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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文化与21世纪以来的浙江非虚构文学

2023-03-05齐童巍尹丹红

关键词:文脉虚构西湖

齐童巍,尹丹红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人文艺术与数字媒体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浙江作家对百年中国新文学贡献巨大。而在浙江新文学作家的文学创作和人生经历中,作为地域文化的吴越文化一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既涵养了作家性情,也成为文学作品的重要内容。对此,研究者指出,“浙江作家一直恪守着对吴越地域文化的探索意识”[1]。进入21世纪以来,浙江作家在非虚构文学创作中,深入地体察绵延于浙江历史之中的吴越文脉,感知吴越文化影响下的浙江社会的探索历程,并以非虚构影视的方式讲述着吴越文化的故事。

一、体察浙江文脉传承

在中华文明的漫长历史中,浙江地域文化的面貌因历史境遇,而发生过多次深度转型。作为中华文明的地域版图,对吴越文化来说,这些转型是地域文化融入中华文明的历史机遇,也促进了中华文明内部的革新,对中华文明的绵延、发展做出了贡献。研究者指出,“永嘉之乱、安史之乱、靖康之难,既是吴越地区三次加速发展的机遇,也是吴越地区对中华文明的三次拯救。”[2]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在某些特殊的历史关头,吴越地区接纳了来自各地的逃难的人们,在不同地域文化的融合、创新中,拯救了面临巨大危机的中华文明,丰富和发展了中华文明,形成了吴越文化新的独特面貌。吴越地区在明清以来所呈现的富庶景象,正是在历史的进程中,融汇了本地与外来的文化元素,经过岁月的汰洗而最终生成的。吴越文化所蕴藏的蓬勃生机,在历史进程中不断被激发,造就了丰厚的浙江文脉。

在21世纪以来的浙江非虚构文学创作中,许多作家以探索的姿态去切身体察浙江文脉的历史痕迹,体悟浙江文脉的精神特征。正如研究者所言,“非虚构中的‘现实’包含着‘发现’,因为‘现实’有着无穷无尽的内部。”[3]当浙江作家们用身临其境的方式,去面对历史、触摸历史、发现历史的时候,这样的非虚构文学书写,就把我们对历史中的浙江文脉的理解带向了“现实”的更深处。

进入21世纪后,浙江的西湖文化景观、良渚古城遗址等相继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对文化遗产的现状与历史的记述,成为浙江作家非虚构文学创作的重要内容。

西湖叙事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且折射出审美取向的历史演进轨迹。针对宋代以后西湖叙事走向繁盛的现象,研究者认为,“从曲江到西湖,走向市井空间的现世体悟,这是由唐而宋之城市叙事的必然选择。”[4]西湖叙事的实质是人们对生活现状的记述,对生活理想的思索。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西湖能够真正以文化遗产而著称,并不仅仅是因为西湖的自然景色,而是因为西湖以及关于西湖的叙事作品和抒情作品,向人们呈现了可能的、理想的生活方式。

在21世纪以来的浙江非虚构文学的西湖叙事中,行走于秀丽山水中的体验,对于历史人物的怀想,构成了重要内容。研究者认为,“吴越文化是极为丰富多彩的,但它有两个很突出的特点:一是它包含着浙江地区领域广阔的秀丽山水以及人们对这些山水的审美共识;一是由众多历史文化名人极为丰富的精神遗产以及若干脍炙人口的民间传说所构成的优秀的历史文化传统。”[5]当作家们身处前人曾站立过的同一空间,饱含对前人经历的感同身受的真切情感,带着读者一起去体会眼前的景象,触摸历史的痕迹,感悟前人的人生,前人生命中与西湖有关的经历,就浮现在纸上,我们也读到了一个真实而悠远的西湖形象。

王旭烽在著作《走读西湖:从湖西开始的风雅之行》(2003)中,站在个体的角度设身处地地进入与西湖各处景观有关的人物的处境中,去体会笔下人物,在复杂的人生状态中面对眼前的湖光山色时的心境。如走在俞樾后人重建的孤山俞楼“那狭小的发出咯吱咯吱声的木楼梯上”,感受前人的气息,并认为“孤山,就是西湖的纲”。

在沈苇的笔下,杭州“是尘世许诺的天堂”(《女士们的西湖》2004),将女性的故事、女性的气质,与杭州的印象融为一体。这是作家对有着丰厚的历史积淀的西湖的深入感知。将自然、风物与人的体验接通。这样的写法,都接通了西湖的文脉,也体现了非虚构文学的指向。研究者认为,“唯有舍弃理性启蒙的观照方式,去深入体验,才可以真正实现重返故乡、理解故土。”[6]作家们对西湖的非虚构文学书写,恰恰是不建立在严格的理性启蒙基础上的,是感性的、个人化的、多面向的,站在大历史的一旁,穿越时空,重回历史的现场,倾听当事人的一声叹息、一句话语,以文学的方式拓宽了历史书写的直径,有力地重返了关于西湖的文化记忆。

