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航空武器装备联合作战运用浅析

张红霞 李磊

2022年2月俄乌冲突以来，俄罗斯利用多型装备多方向袭击乌克兰，乌克兰利用各种力量实施反击作战，双方从最初的强势交火到今天的拉锯战。美国等西方国家通过舆论、经济制裁俄罗斯，对全球经济、政治、军事均产生了重大影响。俄乌冲突形态上呈现军事战与网络战、心理战等紧密耦合、多线并行的多域联合战、混合战的特点，装备上涉及机械化、信息化、无人化各型装备，为我们呈现了航空武器装备联合作战运用和现代大国竞争新模式，对世界军事变革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航空武器装备联合作战攻防装备情况

俄乌冲突一年多以来，双方在航空武器装备主导的空天攻防领域对抗激烈。从其作战进程和空天攻防使用的武器装备来看，俄罗斯作为世界强国，利用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多样化的作战运用，总体上对乌保持较大的优势，而乌克兰运用其有限的防空力量、空中战机，在美国为首的北约支援下，与俄军开展了持久的非对抗空天攻防对抗。2023年2月，据英国国际战略问题研究所年度《军力平衡》报告披露数据，俄空天军在冲突中损失了6%-8%的现役战术飞机，其中多功能战斗机和对地攻击飞机的战损达到10%-15%。

俄罗斯投入的空天攻防装备情况

（1）航空装备

截至目前，俄乌冲突中投入的空中装备涵盖了战斗机、运输机、直升机、无人机、轰炸机等类型。据不完全统计，俄罗斯参加特别军事行动的空战装备主要有伊尔-76、安-124运输机、A-50预警机、伊尔-22指挥机、图-95、图-160、图-22M3轰炸机、苏-24、苏-25、苏-30SM、苏-34、苏-35S、苏-57、米格-31战斗机、米-8、米-24、卡-52直升机、“猎户座”、“前哨”-R、“海雕”-10、“海雕”-30无人机、KUB-BLA自杀式无人机等。

（2）进攻武器

俄罗斯采用的进攻装备主要包括“伊斯坎德尔”-M战术弹道导弹、“口径”巡航导弹、“匕首”高超声速导弹、KH-31P空射反辐射导弹等。

（3）防空装备

俄罗斯投入的防空装备主要包括“道尔”野战防空导弹系统、“通古斯卡”野战防空系统、“铠甲”-S防空系统和“山毛榉”防空导弹。

乌克兰投入的空天攻防装备情况

在俄乌双方空天攻防过程中，由于乌军与俄罗斯实力还是存在显著的差距，其作战行动主要以防御为主，投入的攻防装备主要包括：

（1）航空装备

乌克兰投入的主要空战力量包括米-8、苏-25、苏-27、米格-29、“旗手”TB-2、UJ-22“天空”、“莱莱卡-100”、“惩罚者”、ACS-3与ACS-3M小型侦察无人机、“观察者”M1等机型，在局部对抗中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2）进攻武器

从公开的信息看，乌克兰主动发起的进攻较少，“圆点-U”战术弹道导弹在摧毁俄罗斯登陆舰、火车站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美国还向乌军提供了“海马斯”火箭炮系统，在美国“星链”支持下遂行“派单式”打击，对俄罗斯一些城市发动袭击，取得一定的战果。除上述武器之外，美国还援助乌军“弹簧刀”系列巡飞弹、RQ-20“美洲狮”AE无人机、“量子侦察”无人机、“凤凰幽灵”无人机等，执行特殊任务中均拥有不俗表现。

（3）防空装备

据不完全统计，乌克兰的防御装备主要包括“S-300V”防空导弹系统、“黄蜂”近程防空导弹系统、“山毛榉”防空导弹系统、美、德援助的“毒刺”单兵便携式防空导弹、英国援助的“星光”便携式高速近程面空防空导弹系统等。

