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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格林兄弟《格林童话》的渊源

2023-03-11周明哲

海外文摘·学术 2023年12期
关键词:格林童话童话德国

《格林童话》最早出现在19世纪初的德国,是由欧洲多个国家的童话故事搜集和编写而成的,是最早的、系统性最强的童话集。它不仅是德国文学的核心作品,更是欧洲民间文化的关键组成内容,直接将民间童话从口头传诵的模式转化为文字读物。民间童话故事产生于权力控制最薄弱的领域,更多地体现集体意识和民间社会的生活面貌,代表人民群众最真挚的追求和向往。《格林童话》的诞生,既来自格林兄弟大量的搜集整理,同时也与当时德国社会时代背景、民族渊源、文学传统有直接关联[1]。

本文以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话》为蓝本,从社会历史、文学思潮、民族特性和语言特点探索其源起,重构其诞生的历史语境,揭示《格林童话》对19世纪统一民族语言、提升德语文学地位、构建德意志民族意识的重要作用。

1《格林童话》的社会文化渊源

《格林童话》诞生于德国内忧外患的时代。19世纪初期,“三十年”战争后,德国尽管继续保持“神圣罗马帝国”的称谓,但在内部却早已分裂成360个公国、自由城市所组合的 “布头封建帝国”[2]。法国大革命和资本主义改革,使在语言、文化和制度上本就存在极大差异的德意志民族更不堪一击,他们现有的凝聚力、民族文化的认同感以及脆弱的社会结构彻底崩塌,无法凝结成一股强大力量来反对封建主义和宗教势力的肆虐[3]。而这也使德意志民族迅速觉醒,认识到国家发展与壮大的前提是拥有统一的帝国与民族,此刻,积聚在民众内心的对民族统一的愿望空前高涨[4]。

德国浪漫主义知识分子果断提出必须大力提倡发掘民族文化[5],故此,他们将目光转向在当时无人理睬的民间文化传统。基于工业革命的完成和法国大革命的大背景,德国浪漫主义文学中开出海德堡浪漫派这一枝绚烂的花朵[6]。它植根于当时时代大背景下,德国社会政治、经济实际状况,书写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并对现实表达无声反抗。以赫尔特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将重构民族文化的思想推上了巅峰,格林兄弟深受其影响,着手搜集流传于民间且蕴含民族文化特色的童话故事、找寻文化根源,以此激发并重建民族文化和日耳曼民族精神[7]。

出身律师家庭的格林兄弟,是雅各布·格林和威廉·格林兄弟两人的合称,他们1802年就读于德国马尔堡大学,师从弗里德里希·卡尔·冯·萨维尼。父亲去世后,为纪念父亲,格林兄弟通过自身对法律条文的理解,对德意志社會进行解剖和分析,意识到单从法律体系教化民众达到民族统一不切实际。受到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自由民主平等思想以及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路德维希·蒂克的《金发艾克贝尔特》、哲学家费希特的《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和法学家萨维尼的民族精神论的影响,怀揣着民族气节以及对古老语言的热爱,兄弟二人积极投身于对民族历史的研究与民族语言共同体的构建[8],从民俗学、语言学的角度对童话进行收集、整理,尝试重新挖掘中世纪文学与语言宝藏,关注民族语言的重要性,并关注语言历史和民族历史的关联。《格林童话》就像凹面镜[9],捕捉到以多种文化为标志的传统民间故事,以一种新的形式汇编,将其与传统本身相联系,并产生一种新的传统。它所反映的德国长期分裂状态和受民族奴役压迫的现实,也是19世纪德国民族和国家命运的核心表现。

2《格林童话》的社会面面观

如《格林童话》的前言所述,正义、善良、勇敢……这些优良品质会永远受到各地区人民的拥护;而对于虚伪、邪恶、凶残……这些令人们所摒弃的丑陋品质也将永远受到憎恶,这是无关国界的正确价值观[10]。因此,格林兄弟在整理和编纂文章时,遵守“本真性”的原则,在确保顺从民间童话发展结构的同时,以多元、真实的方法来传递正确的价值观与时代信仰,展现其民族特有的社会和文化。同时,他们在不影响童话本身结构的基础上,对故事的部分情节进行了补充。