与西湖相比,良渚叙事不属于生活叙事,作家在探寻、思索的文字中,试图依据发掘进程,复原数千年前的家园景象及良渚先人对自然与社会的看法。在刘斌详细记述良渚考古经历全过程的著作《寻找失落的文明》(2022)中,充满了这种“寻找”的姿态。书中最富有非虚构文学色彩的地方在于,作家没有将重点放在对遗址现状的直白描摹上,而是用良渚文化的发展过程和良渚遗址的考古过程作为“魂”,牵引着读者跟随着作家的关切的心情,在这两个过程中不断地探索、跋涉。作家记述了在反山发掘工作中出土玉琮,以及辨识出“头戴羽冠的神人的形象”时的雀跃场面,思考了地理空间场景的原貌和功用,观象台、台城、城墙、水坝等千年遗存,最终在长时间的考古发掘和殚精竭虑的思索中,复原了遗址原本的面貌。在百年中国历史中,良渚是一个萦绕已久的名字,但是却直到进入21世纪,我们心头关于良渚的疑问,才在亲历者的一个个日夜的劳作中,得到全面的解答。考古的务实态度,与非虚构文学观察世界的方式,在《寻找失落的文明》一书中实现了对接,很好地处理了理性与感想、文物与文学等之间的辩证关系。

除了西湖和良渚,更多时代的浙江文脉“泉流”,也在浙江作家的笔下继续“流淌”。穿越时空,古今结合,成为作家对话浙江文脉的共同路径。在著作《九万里风》(2020)中,陆春祥在许多篇什里,都有意地将对过往历史的记述,与对当下活动的描述融汇在同一篇文章之中,获得古今呼应的精神共鸣。在沈苇的《破房子与水晶宫》(2005)中,赵孟頫的故事与自己逝去的爱情往事,在同一个空间发生。在追寻往昔的过程中,两个生命个体的经验被接通了。

赵柏田的著作《岩中花树——十六至十八世纪的江南文人》(2007)用王阳明、张岱、张苍水、黄宗羲、万斯同、全祖望、章学诚、汪辉祖等人的事迹,串联起了从明至清的浙江历史。作家在书中自述,“通过某种古老的方式(比如口耳相传),我知道了我居住的地区、我每天经过的石桥和街巷,也曾经是数百年前生活在这一地区的文人们习见的生活场景,那一喜好精神辩诘的传统还像暗流一样在当代生活的河道下潜滋暗长。”这一特点在记述王阳明的第一部分中体现得尤为突出。作家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将王阳明的人生轨迹串联起来。在依照史实的基础上,用非虚构文学的方式还原了人物的内心的感受,让读者对王阳明的仕途、思想乃至家庭、婚姻都有了更直观的认知。通过文学看到了王阳明的思想,是如何在个体的真实的日常生活中逐渐生发出来的。

进入现代以来,浙江的文脉也不断绵延、发展,作家们着重突出了在现代化的影响下,人们对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顾志坤的著作《大师谢晋》(2008)立足于谢家的文脉,来展现与中国现当代历史进程紧紧关联的导演谢晋的一生。谢家在西晋末年移居会稽,出现了谢安、谢玄、谢灵运等有着杰出才能的历史风云人物。在《大师谢晋》一书中,作家准确把握住了谢晋积极、进取的精神气质,表现谢晋在不同的时代对电影艺术孜孜不断的追求,既还原了电影拍摄的场景,也还原了谢晋个人生活的场面及个人内心的感受。通过作家的勾勒,读者看到,前半生所积累的情感,在谢晋改革开放以来的电影创作中集中迸发了。时代的境遇与个人的命运,在从事电影创作这一活动中最终交汇,“合奏”出激越的“旋律”。在苏沧桑的《纸上》(2021)一书中,在叙述造纸人的命运、造纸工艺的岁月沉浮时,记录了制作材料发酵、生长,让纸在几十年后变得和“陈年佳酿”一样富有光泽的细微变化的过程,突显了在中华文化中纸展现的灵性,直击民族文脉的内核。

