丽等[26]观察头针带针运动对脑卒中患者下肢运动障碍的改善情况,针刺选取于氏头穴分区的顶区、顶前区、额区,针体与皮肤成15°角刺至帽状腱膜下,深约40 mm,针后捻转,每分钟200次,留针30 m in,留针期间给予患者康复训练,诱导患者主动训练,每周6次,治疗1个月后患者下肢运动功能、平衡能力得到明显改善。龙全刚等[27]在针刺带针状态下行康复功能训练治疗脑卒中后平衡功能障碍患者,针刺取于氏头穴分区的枕下区,快速捻转,每分钟200次,15 m in行针1次,30 m in后出针,治疗后治疗组Breg平衡量表评分、Fugl-Meyer下肢运动功能量表评分、功能独立性量表评分均较对照组改善明显。
3.2 运动性失语 脑卒中后运动性失语主要表现为语言謇涩,病机为脏腑功能失常,气血逆乱,痰浊瘀血阻滞经络,病位在脑。头针带针康复疗法通过康复训练加强头针对言语区的刺激,促使患者神经功能网络重组及言语中枢功能恢复。程熙等[28]采用带针言语训练治疗对脑卒中后运动性失语,针刺选取头维下方0.5寸,顶骨结节前下0.5寸及其两者之间,并配上下各1寸的加强针,平刺,深约20 mm,针后捻转,每分钟200次,每针捻转1 m in,捻转得气后,留针1 h,留针期间每隔10 m in捻转1次,同时进行言语康复训练,每日两次,治疗后患者自发言语、复述和命名较治疗前改善。
3.3 吞咽功能障碍 吞咽功能障碍是脑卒中后常易出现的功能障碍之一,以吞咽困难、构音障碍、饮水呛咳为主要表现,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29]。头针带针康复疗法可有效改善患者的吞咽功能。李蕾等[30]观察头针带针状态下行康复训练的疗效,头针主穴选取头部督脉,配穴选取顶前斜线(下2/5段)、顶颞后斜线、颞前线,留针时间根据患者训练时间而定,约60 m in,每日1次,每周6次,治疗两周,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6.67%。喻杉等[31]采用头项针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吞咽功能障碍,针刺选取双侧头部运功区的中下2/3,风府、风池、天柱,平刺进针,平补平泻,行针约1 m in,留针1 h,每隔10 m in平补平泻捻转行针1次,针刺后进行康复训练,治疗4周后,观察组总有效率为96.55%,患者吞咽功能明显改善。
4 巨刺带针康复疗法
巨刺见于《灵枢 · 官针》,其言:“凡刺有九,以应九变……八曰巨刺,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该法在《针灸甲乙经》 《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 《针灸逢源》等书中均有叙述。十二经脉的同名经脉在肢体均是左右对称分布,具有“左之右,右之左”特点的经脉经气相互交叉,均上达脑窍,内属脏腑,外络肢节,与奇经八脉交汇,推动全身气血循环流注,故针刺健侧穴位,可激发、推动、濡养患侧的经脉,达到调畅气机、运行气血的功效。巨刺带针康复疗法在针刺健侧体针的同时予以患侧康复训练,不仅能提高患者的运动功能与自理能力,还可以改善其痉挛症状。
脑卒中后痉挛性偏瘫临床表现为下肢膝关节畸形、强直及僵硬,上肢关节屈曲,给患者日常生活及工作造成严重困扰。带针康复运动疗法可对神经反射性环路的神经元兴奋性进行调整,重组大脑皮层功能,控制或阻滞痉挛模式,从而提高患者的运动功能与自理能力。张德坤[32]针刺脑卒中后痉挛性偏瘫患者健侧上肢合谷、外关、曲池、肩髃及下肢三阴交、足三里、阳陵泉等穴位,行平补平泻法,得气后患侧进行被动活动,每次活动45 m in,结果表示治疗后患者Fugl-Meyer运动功能评分、改良日常生活能力评分均得到提高。卢燕等[33]采用巨刺带针运动联合康复训练治疗缺血性脑卒中后痉挛性偏瘫,结果显示该法不仅能改善患者的肢体痉挛程度,在提高认知功能、躯体功能、肢体活动能力及神经缺损症状等方面亦有较好的疗效。
5 讨论
带针康复疗法是将针刺与康复训练相结合并充分发挥其联合作用的治疗方法,被广泛应用于脑卒中后遗症的临床研究中,临床疗效肯定。带针康复疗法治疗上述脑卒中后遗症有值得肯定之处:①带针康复疗法具有简便、安全、经济等优点,易被广大患者接受。②带针康复疗法优于单独针刺或康复训练及针刺联合康复训练方法。③带针康复疗法联合其他治疗方法作用更加显著。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遗症不足之处:①研究周期多≤1个月,且未进行跟踪随访,缺乏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遗症的长期疗效观察。在今后的研究中,应设计更长的观察周期,以及跟踪随访,完善临床研究,明确临床疗效。②样本量比较小,多中心、大样本随机对照试验相对较少。③观察指标多选用主观评定量表,客观指标的观察较少。④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遗症病种类型尚不齐全。⑤缺乏带针康复疗法治疗脑卒中后遗症相关的机制研究,以及康复与针刺介入时机、针刺留针时间、针刺手法等方面研究,难以形成规范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