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岸边（组章）

◎云南 莫独

常走的路

与生俱来的牵连，从第一声婴啼开始，一步一步铺展

至死不渝的相随，从第一眼张望开始，一程一程延伸

这是亲情无可跨越的门槛，旅尽天涯，你的背影一直在故乡关切的视野里漂移

这是人生无法迈逾的路段，踏遍海角，你的足迹依然在乡关密切的视线中走动

用乡音温暖，拴在赤子的乡恋上

靠乡思营养，结在游子的乡愁上

或许平坦，或许坎坷；或许笔直，或许曲折

路在路上张望。多少脚步走了，再走；多少背影走过，不再回头

常走的路，在怀里。一路走来，常走的路走着走着就短了，最终只剩下怀里的这一截

坡前的田水干了

坡前的田水干了，我看见，时光在大面积地溃退

栽秧的季节山歌不知所措，爱情的身影瘦骨伶仃。泥巴架也因为迟迟收不到劳动的邀请，以往事的身份被挂在青春渴望的眼神背后

许多日子走着走着，连自己也摸不清走在哪季的路上

往昔夜以继日地啼叫的卑苦阿兰鸟叫上一天一夜就走了，她带血的叫声，也不足以唤醒秧苗缺水的梦幻

这都是因为田水干了

田水干了，接下来的是田埂毁掉，田台坍塌，田地荒芜……以秋收的稻子祭祀祖先的民族，在春天的路口就被一滴渴死的水声绊倒

坡前的田水干了，时光在大面积的溃退

却无力退回到最初的一片绿叶前

一面千年的坡，在明晃晃的天底下无助地无泪而泣

泥鳅

多少谎言，能够停息在田水的表面？像繁殖迅速的浮萍，把一丘祖宗的梯田覆盖

浮萍也是不可小视的，一片浮萍的厚度，拿什么穿透

那些戏水的根须，有多少人欣赏到了她们翩翩的舞蹈

就别说那层水的密度有多浓重！那是一个民族过往千年的途径

谁让水下的泥色永恒？这些让你一生陷落的家园

从田底一层一层走上墙壁的土基

是那条毕生穿梭于泥底、水域、浮萍层层之间而本色不改的泥鳅

谁在家园的气息里钻来钻去，把故乡的气味始终收藏在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