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
2023-03-23邱钰迪
邱钰迪
“吧嗒……”汗珠直直地砸在棋桌上。我死死盯着棋盘，一切是那样令人厌恶，尤其是那顆引发“回龙征”的白子。似乎，连它都在讽刺我的失败。
我愤怒极了，眼眸紧紧盯着你，但又怕撞见你冷峻却微露喜色的眼神。
我垂下头。
……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飞奔到对局室迎接与你的决胜局。
我气势汹汹地坐下，将木椅震得“嘎吱”响。我摆出一副胜者的霸气，是的，我要赢你，要在还未开局时就将你的锐气折半，并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王者！
这局棋，我改变了以往下棋的策略——我要下狠棋，要让你动弹不得，全盘胜率不超50%；我还要下快棋，以快打乱你的节奏，让你不知所措，尽快认输。我还要以快告诉你，我的实力很强，不容小觑；要以快告诉你，我已准备充分，不夺冠军不罢休！我将人类围棋策略切换至AI围棋策略，把棋下得轻飘飘，我在序盘阶段就成功将中腹虚包成我黑棋的大模样。
钓、碰、尖冲、飞回……走完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腾挪招法，我知道，我终于要赢了。于是，我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样子，直勾勾向你显露出我夺冠的野心。
看着你盯着棋局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望着你……
哼！我六岁半才开始学棋，可你三岁就开始了，足足比我早了1278天！可这又怎样，追上和我比赛同组别的你，我只花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在三年级初我就摘得业余围棋最高段位，与你打成平手。
然而，同是业余5段的你，无论区赛、市赛、省赛乃至全国百杰杯赛和三番棋赛总是赢我。我似乎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你这只拦路虎！我愤怒却无奈，是你，阻断了我所有通往冠军梦的道路，让我学了六年棋却没拿过一块金牌！
我恨你，理所当然。但现在，这些都已不复存在！因为，全国争夺赛的决赛局，我的棋面已经优于你了，胜率也应该有70%了。只要这盘拿下，我将会夺下我的人生首冠，我的围棋道路也终将画上圆满的句号。
这么说来，你今天就将败给我，让我摘得桂冠！我是如此激动，甚至在严肃的对局室中笑出了声。我盯着你，心里说：“瞧瞧你，没招了吧？”我又高兴地眯上了眼……
“啪！”
我睁大眼，嘿，这么久了，你终于落子了。不错。只可惜，这步棋我早就算到了。
我加快速度，想要尽快将你拿下，一口气与你快棋拼了20多手。
“啪！”
“回龙征？”切，我只要这么一靠，不对；这么一扳，再点，不对不对；就这么一碰，再打，再立……不对呀，怎么都是黑棋少一口气，对杀不利啊！
我沉下心，擦擦额上一下子就渗出来的冷汗，开始计算。我一边算一边擦汗，可算着算着，汗滴不断冒出，擦都擦不及，就落在了桌布上，变成一片湿痕。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快棋都是随手棋，我太大意了，竟忘了自己气紧的缺陷。
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不服！回想自己第一次触摸棋子，第一次感知战斗，第一次学会序盘，第一次知道永不言败的含义……梦圆就在今朝，曾放弃，曾失败，但今朝我怎能屈服？！
我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如果教练在场，他会怎么说？对，他一定会说“任何一块棋都可以死，唯独心不能死。”对，他每次都这么说。
那他会有办法吗？应该会有，他总说下棋要灵活，要会转化。
对呀，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回了现场。要弃子，对，我要将那一块棋弃了，化成更雄浑的外势，再破空。我按照构想点了一次目，发现这样好像可以找回先前的损失！
……
裁判开始拍照数子，他高高举起手机。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黑棋，哪位是黑？”裁判的声音传来。
我眼前一黑，我还是输了吗？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黑棋，黑棋确认一下姓名？”他又问了一遍。
“我，迪。”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黑185子。”
185子，黑185子，那黑赢了四分之三子。不对，我不就是黑吗？啊？我赢了？我赢了！
……
在对手默默低头签字时，我知道，我终于夺冠了，圆梦了，就要捧起那令我痴迷太久的奖杯了。看着对手写名字，这场景其实早已在我脑海中设想过千百遍。
站在领奖台上，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这场景我也早就想过了。面对摄像机，我想摆出胜者应有的自豪激动而不失霸气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澎湃激昂，甚至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蓦然回首，我才惊奇地发现，当我咬牙坚持走在围棋的路上时，远比最后站在高台上更感到激动、幸福和充实。我曾迫切地渴望站上领奖台捧起奖杯，甚至为之辗转反侧；而如今却猛然醒悟，努力冲破蛹体的过程更宝贵，更令人心醉。是的，这不应该成为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想我还要继续走在路上……
（指导老师：秦淑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