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在春日的“苔花”

文/韩国营

春天的苔藓，好似一把钥匙，趁着人们还没注意，便悄悄把春的“大门”打开，顺手再把冷飕飕的冬季关在门外。

走进大自然，绿意盎然的苔藓映入眼帘。只要我们稍加关注，便能观察到它的孢蒴，那就进入了一个“花”的世界，这正是诗人袁枚眼中的“苔花”世界。

“苔花如米小”是诗人袁枚所观察到的苔花的结构，植物学上把它叫作“孢蒴”。观察植物开花、结果的时间，属于物候学的内容，在农作物、种子植物领域开展较多。而苔藓植物的“苔花”的生长时间几乎没有观察记录。我根据多年野外观察的情况，分享一批春天里“开花”的苔藓，为大家观赏“花”的世界增添一类新成员。

“苔花”档期有差异

从观察外表的时间来衡量，藓类的“苔花”档期明显比苔类长。苔类的孢蒴先在颈卵器（烧瓶状的结构）中孕育，这个阶段从外表看不到。待到孢蒴发育成熟，才会伸出一根小细秆，称蒴柄。蒴柄透明或半透明，把孢蒴举起来，此时才能从外表看出来苔类开花了。孢蒴在短时间内炸裂，孢子散播出去，蒴柄随之枯萎，“苔花”花期便匆匆结束。

苔类“苔花”的形态

藓类通常是蒴柄一边伸长，孢蒴一边生长。孢蒴被蒴柄举高以后，需要经历较长一段时间发育成熟。藓类的蒴柄不透明，明显比苔类的蒴柄壮实，因此时常能见到蒴柄举着散尽孢子的空孢蒴壳在风中摇摆。诗人袁枚大概率是观察到藓类的“苔花”后，才有感而发写出《苔》这首经典诗歌的。

苔类『苔花』开裂后

“杂草”也美丽

苔藓植物有苔类、藓类和角苔类三大类。苔类的地钱和石地钱，藓类的葫芦藓和真藓，是分布较为广泛的种类，我戏称它们为“杂草”级别的苔藓，而苔藓研究者或爱好者则称其为“大路货”。园艺领域最怕地钱泛滥，一旦地钱出现，就会散布开来，简直就像在漂亮的衣服上缝了好多补丁。

地钱的“苔花”生长在雌生殖器托上。这些托连片地生长起来后，就仿佛广场上搞活动搭的展棚。如果在这些“展棚”下看到一个个“小黄人”，那恭喜你！你看到地钱“开花”了，那些“小黄人”就是地钱的孢蒴。当然更多时候见到的只是“展棚”，见不到“小黄人”，因为地钱的“苔花”档期较短，能遇到也得讲究缘分和机遇。在南方，地钱不仅在春天，一年中的其他季节也都有可能绽放“苔花”，或许正是其不辞辛劳地繁育后代，才会分布得如此广泛。

地钱“苔花”

“外星人”的大眼睛

石地钱，虽然名字里也有“地钱”两个字，却和地钱不是一个科的成员。石地钱是疣冠苔科，地钱是地钱科。石地钱的雌生殖器托犹如海星的造型，海星多为五个辐射状的腕，而石地钱的雌生殖器托的托盘通常呈四个、五个或六个裂角，托盘下长出孢蒴后，仿佛外星人似的。

石地钱“苔花”

偏歪的“小葫芦”

葫芦藓“开花”后，孢蒴就开始朝一个“歪葫芦”的样貌发育，逐渐成熟变成红棕色。由于孢蒴和蒴柄都是红棕色的，有时密密麻麻一片葫芦藓，让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着实吸引目光。雨后观察，更是美不胜收：水珠挂在“歪葫芦”上，甚至挂在蒴柄上，把细细的小柄都压弯了，让人情不自禁地担心它会不会被压断，别有一番滋味。

葫芦藓“苔花”

真藓“苔花”

一白能遮百丑

真藓的出名，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其银白色的外貌。真藓有一个别名叫“银叶真藓”，之所以呈现银白色，是因为其叶片上半部的细胞为透明细胞，无叶绿体。通常植物越干燥，银白色越明显。在被太阳毒晒的岩石、混凝土或树干上，常能见到真藓的身影。它有个神奇的本领，能在连续阴雨的天气里快速在落脚地生长并长出孢蒴，在恶劣天气下休眠或者结束生命。这可能也是它广布全球的一个原因吧。

真藓有一个特别的亲戚，名叫“拟纤枝真藓”。两者的区别在于“苔花”的状态不同。真藓孢蒴是“沮丧”的，它总“垂着头”。而拟纤枝真藓的孢蒴则“昂首挺胸”，直立或者倾立着。当这两种类型的“苔花”同时出现时，仿佛是它们聚在一起交流“人生感悟”。

拟纤枝真藓“苔花”

独特的“花冠”

石地钱是疣冠苔科中最常见的。这个科还有两个属— —花萼苔属和紫背苔属，在春天也容易见到它们繁花似锦的景象。顾名思义，疣冠苔科这个科的植物都有一个“冠”，“冠”上面有很多“疣”。“冠”是指这个科内的植物雌生殖器托的托盘，“疣”就是一些很细小的突起或者说是一些小疙瘩，外表看起来很粗糙。

花萼苔属是名字和实物都很漂亮的种类，它的假蒴萼为一条一条披针形的裂片，呈透明或粉红色，特别像花瓣，因此得名“花萼苔”。多托花萼苔叶状体扁平，呈条带形，薄而脆，用手轻轻一抠就容易断。春季好多的雌生殖器托聚集在叶状体边缘，形成独特的景象。它的“苔花”则藏在透明或粉红色的假蒴萼中。

钝鳞紫背苔是紫背苔属中容易见到“苔花”的种类。它们生长在岩壁或石缝中的泥土里，具有一定的抗旱能力，在向阳的地方，叶状体背面会呈现紫红色。钝鳞紫背苔生长在雌生殖器托上，成熟后呈黑色小球状，也酷似外星人的大眼睛。

多托花萼苔“苔花”

诗人没见到的“苔花”

不管是直接长在茎枝上，还是长在雌生殖器托上，“苔花”的形状都在诗人袁枚说的“如米小”的范畴内。但是有一类“苔花”却与众不同，那就是角苔类。

角苔类植物全都是叶片状，没有茎。它本身的颜色是绿色，因叶片较薄贴在泥土上，所以呈暗绿色。在角苔叶状体的背上会长出一个角状结构，有的细长，有的短粗，这就是角苔的孢蒴。诗人袁枚应该是没见过角苔类的苔藓，倘若见到了，就会影响他对“苔花如米”这个认识了。高领黄角苔是在南方较容易见到的一个物种，其“苔花”常和油菜花在同一个时期开放，在高领黄角苔的叶状体上常会落一层油菜花的花粉，不知道的还误以为是苔藓的孢子呢。

好多苔藓在积蓄了一个严冬的能量后，到了春天孢蒴纷纷茁壮生长，争相在春风里摇曳着。随着孢蒴成熟，蒴帽随风飘落，蒴盖在孢蒴内气压和蒴齿的催促下，伴着环带的脱落而掀开，里面的孢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争先恐后地散播出来，追随着驰骋的春风自由飞扬。想象一下，“苔花”绽放之春，这个肉眼能看得见或不易看见的景象，是不是特别值得关注呢？

我不由得想吟诗一首：孢蒴直垂风摇曳，帽落盖掀孢子扬。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苔花绽放时。

高领黄角苔『苔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