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绮怨闺情，抒不遇之绪

菩萨蛮

◎〔唐〕温庭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赏析

温庭筠才思敏捷，诗词俱佳，其诗辞藻华丽，秾艳精致，被誉为“花间诗鼻祖”。清人劉熙载在《艺概》中说：“温飞卿词，精妙绝伦，然类不出绮怨。”温庭筠词多写花间月下、闺情绮怨，把女子的姿色、风情写得穷妍极态。《菩萨蛮》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菩萨蛮》上阕的起始两句写主人公起床初的情态，以特写的手法突出主人公的形象。在小山重叠、金色明灭的画屏围绕着的绣榻上，一位少妇刚刚坐起。她散乱的鬓发，似流云将要度过她雪白的脸腮。短短十四个字，把色泽、气味、体态连同神情都生动地描绘出来。句中的“欲度”以云的角度设想，描绘鬓发轻扬之状。“度”字已然生动，足以唤起活泼之感；再添一“欲”字，更把无生命的“鬓云”写活了。第一、二句简练而诗意地展现了一副娇慵的女性面貌。第三、四句写主人公下床后的活动。“懒起”即懒懒地起来，透露出主人公的情绪，与下句中的“迟”相应。一“懒”一“迟”，可见其情绪低落。“弄妆”，即妆扮时反复摆弄。在这两句中，主人公娇慵之状宛然可见。“懒”“迟”“弄”三字互相照应，刻画出人物的神态、动作，暗示了人物心情，巧妙地传达出闺中女子娇慵、惆怅、百无聊赖之情。

下阕的第一、二句写主人公对镜簪花，花似人面，人面如花，刻画出一幅花面相映图。“照花前后镜”是对照花动作形象化叙写。在客观描写人物活动之中，又暗寓其对镜时的自赏自怜之意。花固然美，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面固然美，但红颜易老，青春难驻，只怕也跟花一样易开易落。最后两句写主人公梳妆后穿着衣服。全词写了这位女子起床、梳洗、画眉、簪花、照镜，一步步写到了穿衣。此处却不写任何动作，只点出衣上彩绘——金线绣的鹧鸪。“双双金鹧鸪”恰恰反衬出主人公的孤独和寂寞。词人在结尾处用反衬手法巧妙含蓄地点出了主人公的郁结所在。

温庭筠的词曾被人讥为“男子而作闺言”，可是我们在温庭筠的绮怨闺言之中能触摸到暗寓其中的弦外之音。中国历来有“香草美人”和“怨女思妇”的比兴传统，不少诗词中的闺怨之情不乏深意，作者于其中往往有所寄托。诗词鉴赏讲究知人论世：温庭筠一生恃才不羁，又好讥讽权贵，多犯忌讳，取憎于时，故屡举进士不第，长被贬抑，终生不得志。《菩萨蛮》显然与托喻之作的传统有暗合之处，联系作者屡举不第、坎坷终生的遭遇，做不遇之感，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