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青牛信仰辨析
2023-03-10张黎明
张 黎 明
(天津大学 人文艺术学院,天津 300350)
青牛文化是中国牛文化的分支之一,积淀深厚,其起源于汉代,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定型,成为一种信仰载体。与其他俗信相比,青牛信仰的影响面很广,在民间、宗教以及国家祭祀层面,青牛都扮演着重要角色,是我们了解古人精神信仰的重要途径。
一、青牛神:道教造神的成功符号
老子是道家的创始人,也被道教奉为教主,在老子被神仙化的过程中,青牛作为其坐骑也随之被神化,进而有一定符号化的倾向,这一过程完成于汉魏六朝时期。
老子被神仙化的过程应该始于秦汉之际,体现在文献记载中,即刘向编撰的《列仙传》将老子列为第九位仙人,且有青牛相伴:
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陈人也。生于殷,时为周柱下史……后周德衰,乃乘青牛车去入大秦。过西关,关令尹喜待而迎之,知真人也,乃强使著书,作《道德》上下经二卷[1]。
老子出西关事在《史记》中也有记载,但未见任何关于青牛的描写,《列仙传》增加了“乘青牛车”的细节,这是青牛神仙化的起点。初始来看“青牛车”颇具有几分写实的意味,其他文献中更是具体记载为“青牛薄板车”,如《太平御览》卷六六一引《三一经》曰:
及老子度关,喜先诫关吏曰:“若有翁乘青牛薄板车者,勿听过,止以白之。”果至[2]2952;
卷九百又引《关中记》曰:
周元年,老子之度关,令尹喜先敕门吏曰:“若有老公从东来,乘青牛薄板车者,勿听过关。”其日,果见老公乘青牛车求度关[2]3993。
但这点“写实的意味”终究抵不过神仙迷梦,“薄板车”悄然褪去,青牛则越发显出神性,如《史记》司马贞《索隐》引《列仙传》,词句稍异,曰:
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3]2592。
由“青牛车”变成“青牛”,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意蕴却大不相同,仙风道骨的老子形象更加突出,老子和青牛之间开始出现天然的关联性。民间传说中有老子骑青牛降怪的故事[4],“老子骑牛图”更是各朝代都有创作的题材,如宋代晁补之、明代张路及陈洪绶等都有同名题作,近现代也多有画家涉猎。在《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青牛都以太上老君坐骑出现,虽贬褒不一,但影响深远,一直到今天都是人们较为熟悉的“神仙坐骑”。
为什么是青牛随老子踏上了仙化之路,而不是其他动物,或者其他颜色的牛?这或许是现实与文化交融选择的结果。牛车是中国古代主要的交通工具,尤其在汉魏六朝时期非常普遍[5],而在人们心目中,老子的形象一直都是睿智而质朴的,是隐居者、避世者,周德衰微,老子由东入西,在人们的想象中,最佳的交通工具自然是牛车。而选择青牛则与当时的阴阳五行观念有关,有学者指出,牛代表着坤卦君子厚德载物的精神,合乎老子的思想主旨,而“青”主春,木德,代表着东方,象征老子东来之意[6]。
青牛随老子走向神化,身上遂附着着一层神秘色彩,东汉方士封君达就很好地利用了青牛的符号作用。《后汉书》卷八二《方术传下》载:
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也……君达号“青牛师”。凡此数人,皆百余岁及二百岁也[7];
葛洪《神仙传》载:
封君达者,陇西人也。……百余岁往来乡里,视之年如三十许人。常骑青牛,闻人有疾病时死者,便过与药治之,应手皆愈。不以姓字语人,世人识其乘青牛,故号为青牛道士。后二百余年,入玄丘山仙去也[8]。
封君达借青牛来张目,而他的影响力则进一步强化了青牛的神仙色彩,“青牛”“青牛道士”也慢慢成为具有特定意蕴的词汇。在唐诗中,青牛已经完全意象化,表达了唐代士大夫对神仙世界的羡慕和向往,如:“才骑白鹿过沧海,复跨青牛入洞天”(吕岩《仙乐侑席》);“道士牛已至,仙家鸟亦来”(雍裕之《四色》之二);“青牛到日迎方朔,丹灶开时共稚川”(沈传师《赠毛仙翁》);“白玉先生多在世,青牛道士不居山”(曹邺《偶题》)。据学者统计,唐诗中涉及牛意象的有二百多首,其中青牛意象是分支之一,承载的即是隐逸神仙思想[9]。
