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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水书

2023-03-07唐新朝

躬耕 2023年1期
关键词:禄丰县大沟良田

◇ 唐新朝

西河源

我静坐在西河源牌坊处的大堤之上,任凭冬春交替的风徐徐吹刮我久违的胸膛,脸也在风中感受着被触动的心弦,乃至整个身躯无处不在风的背影里。

西河源头尚可追述,牌坊之处,名曰:西河源,乃世纪交替修西河水库,引水禄丰县城,造黎民之福,解万民之渴而得名。今者,若非说不可,然西河源源于上方,乃属楚雄彝族自治州辖地,禄丰、武定、元谋三县交接地带,诸多流水发源于此,最为甚者,为元谋县洒洒依和武定县秧草地处,两水相汇于禄丰县中村乡峨山境内,西河便源于此。禄丰县志云:“西河,发源于元谋县境,南流至中村峨山河底村与武定、禄丰两县界河——河底河汇合,经山前、阿勒、河西峡谷地段后进入中村坝子,南流至金山坝子注入星宿江。境内长44 公里,流域面积442.9 平方公里,总落差800 米,比降千分之1.8。”崇山峻岭欲盖苍穹,茂林修竹之间,郁郁葱葱之中,潺潺流水从山间、从草地、从高天厚土中或酝酿、或咀嚼、或蒸馏。更有甚者,山间密林处,山有小口,口有密牙,密牙之间,龙口喷泉清凉透明。多者、少者、柔者、刚者,不计其数,交汇于此,北与金江相会,南面则在诸多溪流之中交汇,积小流成大流,顺南而下,便成西河。西河者,名源于此,实亦然。

我开始坐卧不安,仿佛万般世事,山水虫鱼鸟兽,无不与我有关。我仿佛有了使命,我的使命不仅如此。睁开慧眼,看西河之水,解三千大千世界。悟慧根,观宇宙之大,察山水穷尽之变化。我起身站立,站立于茫茫碧水之滨。在坝堤之上,一步一阶,聚万民之力,修之筑之。试想,西河之原貌,在两山相对之间,在崇山峻岭之中,飞湍瀑流争喧豗,流年似水水逍遥。雨水充沛,西河上下,风调雨顺,农人一岁五谷丰登。遇到雨水少的年份,一年始末,无雨无霜,烈日当空,四季无水,八方无流。荞麦减产,百姓度日如年。甚旱时节,西河之水,中途截流,河底白石,击之有声。

“西河源”牌坊的背后,是烟波浩渺,南北贯通,一望无际的高峡平湖。若与长江之上三峡大坝相比,西河不堪入目。若与金沙江上湾碧大坝相比,西河水库顶多是个山间水坝。安静是西河库区的一道独特风景。抬望眼,两岸青山,郁郁葱葱,崇山峻岭静穆安然,时有飞鸟成群结队,偶有麂子野兔切切做声。花开者,木棉飘香。马樱花也毫不羞涩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目光平铺于碧波之上,库区水光潋滟,不远处,渔人尽是村夫,沿岸垂钓者,静静等候鱼儿上钩,钓不在鱼,而在钓。这西河之水,汇集于此,名曰西河源,顺势而南,农田旱地,村落乡道乃至数十里之外的禄丰县城无不受到西河之水的哺育。禄丰山好水富,贵在有此,禄丰万民尽受西河之水的哺育。若在黄昏,“西河源”牌坊之处,在夕阳的映照下,山水相依,流云相随,游人犹在天际。

“西河之水天上来,四海八荒不了情。”自古山河成路路成河,有谁又知道这西河古之又古的时代是哪般模样呢?当然,我也并不知道这历史的典籍中不可查阅的故事究竟被淹没了多少,有多少鲜为人知,有多少销声匿迹。只能张开想象的翅膀,在时空交汇的岁月中蓦然回首,前可见古人,奋力追寻着西河依稀可见的蛛丝马迹,回首再回首,顺着西河源的历史长河逆流而上。

石上村庄

时光悠悠,岁月如梭。泥川河在逶迤磅礴的大山之间由北往南流淌了上千年。逐水而居的人们在泥川河畔世代繁衍,生生不息。白石岩村这个石上的村庄依然如此,她就在禄丰县城北约二十公里处,泥川河畔的白石之上。

两山对峙,一河流淌。红日从东边的山头冉冉升起,从西边的山头缓缓落下,春秋代序,朝暮纵横。白石岩老了。或许她已经老得苦不堪言,老态龙钟,步履维艰。因为,她在这里或许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白石岩也很年轻,她年轻力壮,朝气蓬勃,矫健的步伐踏着时代的足音正朝着未来的康庄大道走去。我站在白石之上,以自豪的姿态,注视着这古老而现代,沧桑而年轻的村庄岁月。

这里的人们,一年四季,都在辛勤耕耘中度过。四时之景不同,但又周而复始。春风唤醒了木棉,这里的人们开始撒秧割麦;夏雨来时,插秧点豆,苞谷也种上了;秋风四起,收谷的人们开始忙碌不停;冬来之时,石上的村庄又有些安静起来,但并没有就此罢了,而是又开始准备着来年的农事。