《灰姑娘》讲述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遭遇继母和姐妹的欺凌,但最后凭借勇气和善良得到了爱情与幸福的故事,是对当时德意志民族残酷的社会压迫的一种反映。《汉塞尔与格莱特》讲述了饥荒背景下一对被继母抛弃的兄妹的故事。在丛林中,面对可怕女巫,兄妹俩互帮互助、凭借聪明才智和不懈努力,最终存活下来,反映当时社会人性的自私冷漠和对弱势群体的不重视,其中“女巫”这一人物形象映射资产阶级的剥削和压迫。《不莱梅的城市音乐师》鼓励人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要不断找寻机遇,同样暗含阶级矛盾。《魔王的三根金发》中“魔法与奇迹”隐喻下层阶级想要对抗统治势力、夺取权力的欲望。《白雪公主》和《睡美人》可见在现实社会的压迫下,民众对自由的渴望。以上诸如此类的故事均高度体现日益激化的阶级矛盾和民众对理想社会和正义的迫切追求。

又如《渔夫和他的妻子》故事中的夫妇,代表了工人阶级。他们有着强烈的诉求,渴望出人头地。故事情节映射科学发展迅速的19世纪,宗教的衰落。宗教的衰落使得德国民众失去了情感寄托,整个社会变得冷漠无情。而《十二兄弟》《星星银元》《七只乌鸦》一系列故事中关于上帝和基督教的细节补充,刚好弥补了受众心目中对“拯救者”这一角色的渴望[11]。《小红帽》中的父母是权力、规则的化身,维多利亚时代的儿童和未婚女性对男权社会的统治有着绝对的服从意识。“猎人”的形象则代表着强大有力的男性群体,与以小红帽和外婆为代表的女性群体形成强烈反差。这正顺应了当时社会对家庭分工的要求,成为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产阶级家庭的形象代言,是适应伦理教化所产生的主流意识产物。此外,“狼”的形象也展现了人内心的愿望与诉求,即潜藏心底的欲望。《无手少女》与《小红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为迎合当时社会特定的道德与行为准则的产物。《勇敢的小裁缝》中融入了浓郁的德国文化色彩,贯穿了基督教的基本教义:摒除丑陋恶念、崇尚善良宽容。在诸如此类的故事中也展现了一些在杂乱的社会大背景下所形成的畸形价值观。与此同时,《蓝灯》《熊皮人》《水皮牛靴》等故事讲述了饱受战争威胁的德意志民族的不幸与伤痛,表现了对受到剥削的底层人民的同情。

此外,格林兄弟笔下整理的故事所关联的就是他们成长的地区,也是他们和自己的朋友记录下那些故事的地方[12]。1809年,雅各布写道,只有具备“纯洁的单纯”“严格的忠诚”以及“温和的友谊”特质的人才能抢救并保存蕴藏着“宝藏”的口头传说。同样,这也使格林兄弟自己由童话的研究者变成了童话中的人物。在许多故事中的兄弟姐妹关系,格林兄弟是以自己的家庭状况为参照进行整理的。例如:在童话《白雪公主和红玫瑰》中,威廉描写了孩子间相互约定的情景。而雅各布曾经用同一方式向威廉发誓,恪守兄弟情谊,永远不离开彼此。其故事中的姑娘们也这样彼此承诺[12]。

对于格林兄弟而言,他们从未打算成为著名的民俗学者;相反,他们把自己视为收藏家和文学史家。所有的故事都代表一个时期、一个阶段的民众诉求。童话故事不仅代表了这个地域的区域历史,还反映人性发展的共同历史。《格林童话》中的主体人物多为国王、农民、动物等,这些故事是对备受关注的阶级斗争(例如资产阶级、贵族阶级与农民阶级三个阶级之间的权力纷争)以及资产阶级的两面性(既对国家有依赖,又要求废除贵族特权)的反映。《格林童话》是当时长期处于分裂状态、遭受民族奴役的德意志民族逐渐觉醒的民族意志的具体展现[13],它运用超自然的情感来表达大众内心的渴望,以美好的结局寄托期望。

在它的改版工作中,威廉·格林在还原故事本源的基础上,增添自己的思考,保持文体风格的一致性。原初意义的民间童话实际上是偏向于教育功能的儿童童话[14],其包含教诲与愉悦等作用,不仅能满足儿童的好奇心,还能同时对儿童的自信心、心灵进行熏陶和感染,培养孩子坚强的性格、勇敢的主流意识,保持正确的社会价值观念,使儿童能够拥有自信、善良、正直等品质。除此之外,格林兄弟还在作品中采用自言策略传达社会主流意识的价值观,使得《格林童话》的教育意义愈发突显。