此外,李冰治水的传说中也出现了青牛的身影。据载,李冰曾造五头石犀来压胜水怪,《艺文类聚》卷九五引《蜀王本纪》曰:
江水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桥下,二在水中,以厌水精[10]1644。
后来又演化出李冰和江神变成“苍牛”并相斗的传说,《艺文类聚》卷九四引《风俗通》曰:
江神岁取童女二人为妇……良久,有两苍牛斗于岸旁。有顷,冰还,流汗谓官属曰:“吾斗大极,不当相助?南向,腰中正白者,我绶也。”主簿刺杀北面者,江神遂死[10]1626-1627。
李冰治水被神化当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有各种因素的影响和渗透[11],化身苍牛之说应该不会出现得太早,最有可能是东汉时期:这一时期老子和青牛已走向神坛,二者可以说是同一历史时空下青牛文化的体现,具有相通共融性。
老子和青牛、李冰和青牛传说的另一影响力是使得青牛、老翁常一起出现,而且带有了符号化的倾向,神仙色彩非常浓厚。如《太平广记》卷四三四载有两条青牛故事:
桓玄在南常出诣殷荆州,于鹳穴逢一老翁,群驱青牛,形色瑰异。玄即以所乘牛易取,乘之至灵溪,骏駃非常。玄息驾饮牛,牛走入水不出。桓使觇守,经日绝迹。当时以为神物[12]3519。
京口居人晚出江上,见石公山下有二青牛,腹嘴皆红,戏于水际。一白 衣老翁长可三丈,执鞭于其旁。久之,翁回顾见人,即鞭二牛入水,翁即跳跃而上,倏忽渐长,一举足,径上石公山顶,遂不复见[12]3519。
前者是一则人物轶事,后者是关于石公山的地域传说,但都出现了青牛、老翁,也都有“牛入水”的细节,这一细节与李冰传说应该有一定关联,进而演化为水牛被视为雨水神的俗信[13]。前一篇桓玄轶事在日常的、限知的视角中描述遇牛、换牛之事,如以现实眼光审视,可能只是一件寻常事,但当事件被纳入“当时以为神物”的民俗背景中,就变得神秘化了,在口耳相传中,也就演变成了一桩“桓玄遇青牛神”的传说。后一篇则体现出比较典型的神怪叙事模式,“腹嘴皆红”的青牛、三丈高的老翁,而且老翁一举足就登上石公山顶,如此这般神仙的雪泥鸿爪,引得世人惊叹而向往。
二、出土(青)牛迎春:青牛信仰的现实映像
中国古代社会以农业立国,故对于万物复苏、一年之始的春天尤为重视,从官方到民间,有关迎春的礼俗也特别多[14],出土牛迎春就是非常重要的官方礼俗之一。“迎春礼”中的“出土(青)牛”是青牛信仰的一种现实映照,其主要仪礼定型于汉代。
关于“迎春礼”和“出土牛”,在先秦时期都有记载,但从现存文献来看,当时二者是独立的,而且后世所熟知的举行迎春礼以鼓励农耕的目的在那时也不明显,主要还是体现为节气的象征。《礼记·月令》载:
先立春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天子乃斋。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15]413。
“出土牛”则早于“迎春礼”,在季冬之月,意在“送寒”。《礼记·月令》载:
季冬之月……命有司大傩,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15]50。
《月令章句》解释说:
是月之(会)建丑,丑为牛,寒将极,是故出其物类形象,以示送达之,且以升阳也[16]3129。
就是说,之所以选择牛来送寒,主要是出于历法和干支的考虑:季冬为丑月,丑对应牛,所以“出其物类形象”,送牛就意味着寒气已被送走,春日就要来临了。
两汉时,“出土牛”已经成为“迎春礼”中的一个环节,既代表节气的变化,也为倡导农耕,汉代文献中对此多有记载,如:
发春而后,悬青幡而策土牛(桓宽《盐铁论·授时》)[17]。
立春东耕,为土象人,男女各二人,秉耒把锄,或立土牛(王充《论衡·乱龙》)[18]702-703。
立春之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至立夏。唯武官不(《续汉书·礼仪志》)[16]3102。
从这些记载首先可以看出,劝耕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礼仪中不仅有土牛,也有土人,而且“秉耒把锄”。土牛所代表的农耕意味更加突出,送寒的作用反而弱化了。其次,迎春礼的规模很大,除武官外,各级官吏皆参与,而且所设土牛、土人等仪仗一直保留到立夏,耗费颇多。汉代《张景造土牛碑》记载准备土牛仪仗须“调发十四乡正”,费资“六七十万”[19]。