航空武器装备联合作战空天攻防典型运用

安东诺夫机场夺控

安东诺夫机场争夺战是典型的空战，也是俄乌战争第一阶段特别行动中值得关注的点。在这个过程中，俄罗斯拟定的计划是直升机、运输机、地面保障力量协同联合作战实施机场夺控。为了保证行动的机动性和突然性，俄第31空降突击旅使用直升机实施机降突击。约200余名俄军突击队员搭乘米-8/AMTSh-VN武装运输直升机，随行米-24、卡-52武装直升机和米-8AMTSh-VN武装运输直升机陪伴护航。在开展作战行动的过程中，由于俄军缺乏情报信息支援，同时对乌克兰的防空力量未予以有效摧毁，在俄直升机群飞向安东诺夫机场过程中，遭到乌军便携式防空导弹的攻击，打乱机群编队。作战初始阶段，俄军的机降突击确实起到了突袭奇效，直升机上的空降兵迅速投入战斗，快速夺控机场，空降兵在机场外围也建立了防线，为后续大型运输机空运部队前来进行了相关准备。然而乌军迅速进行了反击，地面火箭炮、榴弹炮对俄罗斯机降部队进行了攻击，俄罗斯的武装直升机也对乌军的火炮阵地进行空中打击，双方进入胶着阶段。但乌军迅速出动两架米格-29，对武装直升机形成压倒性优势，击落数架俄军直升机。面对乌军的全面反击，由于俄军先期没有完全用精确制导武器摧毁乌克兰防空系统，乌军地面部队使用的便携防空导弹还在持续对俄罗斯造成威胁，后续支援的伊尔-76大型运输机无法降落，再加上乌军增援的45旅，乌军在战斗机的空中支援下，又迅速夺控了机场。最终俄军还是在空中火力协同下，配合机降部队再次夺控了机场。

蛇岛争夺战

蛇岛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据此不仅可以進行海上登陆，进逼基辅，而且还可以控制乌克兰出海口，甚至对海上目标进行打击。2022年5月初，乌军使用多架TB-2无人机袭击蛇岛，摧毁岛上俄军“道尔”防空系统。5月6日夜间，俄军使用多艘11770型快速登陆艇向岛上运送人员及防空系统，再次被乌军使用TB-2无人机在蛇岛的登陆点袭击，防空系统被摧毁，多人死伤。后续乌军还使用苏-27战斗机对蛇岛展开低空轰炸，岛上守军失联。后续双方在蛇岛展开空战，乌军损失的兵力包括Su-24轰炸机、Su-27战斗机、Mi-8运输直升机和TB-2无人机、两栖突击艇“斯坦尼斯拉夫”号，俄军损失了直升机，在双方交战中还损失了一艘载着援军与“铠甲”防空导弹系统的后勤保障舰。俄乌双方为了争夺蛇岛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俄罗斯黑海舰队“莫斯科”号巡洋舰在蛇岛附近沉没，虽然俄军一度占领了蛇岛，但2022年6月30日最终还是从蛇岛撤离。2023年6月，由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登岛，俄空天军在7月对该岛发射了炸弹和导弹，同时还出动无人机对岛上进行了多轮打击，对其进行威慑。

巡飞弹在近距空中支援和特种作战中频繁使用

俄乌冲突中，双方都运用巡飞弹频繁实施小规模特种作战，虽然效果有限，尚未改变战局，但俄乌冲突中已显示出巡飞弹巨大的应用潜力。截至2023年2月，俄军主要用“柳叶刀”、“立方体”和伊朗制“沙希德”-136（约600枚）等巡飞弹；乌方主要运用了美制“弹簧刀”-300（约400枚）、“弹簧刀”-600（约300枚）、“凤凰幽灵”（约121枚）和波兰制“战友”巡飞弹。俄军利用“立方体”巡飞弹击毁了正在集结的乌军步兵班；运用“柳叶刀”击毁了乌军正在部署的炮兵班；利用“柳叶刀”击毁乌军一处无人机中继通信站。乌军用“弹簧刀”-300、“弹簧刀”-600等摧毁了俄军的地堡、T-72B3主战坦克、R-330ZH通信电子战系统等，还利用巡飞弹区域巡飞搜索、发现即打击的优势，大幅缩短对时敏高威胁目标的打击链闭环，双方运用巡飞弹在小规模特种作战中发挥关键作用。

俄乌冲突中联合作战运用特点分析

多域对抗，混合战争特点突出

俄烏双方的对抗本质是美国支持下的大国对抗，战争不再局限于传统军事领域的较量。双方都利用综合手段进行打击，战争力量、战争手段、作战域、作战对象、部队编成、作战能力生成、作战样式、攻击毁伤方式都充分体现出“混合”的特点，网络战、信息战、常规战、心理战、经济战以及代理人战争等多种手段并行。在俄乌战场上，双方采取了更多非对称和混合战术手段，这种冲突形式打破了人们过去更多关注传统高技术战争模式，过于侧重于强调装备和技术优势的局限性，需要重新认识战争形态的多样性和挑战。俄乌冲突持续至今已经证明，战争的形态发生了转变，传统的技术优势在这种环境下不再具备绝对的优势，俄罗斯单纯依靠先进技术的优势，已无法在这种非对称战争环境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也已经开始关注非传统战争手段、非对称战术和混合战争模式，寻求更多战略战术上的灵活性和适应性解决方案。

