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果子
2023-03-20残云
残云
前些天,老家的堂嫂寄來瓷花片(烫粉皮),母亲说没有了以前的味道,便想念起上个世纪的炒果子。母亲问: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是负责烧火的啊。母亲恍然大悟,果子炒得好还得火烧得好。
那时,母亲从屋后的小河里把沙子挖来,淘洗晒干,用谷筛和米筛筛一遍,留下的是比米粒还小的细沙,洁白均匀,用瓦罐装好。
母亲用毛巾包住长长的黑发,系上花围裙,家伙什准备齐全,就开始用沙子炒果子了。我把哥哥劈好的木柴拿到灶前,母亲常说人要忠心、火要空心,我把木柴架成个“井”字,将灶灰扒向两边,用杉树枝引火。
炒果子,母亲一炒就是一天。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搜肠刮肚,将能炒的都拿来炒。自家晒的薯片,母亲精挑细选出红心薯。当生铁锅逐渐烧热时,沙子从水里到火里,蹦几蹦打个激灵,与铁锅碰撞出沙哑的刺耳声,不一会儿就从洁白变成乌黑。红薯片在锅里不断翻炒,在沙里来回裹挟,嗞嗞作响,待每一片都起了泡泡,从土黄色变成金黄色,即马上起锅。起锅不能差分秒,晚了会带苦味,没熟透则不出香酥。母亲炒的红薯片橙黄诱人,无芯无筋。
母亲动作麻利地倒出红薯片,接着炒下一锅。用温水泡胀的黄豆、豌豆等,只消几分钟就能出锅,豆子炒开花才好吃,嚼起来嘎嘣脆响。
我最不喜欢炒蚕豆。干蚕豆之前铺到黄土地上回潮,怕老鼠光顾用簸箕盖上,一天翻动一次。此时,经过两天两夜浸泡的蚕豆在滚烫的沙子里蹦蹦跳跳,沙子也跟着撒欢儿,吓得我赶紧用杉树枝遮住脸。母亲盖上锅盖让它们在锅里尽情舞蹈,打得锅盖噼里啪啦地响,等蚕豆全部炸开壳,就熟了。
苞米、芝麻洗净控水,炒的时候灶前灶后炸得到处都是。炒好后,放入杯中,小小的颗粒越过茶叶和菊花漂浮于茶水上,麻香麻香。
待全部炒熟后,母亲将一大汤勺茶油倒入锅中炼熟,再把红薯片全部倒入锅中拌匀。在那个粮油凭票证供应的年代,为了这一口香,母亲毫不犹豫地将八角、茴香粉等都倒入锅中。被八角、茴香粉包裹的红薯片,成为我们童年最美味的食品。
簸箕、筲箕、盆里钵里都盛满了炒果子,香味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惹来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围过来。母亲每样抓一把,倒在大手巾上四四方方地扎好,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拿走了。
在充满了年代感的大锅大灶的童年,母亲忙碌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如今超市货架上有很多炒货,商家用了洪荒之力,有蒜香味、椒盐味、麻辣味、焦糖味等,对于我来说,似乎少了那一种叫回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