最后,“青色”是迎春礼中最主要的颜色,这是遵循五行观念:春天属木,位属东方,配青色。再者,青色是生命的颜色,《论衡·论死》曰:
物生以青为色,或予之也,物死青者去,或夺之也[18]879。
为了彰显其意,土牛后来也被饰以青色,变成了“青牛”,《隋书·礼仪志二》载:
后齐五郊迎气……立春前五日,于州大门外之东,造青土牛两头,耕夫犁具。立春,有司迎春于东郊,竖青幡于青牛之傍焉[20]。
“青土牛”的出现说明“出土牛”之礼完全融合进了“迎春礼”:青牛即春牛,基于干支丑牛之论的送寒意味消弭不见,五行、五方、五色之说更为凸显。不过,从唐代开始,青土牛又变成五彩牛,材质上也渐渐采用纸糊或竹木制,“打春牛”也兴盛起来,“打春”之说一直沿用至今[21]。
三、青牛辟邪术:青牛信仰的日常应用
在古人的信仰世界中,妖魔鬼怪众多,能驱邪、辟邪之物也纷繁多样,青牛就是其中之一,这在汉魏六朝时期的文献中有较多记载。现存萧梁刘孝威《辟厌青牛画赞》(其画已不存),主要描述了青牛的不凡气势,如“气嘘风喷,精回电流”“狡力难京,肆怒横行”,其威力令人印象深刻,“名震八区,威陵五都”“雄儿楷式,悍士规模”[22]。从题目和文字都可以看出画青牛是用于“辟厌”,而且极有可能这种青牛画在当时颇为普遍。《史记·秦本纪》中记载了秦文公时期的一件异事:
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
张守节《正义》云:
按:今俗画青牛障是[3]230。
即唐代有“画青牛障”的风俗,目的应为驱鬼辟邪。唐代画家薛稷善画青牛:
又闻蜀郡亦有画鹤并佛像、菩萨、青牛之像,并居神品[23]。
青牛与佛像、菩萨等并列,可见也是一种信仰载体。
青牛能驱鬼辟邪的说法起于何时已不能确考,不过现存的两条西晋时期的史料,能看出那时已是较为普遍的观念:
宗岱为青州刺史,禁淫祀,著《无鬼论》……书生辄为申之。次及无鬼论,便苦难岱,岱理欲屈。书生乃振衣而起曰:“君绝我辈血食二十余年。君有青牛、髯奴,未得相困耳。今奴已叛,牛已死,令日得相制矣。”言绝,遂失书生,明日而岱亡(《太平广记》卷三一七引《杂语》)[12]2508。
安丰侯王戎,尝赴人家殡殓……然当为君一言:“凡人家殡殓葬送,苟非至亲,不可急往。良不获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马,则可禳之。”(《搜神后记》卷九《王戎》)[24]
这两则故事中的主人公宗岱和王戎都是西晋人,故事类型上都属于鬼怪故事,而且也都有鬼现身说法,强调“青牛”“髯奴”使鬼畏惧的作用。髯奴能驱鬼主要在于“髯”:须发也是巫术灵物之一,早在商代就使用于巫术仪式中[25]。这两则故事中均有青牛和髯奴的组合,可谓“强强联手”,威力巨大。当然,也可见青牛和其他辟邪物的结合,如颜之推《冤魂志》载:
便见鬼从外来,径入范帐。至夜,范始眠,忽然大魇,连呼不醒,家人牵青牛临范上,并加桃人、左索,向明小苏[26]。
这里,青牛、桃人、左索三者共用,效力想来也会加倍。
青牛辟邪治鬼之说是古人青牛崇拜的一种表现,有学者认为有四种神话传说与青牛辟邪术的形成有关联,分别是蚩尤神话、青牛与水神神话、青牛与树精神话以及老子和封君达神话[27]。不可否认,观念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推动是自然存在的,但上述因素似乎又不够“直接”。追本溯源,“怒特祠”的建立应是青牛辟邪术得以产生的更为直接而实际的诱发因素。前引《史记·秦本纪》载秦文公“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裴骃《集解》引晋人徐广的话说:
今武都故道有怒特祠,图大牛,上生树本,有牛从木中出,复见于丰水之中[3]230。
“特”是公牛的意思,“怒特”是指威武、雄壮的公牛,我们今天还习用“鲜衣怒马”一词,怒特、怒马的意思相近。此外,《列异传》《玄中记》《搜神记》《录异传》中也都载有秦人建“怒特祠”一事[28]。怒特祠的设立使怒特的神异不凡加速传播开来,东汉时,“南山丰大特”已经成了镶嵌于皇后所佩带的步摇之上的六种瑞兽之一:
皇后谒庙服……步摇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桂枝相缪,一爵九华,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诗》所谓“副笄六珈”者。诸爵兽皆以翡翠为毛羽。金题,白珠珰绕,以翡翠为华云(《续汉书·舆服志下》)[16]3676-3677。
