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翔的诗
2023-03-22阿翔
小旅行
旅行中的岛屿。因为气候
早早出现寒冷且持久,个人史的情绪
在我们之间像瘟疫一样
互相感染。崖岸和礁石推动着
波浪,以至于无边的现实越来越像
完美的现场,确定我们对
正午做出有效的反应。
岛屿延伸着私人时间,
草丛和树都茂盛得像野生的,
如果冷的话,我可以减少被误导的机会。
在我们谈论中,只有波浪及时
出现在那里;又或者,
我们的共同点在于我们倾听的边界
有所不同,比神奇还神秘。
倾心于远景,波浪的白云
围绕着波浪的教堂,甚至更像
一个替身。大海的另一处,刚丈量出
红酒在玻璃杯晃动,难以想象
过滤了碧蓝。有时,从独特的深处出发,
我的目光加入大海的目光,
意味着举证纯属虚构。
涉及共识时,植物情感确实
掩饰不住欢愉,这还算不上秘密;
冬天的双台风回避了清晨,
我知道在我们当中,会有一封长信胜过
新叙事。除非人生的空白
获得浩瀚的背景,鸥鸟在高处
懂得孤独,就像我懂得鸥鸟。
小夜曲
夜晚的迷惑,在我们逃离
和生活之间不可能永远抽象。另一首诗
在孤零零的青草旁,隐藏了
难以被你察觉的现象,
你得费点儿神,它们在现象中是
容易混淆了复制的书籍、赝品绘画
和公众场所的雕塑,以至于
谈到意图不需要任何反证。依赖
一种波涛反射的声音,
你会发现植物志偏向个人
像从未把握过的流畅。有时,写作中
时间的澎湃,并不输给
你身上的沃尔科特,或是杜甫在另一首诗
重新润色过我们的交谈。比现场
更不现实的那些流亡史,场面看上去
像是谎言不掺和一丝真相。更有时,
携带的异物在你的主要问题中
有一个散漫,哪怕是近似的纪念品,
但它碎得不像话。整个失眠症
几乎就像我现在的样子,
夜晚的时间流返中,作为响应,
用重要的音符为之垫底,所有的难题
和立场,都要费上一番周章。
小确幸
空气新鲜得像一个封闭的花园,
绝不会令人想到冬天的属性把你套得更牢。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有一个人
会被自我遮蔽,时间的暧昧远胜过
时光的玩味,游荡的意义因此而不同。
轮到我没有错过最明亮的部分,
就像野向日葵没有错过最小的死亡。
死亡真实时间很敏感,对称于内心的事实,
无边的内心令无辜仿佛是可能的,
很难说和你我都没有一点关系。
但你会明白的。星期日下午像一个重逢
延伸着红树林的风声,人生的插曲
向你提供了考古新发现:“植物的无间道
不完全是一幕戏。”所以你敢肯定角色的
秘密
比我们想象的更有原则。
不用看就知道,一份反过程计划
在遥远的地方更像是一种不断向前的状态。
落叶的寂静隐藏得很深,几乎周旋在
我们之间的安静,引发冬天的波浪甩掉阴影,
你会有机会接触到纯粹的自由。
同一时刻无论是投身于
影子的沉沦暗示着你有约在先,
还是你声称领悟了自我是语言的浮力,
也不会不考虑到付出的代价,将我们
推向不止一个最深的裂缝。
小暗器
古老的暗器必然来自语言
暗中实施的索击,像你不知道的暗示,
将你混入它的速度中,随即又将你
卷入堕落的隐蔽性。和现实
打交道之后,它比从前更想做
你身上的过客。我甚至能感觉
它拥有天赋,在我们之间不管远和近的
距离,就好像我们欠它一个棘手。
隔着交错的现场,它开始过渡到
我们的另一面。
它几乎做到了你的无辜
犹如死亡不欠你一个交代。先于易容术前,
它的系统认出了我中有你,
区别很微妙,它不知道你已克服了
写信的障碍,这有点儿出乎
我的意料。像一个事件
在我们之间不如像一个现象,你的灵魂
有个东西永远不能离开你,借它之毒
辨识肉身的漏洞,如果眼神好的话,
肯定不只是一种黑暗。
它在使用过的语言中见证了
反方向,能在你的命运里潜伏下来。
至少我们确实知道:鼎盛时,它踪迹诡秘;
衰退时,它屡次不断派上用场。
不亚于盲目的尖锐承受着重量。
小游仙
(兼怀诗人陶春,后会有期)
死亡的气泡,一旦渐渐扩大就不受强迫。
正午的气候和远行差不多,
跨过铁栅栏仿佛你挥手不辞而别。
白云只为配合新栽的绿化树,
看上去全像安静的乐土,躲过了动荡。
当命运不再调音,你于此轰鸣。
几乎能体会出我们的反应不够及时。
灵魂的更深处你有一个心脏病,
从未有过原始的小历史。
自我融化时,不确定你是否会
比觉察更洞察一切。每个酒醉的交谈中,
都不缺少抗辩的力度。
你的秘密反映在从未出现的下一首诗,
与生活的喜悦却有着重大的关联。
你辨认出百合花中的鸢尾花。
自然和非自然的水汇流成河,完美的清澈
可以神秘些,白鹭低低地掠过
就像刚刚从一个比喻解脱。
万古愁的国度拗不过你有机会
与时间和解,甚至和匿名的少数人和解,
即使眼泪比骨灰学更深更有效。
小酒馆
必须和一个奢侈的现场
保持私人距离,正好纠正我们的同谋
与生活之间的一个偏见,
不避讳谈论死亡有一个敬畏的手势。
酒馆的时事不及酒馆的气氛,
聚餐可能被摆上新意的个性趣味,
以及如果上升到重口味,那就没有必要
向你掩饰一场催眠术。