《家在富春江上》(2022)一书中,孟红娟描绘了叶浅予晚年回归故乡,在富春江畔入神地作画的点点滴滴。这一举动恰恰呼应了作家在书的题目中所指向的思家、归家、爱家的姿态。书中的许多文字里,孟红娟在不断地找寻目之所及能见到的故乡的历史陈迹,怀想着故乡在宏大历史和个人命运里的方位。陈改玲的著作《我是一条河》(2022)中的文章创作的时间比较长,覆盖了作家求学、工作的经历,其中就包含了对杭州生活的记述。在书中关于杭州的文字里,我们能够看到一位高校教师是如何选择来到杭州、融入杭州并探索专业生涯发展之路的,能够读到一位母亲是如何与孩子一起探寻并找到未来方向的。可以说,以“我”之心境烛照出了属于这座城市许许多多人的共同经历,彰显了杭州这座城市对来者的接纳姿态,成为浙江文脉的新的延续。

通过浙江作家的文字,自良渚始而至于今日的独特的浙江文化印迹,在非虚构文学这一写作类型中汇聚起来。有些记忆,一代代作家不断与之对话,也有些记忆则在这样的写作中被重新复苏。阅读21世纪以来的浙江非虚构文学,我们能够感受到,浙江文脉的影响绝不局限于浙江,其精神血脉已经融汇于中华文明之中,并深深地影响着当下的生活与思想。

二、感知浙江社会脉动

进入21世纪以来,在浙江作家的非虚构文学创作中,近代以来各个时期浙江社会前进的脚步都得到了记录。研究者认为,浙江作家“更多地趋向于现实主义手法”[1]。浙江作家的非虚构文学创作也秉持了这一现实主义传统。作家们穿越历史的时空,追寻、思考历史当事人的人生轨迹时,我们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浙江社会的脉动,感知到历史发展的步伐,感觉到身处历史进程中的人们的情感指向。

浙江作家追随着、记述着革命先烈的脚步,勾勒浙江人对中国革命的重要贡献。王旭烽的著作《主义之花》(2011)以革命女性为主人公,穿越漫长的时间,尽力打捞一位位浙江革命女性的事迹,钩沉她们的生命轨迹。尤为可贵的是,作家放入自己作为女性的体验,以人生的时间长度,去体会这些杰出的女性面对婚姻和人生时的丰富感受时,对女性在婚姻中的角色、女性与革命的关系等等都有了新的思考、新的认识,突显了女性智慧、勇敢等品质对家庭、对革命的贡献,读来让人觉得浩然正气荡气回肠。研究表明,“历史文化、革命文化与现代文化的交相辉映,使浙江文化闪耀出夺目的光彩。”[7]在作家以女性的感受对一位位革命女性的跌宕起伏的人生的体验中,将历史的聚光灯下,未被呈现出来的革命女性的生命体验,真诚地奉献在读者面前,串联起史实、遗迹及内心的感受,记录了浙江人在中国革命大潮的珍贵身影。

浙江作家描绘着经济发展中,浙江人敢为天下先的搏击身影。晚清以来的浙江企业家身上,展现出吴越文化的“勇于开拓和善于开放”[8]的特点。在陆士虎的著作《江南豪门》(2007)中,将浙江湖州南浔的辑里丝被朝廷认可的渊源,追溯到了明末南浔籍阁老温体仁对辑里丝的宣扬。在书中,陆士虎用一个个历史的场景,带我们回到了南浔丝织业和几大家族的崛起进程中,将诸如“‘什么!二两?’刘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相当于南浔收购价的三倍”等等对南浔的几大家族来说命运转折的时刻还原于纸上。作家没有用猎奇的方式去写南浔的往事,而是将几大家族的宏业,化为日常生活中的勤勉、变革进取的精神及对道德的坚守,如嘉业堂藏书楼的创建人刘承干邮寄、赠送刊刻的古籍,招待蔡元培等前来参观、查阅藏书,这让《江南豪门》的叙事温润、内敛,更具有文学的力量。