皇后步摇之上饰有各种瑞兽,有吉祥之意,更寓有祛却妖邪的辟邪、压胜之意,“南山丰大特”与神兽“辟邪”并列,其为辟邪灵物确凿无疑。由“怒特祠”的建立到“南山丰大特”成为辟邪灵物,这应该是青牛辟邪术产生的最直接源头。
要之,青牛辟邪术在魏晋六朝时期非常流行,又常与其他巫术相结合,应用广泛。这是青牛具有神性的一种体现,与道教青牛神之说应有关联性。但究其根本,“怒特祠”的建立应是其产生的最直接的诱发因素,东汉时“南山丰大特”已成为皇后冠冕之上的辟邪灵物,青牛辟邪术可说渊源有自。
四、青牛为木精:汉魏六朝精怪文化一隅
《搜神记》中记载有关于“怒特祠”的民间传说,体现出“青牛为木精”的民间俗信:
秦时武都故道有怒特祠,祠上生梓树。秦文公二十七年,使人伐之,辄有大风雨,树创随合,经日不断。文公乃益发卒,持斧者至四十人,犹不断……公于是令人皆衣赭,随斫创,坌以灰,树断。中有一青牛出,走入丰水中[29]。
这则记载也与怒特祠有关,但民间传说色彩浓重:梓树生于怒特祠之上,被砍伐时不仅有大风雨,而且“树创随合”,具有再生能力,秦文公借助巫术终于砍断梓树,从中走出一头青牛,这头青牛自然就是梓树精。而青牛为木精的记载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资料中也是较为常见的:
千年树精为青羊,万岁木精为青牛,多出游人间(《玄中记》)[30]456。
千岁松树,四边披越,上杪不长,望而视之,有如偃盖,其中有物,或如青牛,或如青羊,或如青犬,或如青人,皆寿万岁(葛洪《抱朴子》引《玉策记》)[31]。
千年木精为青牛(任昉《述异记》)[32]。
嵩高丘有大松树,或百岁千岁,其精变为青牛(《太平御览》卷九五三引《嵩高山记》)[2]4232。
中国的精怪文化繁富而杂乱,所以木精会幻化成青羊、青犬甚至青人,但最多的还是青牛,这在汉魏六朝时期成了一种常识性民俗观念。前引《玄中记》又载:
汉桓帝时,出游河上,忽有一青牛从河中出,直走到桓帝边,从皆惊走。太尉何公……以右手持斧斫牛头而杀之。此青牛是万年木精也[30]456-457。
这本是一个皇帝出游遇险、大臣忠勇救难的故事,体现出“现实主义风格”,但最后一句“此青牛是万年木精也”却使整个叙事变成了“志怪风格”。这当是一句补叙,因志怪小说只是“粗陈梗概”,其叙事的主体并不清晰,可能是编撰者,也可能是事件的亲历者、传播者,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句补叙都显示出“木精为青牛”应是当时的普遍认识。当凶猛的青牛从水中出现,并不明原因地冲撞人群时,在神怪观念根深蒂固的古代,这样的解释可谓合情合理,这句补叙可谓具有扭转故事整体叙事风貌的功能。
木精为何会与青牛联系起来?其实,植物精怪被人们想象成动物是一种世界性民俗现象,著名人类学家弗雷泽在其名著《金枝》中就曾讨论过这个问题,并推测有两种原因导致了这一民俗现象:一是人们在收割庄稼时,往往会有动物窜出,尤其在收割最后一块谷地时,出现动物逃窜最为常见,故其被认为是“逃跑的谷精(植物精灵)”;二是神话中植物神的本体多是动物[33]。中国的文献记载也能为弗雷泽的推论提供一些旁证,《搜神记》中“怒特祠”的故事从本质上来说与“逃跑的谷精”类似[34]。
结 论
中国牛文化在汉魏六朝时期有了很大发展,这不只体现在物质文化上的牛耕、牛车等的广泛应用,在精神信仰的世界中,牛文化也独树一帜,尤其以青牛崇拜最为突出。其时的青牛崇拜大体体现为四个方面:一是青牛神的定型,这是道教造神运动的成功范本,进而使青牛成为具有神仙意蕴的意象化存在,其影响力可见一斑。二是举行出土(青)牛迎春礼在汉魏六朝时期非常普遍,从中可以看出对牛耕和青色的重视,这与青牛信仰形成的背景因素有共通之处,可看作是青牛信仰的一种现实映照。三是青牛辟邪术在魏晋六朝时期应用广泛,其源头应是秦“怒特祠”的建立,东汉时“南山丰大特”就已经是装饰于皇后所佩步摇上的辟邪灵物。四是青牛为木精的说法流行,对今人来说,这是非常奇怪的一种联系,但植物精怪的动物幻化是一个世界性母题,弗雷泽曾以“逃跑的谷精”加以解释,“青牛为木精”的说法与此相类。汉魏六朝时期的青牛信仰大致体现为以上四个方面,但并不是截然分明,这四个方面的指向是统一的,都是青牛神化的结果。唐以后,对青牛道士、神仙坐骑的崇信延续下来,但其他三个方面则渐渐弱化了,这是人们认识水平逐渐提高的结果,是一个必然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