突击作战，陆海空多兵种联合

回顾俄乌对抗的历程，俄罗斯实质上是参照传统闪电战的思路设计了此次战争，开战前先举行核战演习，为随后的常规战增加威慑筹码，俄军还在外交和军事行动方面释放“迷雾”掩护进攻意图，期望达到突袭效果。俄罗斯首先以“闪电战”方式对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地区开展特别军事行动，迅速瓦解乌克兰武装抵抗力量；随后俄空降兵突袭了基辅附近多个机场，再现了苏军最擅长的空中突击作战样式；然后在优势空中力量支援下的大规模装甲集群突击以及舰船突击，形成整体作战能力。现代战争是体系作战，在突袭行动中，若没有强大的空军部队和远程火力支援，快速为机械化部队打开包围圈，最终付出巨大伤亡是必然的。安东诺夫机场空降控制战失利表明，需要构建科学合理、全域覆盖、功能完备的武器装备体系来开展联合作战。

精打要害，精确制导武器开路控权

开战伊始，俄罗斯即使用精确制导武器摧毁乌克兰军队的军事基础设施、防空设施、军用机场和航空部队等要害处，意图第一时间摧毁乌克兰空军的作战能力。俄罗斯充分发挥空中作战力量的机动灵活、迅速部署、在战略和战术层面能够从垂直维度上塑造战场空间的特点，利用“伊斯坎德尔”-M战术弹道导弹、“伊斯坎德尔”-K巡航导弹、Kh-101空射巡航导弹及Kh-31P空射反辐射导弹等从外围精打控权。俄罗斯这种外科手术式打法目的是为了遏制对方的空中打击和空中机动，抢夺关键点，夺取制空权，但是由于俄罗斯精确制导弹药不足，再加上俄罗斯军队正在多个方向发动进攻，战机的数量完全不够，便出现了本应拥有制空权和支援火力优势的俄罗斯空军，作战推进速度并不理想的局面。

无人作战，无人机实战成效显著

俄乌冲突中，无人机在战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作战效果，这种新型的战斗方式不仅改变了战争的形态，也带来了许多影响。俄乌双方一是均利用无人机为双方提供了战场情报支持，为实时精确决策创造良好条件；二是发挥了无人机精确定位目标的优势，提高了打击精准度，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其高效的通信效率使无人机战斗员快速做出反应，进一步提高了打击效率；三是相比于传统大型有人机装备，此次发挥作用的无人机从成本上相对低廉，降低了战争成本；四是由于无人机可以执行多种任务，包括侦察、通信、攻击和干扰等，使得战场前后方的界限日渐模糊，由此必将推动对抗双方的战术制定、执行、指挥和控制方式都会发生变化。从长远来看，随着智能技术的发展，无人机在实现精确打击目标的前提下，可最大限度地减少附带伤害，这种打击方式更符合现代战争的理念，无人机未来必将有更加广阔的运用空间。

战法传统，先进武器投入作战晚

从俄乌冲突的全程来看，俄军参战的坦克、装甲车、作战飞机、火炮等装备大多是服役时间较长的普通装备，一些最先进的装备没有使用或使用较少也较晚。俄军最新装备的苏-57战机近期才投入作战，苏-35战机是开战10天后才动用，“匕首”“锆石”“口径”等最新的高超声速导弹是开战三周后才投入使用。在第一阶段，俄军没有采用大规模空袭、空降作战、敌后渗透破袭特种作战，以及电子战、网络战等高技术特点的战法，远程精确打击行动也较少，反映了俄军的战法传统甚至有些落后，仍然在用二战时期的战法打今天的信息化战争。