改革开放为浙江人在市场经济中搏击,提供了崭新的机会。研究者认为,“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浙江国有企业少、国家投资少、计划供应的物资和产品也少,这就迫使浙江的企业要从市场上去寻找原材料和产品销售渠道,在计划外的夹缝中求生存和发展”,“在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时期,这一体制劣势反而变成了体制优势。”[9]这也道出了浙江经济发展的密码。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开启,敢闯、敢拼、敢突破禁区、敢第一个吃螃蟹的浙江人,也因此创造了一个个令世人瞩目的经济奇迹,许多作家亲身走入了这些经济奇迹发生的现场,勾勒经济蓬勃发展中的地域文化形象。袁亚平的《世上温州人》(2003)、《行走天下——浙商新形态》(2013)等著作,在作家行万里路的基础上,为读者呈现了浙江在经商中的生存方式。作家以浙江温州作为探索的起点,写出了令人动容的奋斗的浙江人形象。朱晓军的著作《中国农民城》(2021)记述了温州龙港一大批跟随改革开放而在市场中搏击的人物,其中既有企业家,也有陈定模等基层的改革者,突显了龙港汇聚当地农民建城致富过程中的决心、魄力和远见。陈崎嵘的《东方大港》(2021)、龚晶晶的《向海而生:宁波1200年开放史》(2021)等著作,还原了宁波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抓住历史发展机遇的魄力和极具进取精神的地域文化。何建明的著作《中国珍珠王:沈志荣和他的欧诗漫世界》(2021)中,我们跟随文字与主人公一起走过外人看来无法想象甚至从未想过的养珍珠、卖珍珠、开发珍珠产品等坎坷经历,看到了人的创造性在企业走向成功的过程中所能发挥的积极作用。这些作品都以各个地方的发展困境为突破口,由事而及人,进而触及发展的道理,在浙江经济发展的历史上,凿出了窥见内部密码的“钻孔”,用非虚构文学的方式记录了鲜活的中国经济的地方路径。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我们进入了信息时代,浙江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数字经济发展的先机,并将其转化为商业的成功。朱晓军、杨丽萍的著作《快递中国》(2016)将目光对准与当下生活关系密切的快递业,思考浙江桐庐的歌舞乡人,为什么会先后创办申通、韵达、圆通、中通四家快递公司,能成功抵挡国际快递巨头进军中国市场发出的挑战,占据相当大的市场份额。当快递业的发展过程,被作家拆解为起步阶段的一个个具体的举动时,就突显了其中的艰辛的意味,我们跟随着作家的文字,与中国民营快递业的最早的创办者一起,背着整袋整袋的快件登上沪杭列车,坐在列车的连接处。通过描绘建设快递转运中心过程中遇到的招工、恶劣天气、班车、扣件、派送费分担等实实在在的问题,直面业务量提升以后加盟改直营时利益分配调整中的重重矛盾,让我们看到了快递业所折射的时代巨变的历史机遇,之所以能够被赖海松、何世海等一代快递创业者的创造并抓住,是与他们面对每一个具体的困境时的宽厚待人、不甘人后的处世方式相关的。作家用非虚构文学的方式,将民营快递业尚未被人们所关注前的艰难爬升过程描绘了出来。研究者认为,“过去,浙江抓住了市场建设的机遇……今天,浙江又抓住了数字经济的机遇,走在了发展前列,助推了民企的开放创新。”[10]快递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通过《快递中国》所记述的点点滴滴的创业事,我们却知晓了浙江人所创办的几大快递公司从起步走向强大的“密码”,勾勒出了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早期的鲜为人知的历史奥秘。

与社会发展关系更为密切的表现浙江社会脉动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如何突破既有的模式,如何避免现实利益的纠葛,都考验着作家的写作取向与思考能力。研究者认为,“组织化创作的要求比较宽松,而邀约创作的要求则较为严苛。如何在被选择创作过程中保持作家主体的独立性,坚持独立采写、判断、思考,在选材、构思、取舍、谋篇结构上保持自主性,这是邀约组织创作亟待解决好的根本问题。”[11]这也提醒我们,正因为非虚构文学与社会的密切关联,在创作与研究中我们正应该保持一份自我的警醒。作为与社会发展关系更为密切的表现浙江社会脉动的非虚构文学作品的价值,恰恰在于不流于低俗的秘史的套路,而是记录了近现代以来浙江人拼搏进取的真实身影,辨析前人在历史境遇中进退取舍的抉择,思考前人对社会发展的贡献。

三、塑造浙江文艺形态

随着信息社会的到来,非虚构文学的存在方式也与数字媒介联结。研究者认为,从文体来看,非虚构文学特征是开放的,是面向众多文艺形式的,“非虚构的话语结构犹如巴比伦塔,因为它并非为文学所独有,而是一个文类集合,即包含文学、历史、新闻、电影、电视等文体话语体系在内的具有‘非虚构’元素的集合。”[12]可见,不同的文体都能够容纳创作者对非虚构创作的追求。在信息化时代,浙江文学的非虚构创作也开始向着非虚构影视迈进。这也塑造了浙江文学的新形态。