3《格林童话》的历史功绩

几乎是格林兄弟开展民间童话和传说搜集整理工作的同一阶段,学术界开始注意到一直以来被忽略的文学领域——民间文学。19世纪注定是民间文学盛开的时期。1812年格林兄弟出版了他们的《儿童与家庭故事集》第一版(《格林童话》最初是格林兄弟所著的《儿童与家庭童话》,也就是第一版本《格林童话》的俗称。后各大图书出版商,尤其是非德语国家出版商多以《格林童话》为此书命名、宣传,《格林童话》也取代《儿童与家庭童话集》,成为该书最广为人知的名字),更是直接推动了德国整个学术界各流派对民间文学的深入挖掘。据统计,超过500个童话和传说集、约2万个篇章在该年代诞生。以至于到19世纪中期,几乎全部欧洲国家都出现了大批民间文学研究的爱好者、跟随者。《格林童话》的诞生一度将民间文学提升至艺术的高度,也将童话研究提升至与科学研究的同等位置[15],真正奠定了德国民间童话地位,在全球有着极高的声誉。《格林童话》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德国童话的先驱者。

童话学者杰克·齐佩斯曾说:“童话类型令人着迷,因为它一直在我们身边”。旧时的“童话”能长期存在,不仅是因为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民族意识和反封建意识的觉醒,更是浪漫主义哲学思想、文学主张、童话特征共同性的相互影響,这些都是童话长期发展的根本。童话一直在我们身边,人们吸收了它,但它甚至不知道人们正在这样做。它存在于电影、歌剧、芭蕾舞中,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格林童话》将“童话的实质”与“人的本质”相联系,传递人内心深处对高度自由与和谐的求索。童话世界与外在世界的唯一联系是人们对改变客观世界的主观意志。《格林童话》作为德国社会和文化的组成部分,其中对德意志民族的民族特性之塑造,为德意志民族带来了强大的身份认同感。

2005年6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原题名为《儿童与家庭童话集》的德语《格林童话》列入“世界记忆”项目,认为其是“欧洲和东方童话传统的划时代汇编作品”[16]。《格林童话》具有丰富的艺术文化底蕴、深刻的教学意义和内涵,不仅可以作为对儿童有启发意义的读物,同时在文学领域能帮助儿童文学创作的健康发展。例如:叶圣陶笔下极具想象力的童话故事,其中涵盖着深刻的民俗价值,即是在《格林童话》潜移默化影响下的结果,叶圣陶在后世更是被称作是“中国艺术童话”的代表。此外,在法国佩罗童话集中也能够发掘出类似《灰姑娘》《小红帽》《睡美人》(即本书中的《玫瑰小姐》)等多篇故事的内容。普希金的著名叙事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也是改写了《渔夫和他的妻子》的故事[17]。在20世纪初,《格林童话》的波兰译本迅速占领童话市场,其影响力远超《伊索寓言》,并从理论和方法论层面指导着波兰民俗学的研究。

《格林童话》诞生至今已有2个世纪,这株参天大树的周围始终聚集、成长着一群孩童,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肤色、归属不同阶层、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在它的绿荫下,孩子们在温馨、自由、清纯、甜美中成长。格林兄弟不仅是德国民间传说故事的整理者,还为作家、艺术家和电影制作人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灵感来源,激发了全世界几代人的想象力的蓬勃发展。

引用

[1] 张素玫.格林童话的诞生[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2,19(6): 76-82.

[2] 范大灿.文化民族还是民族文化——18世纪末德国文学登上顶峰的原因剖析[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 20(4):1-5.

[3] 丁建弘.德国通史[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

[4] 费希特(Johann Gottlieb Fichte).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M].梁志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5] 李伯杰.小城魏玛:文学建构德意志民族精神的摇篮[J].德国研究,2009,24(2):58-63+80.

[6] 李静.浪漫主义之花——海德堡浪漫派的发展和特征[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3,22(3):27-29.

[7] 范大灿.德国文学史第1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8] 李永杰.《格林童话》蕴含民族构建意识[N].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03-28(003).

[9] 王丽平.儿童与民族:《格林童话》缘何为德意志的民族叙事[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2(4):8-16.

[10] 刘文杰.以格林童话为代表的德国浪漫主义时期民间童话论略[J].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S1): 25-27.

[11] Josef,Hegenbart(hrg.).M?rchen der Brüder Grimm[M].Leipzig:Insel-Verlag,1988.

[12] 马尔图斯.格林兄弟[M].赵蕾莲,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13] 伍红玉.经典的误读与再读——对世界文化遗产“格林童话”的历史文化解析[J].文化遗产,2008(2):64-70.

[14] 刘文杰.德国浪漫主义时期童话研究[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

[15] 余匡复.德国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16] 格林·雅科布,格林·威廉.格林兄弟童话选[M].叶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

[17] 格林·雅科布,格林·威廉.格林童话全集[M].杨武能,译.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22.

作者简介:周明哲(2002—),女,辽宁沈阳人,本科,就读于大连外国语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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