所以,我不确定巨大的天赋
是否解雇了天才,一个醉醺醺的对象
隐藏着语言的爆发力,就好像
酒精考验着腊肉的激进派。
与之相衬的是命运伴随时代的阴郁,
以至于我和你免费隔着
一个曼德尔施塔姆,仿佛有一层
近在咫尺的关系,难免带有敌意。
在你之前,天气不是很好,周围的角色
并非和营业的喜剧毫无关联,
只有换个角度才能暗号接上头,
很显然,你的旅行全都被你带偏了。
从未有过飞舞的下坠,神秘的角落
看上去同样是新鲜的。曼德尔施塔姆从未
承认有过幽灵的化身。我确信你
对抗现象如同时间的戏剧性。
你必须对使用过的言语负责,
将忠实用于友谊的忠诚。
不同于原先的虚无,比体面确实不及体统,
甚至比永恒还不及宽阔。
小抒情
雨滴静止在空中,空气清新。
我打好了一首诗的草稿,不会携带
雨滴被鲜花掩盖的伤口。
只是你还不确定,这情景看起来
就像是暴露了口技的距离。
灌木丛的翠绿在我们之间
源源不断涌出,以枝形歪曲了反纠缠的
典型。似乎还能再进化,至少
比自然的参考更揭示出
自然的漏洞,受困于神秘。
我不便猜测闪电是否中途熄火,
甚至不可过多的修辞,印证着濒危的
医学。如同你不会轻易反问
如果这里没有诗谁会做这份差事。
而相关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从局部连续修改一首诗
不那么重要,雨滴在我们的审美秩序上
和迷雾难解难分。密不透风
不一定丧失殆尽,或者加速坠落的,
腐果瞒过了教育的失败。
有限度的现实也应该如出一辙,
新的病症过于沉重就好像时间从不记得
节日的仪式感。其结果是你替
不能出席的你戴上了口罩,
并且在一首诗隐蔽了最后的证据。
小声音
月光的波纹多么出色,呈现为
雪白色和寂静,发出的声音犹如
鲸鱼在天空掠过的声波。
房间里封闭着黑暗的自我,剩下的,
就是生活的自欺部分客串了诗学,
这等于返回倒叙的琐碎。
我们的低声开始多于我们的讨论。
果子退出树枝的同时
就编好了自洽的逻辑性,即使我说,
“我们已经习惯了。”你也没法
拒绝天气在奇怪的呼吸
掺和着拥挤的艾叶草和预言。
甚至危机感并非如我们曾
感叹的那样:“封闭性的写作小于
一个笼子。”直到现在,需要樟脑丸
存放进里面。你才意识到
沉默的口罩渗入到我们的脸上,
就好像孤独消失了孤独本身。
作为见证,蛇赤裸着烈焰感,
在我们的回忆中不会不到场,绝对
可以穿石。而工作日也是
一种旅行,难免与时间产生冲突。
我可不想过于迷信白月光,
传得很远的回声,比从前更远。
小传奇
这儿的荆棘占据了整个美术馆,
看上去像是褪了色的事物
被征服了,协助她绕过秘密的陷阱。
或者领略这些点缀,我注意到
她深入传记是挤过了
原型的隐喻。花裙子的佩吉·古根海姆[1]佩吉·古根海姆(Peggy Guggenheim,1898—1979),美国最伟大的当代艺术收藏家。
只为普遍的牺牲而隐蔽了
碎布条的佩吉·古根海姆,
以及背后数不清的咒语,包含着
不自量力和酝酿的花朵。
就像她视自我为一次的狂热而犀利,
她视收藏为非凡的时光,
但不能阐释她的短暂的流亡史。
呼吸的空气充满花粉,从她坐在
早晨的样子来看,我肯定
她的美只是借用了世界的矛盾,
并且相当特殊,也不在乎经过审查
过关的语言收紧了现实。
很多时候,随着堕落的闪烁,
澄清了死亡馈赠的来源,而绘画
是唯一性的验证。我几乎忽略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站在我来的地方。
纪念佩吉·古根海姆就是
纪念早年的情欲与晚期的褐色,
她创造了她,正如她完成了
秘密盟约。表面上,她是众多
艺术家的情人,骨子里
以无不高傲的口吻说:“我不是收藏家,
我就是一座美术馆。”
小回忆
没熬过秋天。青山白云依然完整,
仿佛宽阔容纳了我,焚烧纸钱
仅限于轻微的火焰,下午的落叶是幽暗的,
仅限于永久的凝视。和父亲
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回忆好天气
或者坏天气的时光。
我从来不会说,我爱父亲。正如我们之间
隔着一个孤独的隐喻性,
爱也需要隐喻,就好像不这样
就没法去面对荒野。也只有
死亡是赤裸裸的,挂在墙上的遗照忠于
他的时间,才会在我身上
醒来。院子里的山茶花和青草
陷入于繁盛的喜悦,
他先于我在它身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就像试探我的秘密一样,但其实答案
有更多的可能,意味着他从我身上无从辨识,
仿佛我一直瞒过了最好的父亲。
是的,他是我的最好的父亲,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或者,他的旁边
陈列着太多的偏见,以至于秋天的祭拜
围拢灵魂永不分离。
生与死的另一面,作为底价,
僻静的下午夹杂着鸟鸣,
一种不可能的爱,覆盖不可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