令人们苦不堪言的是夏秋时节的洪水。少雨的年月,泥川河的水不会涨得很高,沿河两岸农田里的庄稼可以幸福地生长,谷收时节,便颗粒归仓,人们自然可以幸福地生活。若是遇上多雨的年份,或者是暴雨频繁的年月,沿河两岸的庄稼就该遭受浩劫,稻谷正在等待收割之时,洪水袭来,一扫良田之平,有时颗粒无收,人们目睹浩劫,尽是泪流爬满容颜。

村庄在白石之上,落差较大,山水相映,风景婀娜秀丽、风和日丽之时固然阖家欢乐。如果是雨季,或是夏秋遇上大雨或暴雨,整个村庄就有可能有滑坡的危险,人们总是会心惊肉跳,夜梦中也有几分不安。

在过去千百年来的时光中,整个村庄的人们顺运自然,居住在白石之上,时而安居乐业,时而也不得安宁。在后来的时光中,人们学会了和灾难抗衡。近年来,在泥川河的上游建成了大坝,有效地遏制了洪水灾难的发生,人们在春夏秋冬的辛勤耕作中,终于体会到了丰收的香甜味道。面对大雨或暴雨来时的山体滑坡危险,整个村庄的人们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采取有效措施。人们在夜雨时,也开始睡得安心了。

农事没有闲着,村庄也在日新月异,高楼林立,求学的孩子在新修的跨河桥上走过,走向远方,实现自己的梦想。

再次走进石上的村庄,山水田园风景如画,热情好客的人们真情地款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白天风和日丽,夜晚月明星稀。当夜深人静之时,你独自一人走到村口,驻足聆听,除了鸡鸣狗吠、鸟虫窸窣之外,泥川河也在静静地流淌。

这石上的村庄,又是一个安静而和平的夜。

遥远的水

叮咚作响的潺潺溪流在茂林修竹之间欢快地流淌着。飞禽走兽在丛林里来来往往,山肴野蔌在山水间花开花落。日升月落的天籁之音在时光的行走中时而密密麻麻,时而窸窸窣窣。

曾几何时,这里有了一个大家都在称呼的名字——葫芦村(今天的白塔村)。也许葫芦可以制作成瓢,瓢可以用来舀水。为何如此称呼,我不得而知。水大起来了,这里的人多起来了,葫芦村从小山村逐渐演变成大山寨。五十年代,这里开始有了万亩良田。在万亩良田之间,有阡陌交通,也有千沟万渠。水在千沟万渠中游走,也在阡陌交通间喂养着万亩良田。

六十年代,山秃了,水减了,水终于不够灌溉这里的万亩良田。人们开始了另谋水源的计划,修建一条引水工程,暂时维持了葫芦村的生产生活,挽救了葫芦村的黎民百姓。后来,这水终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这里又回到了田在低处、水在高处、靠天吃饭的日子。要是立夏不下,就真的犁耙高挂了。人们过着饱一年饥一年的日子。终于,有人提出了兴修水利的建议,在千难万险之中,轰隆隆的炮声炸响了,愚公移山的精神也在这里得到了发扬。老少齐上阵,在铁锹、撮箕、铁铲、炮杆等工具的碰撞声中,在血与泪、汗与水的沟通交流中,西河大沟终于建成通水。在笑容与泪花的交替变换中,这里的老百姓有了西河大沟这条母亲般的沟渠之后又欢喜幸福地生活了许多年。

良田多了起来,人口也多起来,方圆百里的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水又渐渐地少了。一年四季流淌不断的西河大沟终于撑不住了,人们的饮水成了问题,良田灌溉也良莠不齐,慢慢开始分丰水期和枯水期。九十年代起,这里成了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干白塔。由于西河大沟水流时断时续,断断流流。在春夏之际,撒秧泡田,老天不下雨,就靠西河大沟那点水,要供应十里八村的用,为了争水泡田栽秧,有时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打得头破血流,伤了乡里乡亲的和气。生产队组织人马从不远处接来了自来水,但远远供应不上这里的人畜饮水,就更谈不上泡田栽秧了。

十年前,我远离老家在外上学。一次放假回家,正是泡田栽秧的季节。村里大部分稻秧已经栽下,可是好多天没有下雨,大沟水又断流,那些秧就被活活旱死。至于人畜饮水,我也是深有体会,这回,我是亲自挑着水桶在村头自来水水源处等水,和村邻乡党一起排成长队,一挑水足足等了两小时,才把水挑回家。心想,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这里的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一年年地熬过。

远古的水越来越遥远了,在这样的村庄,何时还能听到多年前茂林修竹间潺潺的溪流声呢!我不得而知。不过,我总是以乐观的心态面对周围的一切,包括这未来的水,相信未来的水不会太遥远。

大地的皲裂如我干涸的嘴唇,要让我就此命悬一线吗?我怀着忧思一次次走过从远古一路走来的村庄,我深深地感觉到这村庄的疼痛,山村言无语,谁不盼望那柳暗花明的山水意境呢?啊!我久违的那一汪来自上苍的甘露,您来自西河源吗?您在白塔村的村口叩门而入,您知道我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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