启示与建议

以认知决策为中心的混合型控制战将带来新型作战模式和战法

在俄乌冲突中，认知域作战已初露端倪，成为双方战略竞争的重要手段。俄乌双方均通过各种媒体和网络开展了信息战，利用了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来收集及分析情报信息，同时还采用了人工智能的作战指挥系统及智能化武器系统，对双方的作战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传统机械化战争是以平台为中心，控制的目的通过合理的决策控制平台的机动。信息化战争是以网络为中心，控制的目的是通过信息的融合和分发，实现态势共享，进而实现火力的灵活运用。未来的认知决策战是以控制意识、行为为主，从而达到控制敌方行动的目的。随着对智能、大数据、大模型技术的发展和军事领域应用的深化，将为联合作战带来新的作战模式和战法，如以信息战为主的混合战争、以攻击敌方意志和心理为主的认知操作模式等，认知战将成为未来战争的主要形态。

全体系的协同对于体系的聚能、释能依然至关重要

此次俄乌冲突中，俄罗斯的空中装备虽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面对美欧支持下的乌军，还是暴露了体系协同不力的短板，不能有效控制战局和态势。体系化能力不足一方面源于俄情报ISR、支援保障缺乏成体系筹划；另一方面也说明俄信息化、指挥控制等推动体系能力协同的能力不足，导致各种兵力无法在行动上快速、高效衔接。因此，全体系能否高效协同仍然是未来联合作战聚能、释能的主要决定因素，不仅仅是作战行动、杀伤链构建环节的协同，而是情报、火力、保障，甚至工业能力的高效协同，这需要作战管理、作战筹划、战备等多领域的协同，才能使联合作战体系真正合理聚能、释能。

重視精确制导武器能力在控制战中的关键作用

俄乌冲突经验教训再一次表明，精确制导能力是建立制空权的基础，也是控制局势的关键。在冲突过程中，由于俄精确制导武器有限，没有展现出武器高强度、大规模、强针对的持续打击优势。在未来的作战中，对精确制导弹药的需求不仅仅包括性能，还包括快速生产能力、低成本等。因此也需要重视低成本精确制导武器的研制和装备，同时还需要重视能支撑现代战争节奏、保持持续生产的武器生产体系的建设。

立足作战全局控制视角强化保障协同

此次俄乌冲突中，俄罗斯空天军作战力量相对于乌克兰可以说是碾压式的存在，但是在战果上并不理想。保障是重要原因之一，一方面源自战前的轻敌、指挥体系战略规划不清晰，战役后勤物资准备不足；另一方面主攻方向不明，四处出击，战线过长，运输补给跟不上。同时乌克兰还使用精确制导武器对俄罗斯的后勤保障系统进行了打击，而俄罗斯后续生产供给能力也跟不上。上述因素综合起来，导致俄罗斯难以达到预期的作战效果。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后勤保障能力尤其是战时保障能力本身就是战斗力，大国竞争说到底是综合实力的较量，在现代高烈度、快节奏、精确化的战争进程中，对战时及短期保障的要求更高，必须立足作战全局控制视角强化保障协同，尤其需要重视作战行筹划、后勤指挥系统和先进保障体系建设，包括战时快速补充、维修与保养、平台通用性设计等。

重视高超武器的发展

俄乌冲突中，俄罗斯空天军采用“匕首”高超声速导弹对乌军事目标发起精确打击，完成世界上高超声速武器实战运用首秀。这次首秀充分展示了高超武器的作战能力和效果：不仅三次对目标都实现了精确命中，同时还展示了高超武器的强侵彻、强毁伤能力，再加上高超武器速度优势带来的强突防优势，防御系统基本上无反应时间。通过此次高超运用，俄罗斯既对乌克兰的目标进行了打击，同时更向美国充分展示了其在高超武器研制领域所拥有的优势，起到了精打目标与对美威慑并重的效果。速度域、能量域依然是未来空中装备对抗的核心领域，高超声速武器扩大了战争的地理空间，使前后方的边界更加模糊，对于攻防模式的改变、战争的节奏加快都将产生重大影响，将成为未来大国博弈的重要领域。

天基装备是未来联合作战中大国竞争对抗的关键领域

在俄乌对抗过程中，“海马斯”和作战管理相结合，在“星链”和多域ISR能力支持下，对俄罗斯的目标多次实施成功打击，同时“星链”在乌克兰的战术通信保障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俄罗斯的“伊斯坎德尔”-M发动远程精确打击过程中，卫星导航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卫星在未来空天对抗过程中在预警监视、导航制导、通信保障等方面均具有显著优势，甚至有望作为武器平台；同时卫星还是军民两用资源，在混合战争背景下，还受到《太空条约》等多项国际条约的约束，因此基于天基的作战运用也将是未来联合作战大国对抗竞争的关键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