在如今电子产品盛行的时代,人们不再仅仅依靠纸质作品阅读,而是通过网络这个多媒体来丰富自己的阅读视野,如手机、平板电脑、电脑等电子产品是人们阅读文学作品的途径,众多网络平台都是如今人们阅读的重要途径。非虚构文学通过纸质刊登出版以及以电子书的方式在网络上盛行,而好的作品就会备受人们关注和讨论。文化的“视觉转向”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非虚构文学走向影视化。许多热门影视剧都改编于非虚构文学作品,并获得巨大成功,体现了非虚构文学作品所蕴含的文学价值。研究者认为,“传媒经历了口头语、书面语、电子媒介三个阶段……故事性在新媒介时代的非虚构作品中备受青睐”[6]。非虚构文学走向非虚构影视的过程亦是双向互动的,一方面通过影视剧改编,非虚构文学以一种更直观、更易传播的方式走向受众,另一方面非虚构的作品和情节,也让影视剧包含了引发民众共鸣的情节,更具文学性、更吸引观众,在让观众感知、体会甚至思考与主人公相同的经历时,让非虚构文艺产生更为巨大的社会影响。

依托浙江的文化产业,具有非虚构色彩的浙产影视剧成为了21世纪以来的浙江文艺的新收获。发生在浙江大地上的故事,成为浙产影视剧的重要内容。在革命历史题材方面,电影《红船》(2021)再现了中国共产党诞生的经过,回顾了百年前在浙江嘉兴南湖意气风发的革命青年的壮志豪情,追溯了红船精神之源。在经济社会发展题材方面,电视剧《向东是大海》(2012)聚焦于宁波这座港口城市,展现了宁波商人艰难地发展民族工业,以工业报国的家国情怀。电视剧《温州一家人》(2012)将温州商人突破家乡地理环境的局限、行走世界经商的点滴经历,汇聚成了一座城市的精神史。电视剧《鸡毛飞上天》(2015)中,浙江义乌在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变得到了呈现,当年土地贫瘠情况下“鸡毛换糖”式的小本生意,与今日的商业成功之间的巨大差异,通过主人公的艰辛创业经历得到弥合。电视剧《春风又绿江南岸》(2022),直面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矛盾,思考了生态文明发展的可能路径。电视剧《运河边的人们》(2022)中,古老运河面临污染难题,转型升级的工业化路径,与文化产业的发展的并举,让运河的魅力得到了复现。电影《金山上的树叶》(2022)回顾了浙江安吉白茶产业的发展过程,将拓展种植面积、开展网络销售等时代元素熔于一炉。这些具有非虚构特征的浙产影视剧作品,视野宏阔,直面现实问题,紧贴日常生活,将时代命题与个人命运结合,得到了众多观众的喜爱,真正达到了作为非虚构文学的渊源的新新闻主义的追求,即“发出者(机构、个人、生产环节的每个把关人)意图诚信”“文本忠实”“接受效果的通达”三个维度的真实[13],在市场经济和信息技术的双重浪潮中,记录着时代真实而动人的印迹。

从吴越文化的历史传承来看,浙江的非虚构影视、非虚构文学与浙江经济社会生活的密切互动,恰恰体现了非虚构文艺作品与现实生活在内容和精神上的高度一致性。研究者认为,“影视具有高投资、高风险的商业属性,恰好和浙商敢为天下先的内在精神相契合,再加上开放的政策和灵活的机制,民营经济参与见证了影视浙军从起步到崛起的发展历程,两者之间形成了双向互动。”[14]浙江民营经济的兴盛让浙江影视剧的发展有了坚实的经济依靠。而以浙江民营经济的生动实践为代表的浙江人在各个历史时期敢想敢拼的经历,则成为浙江影视剧创作的鲜活素材,感动着生活在此地的人们和生活在别处的人们。

四、结语

巴赫金认为,在文学中“历史的现实性把表述的特殊的现存性与它的意义的共同性和完整性结合起来,把意义个体化和具体化”[15]。对作家们而言,以非虚构的姿态进入文学创作时,就是选择了一种独特的文学姿态,并用这种姿态去呈现在其他的文学写作中可能不被聚焦的对象,用更为“个体化”和“具体化”的方式,创造新的文学可能性。21世纪以来,浙江作家的非虚构文学创作,也给我们带来了关于浙江文学、吴越文化的新认识,让我们发现浙江文脉对当下人们的精神世界的影响,看到近代以来浙江社会发展进程中许多鲜活的身影,感受到浙产影视剧表现的当下生活所给予我们的感动。对文学的这种能力,张慧瑜认为,“现在的问题不是说‘什么不能写’,而在于想写什么或能写什么。在这种背景下,尤为需要一种对于未来的想象力。”[16]进入21世纪以来,浙江作家的非虚构创作的一个重要的基础,就是对历史、对社会、对生活的更深的认知,从作家们的创作可以看到,用非虚构的方式,文学不仅烛照了过往,也提供了未来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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