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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索肖像画中的女性视角 以《演奏小提琴的茱莉》为例

2023-03-05赵小云

河北画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马奈印象派画家

赵小云

(江苏省文化馆)

一、莫里索及其作品特点

莫里索出身于法国一个富有文化底蕴且颇有声望的家庭,在那个时候的法国,绘画只是上流社会的女子出嫁前需要学习的科目之一,只为培养完美的家庭主妇,并不用作深度培养。但是在莫里索的家族却非常看重绘画艺术教育,这也许和家族传承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因为莫里索的爷爷是著名的洛可可艺术家,在父母的支持和鼓励下她与姐姐从小便对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对她来说绘画不仅仅是一种对爱好的成就,还可以是一种职业选择。莫里索的天赋体现在,她23岁那年就可以在并不欢迎女性的学院派巴黎沙龙里参加展览,从这以后,莫里索每年都参与了展览,这在当时的女性画家来说是非常具有突破性的成就,但从1874年开始,莫里索便不再参加这些沙龙,因为她参加了第一次的印象派画展,而印象派的画家们在当时是非主流的,包括他们的作品和本人都被主流学院派们排除在外。这导致莫里索无法得到应得的艺术圈认可与荣誉,并且这在当时的印象派画家来说是通病。在1874年印象派第一次举办画展时,莫里索是当时参展的画家团队中唯一的女性画家,也是唯一没有被评论界嘲笑的画家。可能是她师承于传统古典大师的缘故,同时,她又是一位女性画家,法国人更是懂得如何地尊重女性,人们也不会太多地去嘲笑她。从这以后莫里索就没有参加过学院派巴黎沙龙,转而投入印象派画展中去,一生中参加了除1878年以外的七场印象派画展,因为那年她的女儿茱莉·马奈出生了,莫里索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绘画题材也多了许多女儿的成长记录。

许多关于莫里索的资料都会提到她与印象派代表马奈的关系,1868年他们二人相识于卢浮宫,两人因着对艺术的理解有着许多的共鸣成为知己,或者说莫里索是马奈的缪斯,已婚的马奈介绍莫里索与他的弟弟尤金·马奈相识、结婚,两位印象派艺术家从此既是好友也是家人。在马奈的作品中总是有同一位女子作为画面中的视觉中心,这位女主角有着棕色的长卷发,以及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那女子就是莫里索。在许多有关她的文献资料中,都会提及她是马奈弟弟的妻子,然后隐晦地述说一番她和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故事,却掩盖了她作为一名出色画家的才华。

莫里索的画充满女性气息,钟情于表现室内等私密的场景。她的模特多是家人和亲密的朋友,在画布上自然地展露日常生活中的平凡又动人的瞬间。这些她生活中熟悉的画面,在她笔下仿佛瞬间凝固,时光暂停在透进窗里的日光中,静止在每一缕沉思里,沉淀在每一个凝神的眉眼间。

上游社会的家庭和身份让莫里索得以接受最好的艺术教育,但她仍感受到艺术界并没有人认真对待作为女性艺术家的她,她说“我不认为曾经有男人平等地对待过女性的成就,这就是我要求的事,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们有同样的价值”莫里索的作品主题绝大部分是全围绕着她的日常生活轨迹,同时也反映着 十九世纪的社会对于性别的差异对使女性艺术家造成的限制。

二、《演奏小提琴的茱莉》的女性视角

肖像画,尤其是女性肖像是莫里索画作中的主题,但与传统女性画作不同的是,莫里索想展现的女性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日常生活同样具有意义的女性。莫里索作品中有很多和家人在一起的可爱时刻,在家人环绕和睦温馨的氛围中撷取生活的诗意。作为一名女性,贝尔特·莫里索不能够像别的男性画家那样经常出入咖啡馆等重要社交场所,只因为她是一个女性。于是她转变方式:在家里组织沙龙。从出生开始,茱莉·马奈就生活在一个印象派艺术家的交流圈中,这使她顺理成章地成了众多印象派肖像画中一个重要的模特。

茱莉的降生极大启发了母亲莫里索的创作热情,为法国印象派绘画注入了独特的女性色彩,使她成为该流派绘画中最为著名的模特,让人们在其变化与成长中共同见证属于印象派的时代记忆。作为印象派最初成员中唯一一名女性画家,莫里索承受了比男性画家更多的性别压力,与此同时批评界对她的抨击也分毫未少。莫里索作为一个被特定时代所困的女性画家,在作品中关注女性以及家庭生活是她的特色也是她的不得已。莫里索为女儿创作了大量的肖像画,从水彩草稿到肖像油画,在莫里索的描绘下,5岁的女儿在慢慢长大,6岁女儿划船的时候,8岁女儿开始自己扎头发的时候,12岁,女儿养了虎皮鹦鹉的时候……在这些作品中,莫里索作为艺术家和母亲,以她独特的视角和表达方式传递了对女儿,对家庭和艺术的热爱,而这种绘画视角过去常常被视为女性艺术家的不足而不是优点与特色。

《演奏小提琴的茱莉》1893

(一)关于忧郁

在《演奏小提琴的茱莉》中,莫里索的女儿茱莉作为画面的中心人物占据了大幅位置,15岁的茱莉披一头红色的长发、大大的杏眼、圆润的脸庞,身穿深色长裙,腰间系着白色腰带,微微低着头,半张脸埋在微弱的阴影下,她的神情平静而克制,与此前画作中茱莉无忧无虑地生活相比,长大后她的画像则更多时候处于沉思之中,那种活泼似乎早已消逝了,一年前,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这种痛苦在她身上铭刻下了痕迹。莫里索没有忽视女儿的痛苦,同样的悲伤也通过对人物的描绘再现。这幅压抑的肖像再次成了一个令人伤心的预言,不久之后,这名女孩将连母亲也要失去。

莫里索复苏了浪漫主义的概念——沉默、冥想、安静的人物充满了短暂而又难以捉摸的现代女性的美丽。这被称为“人为忧郁症”的时代,忧郁已经成为法国国家性格的一部分。画面左上角,她留下了一幅笔触模糊的画,这幅画是年轻时马奈画给莫里索的肖像画,一直挂在莫里索家里的墙上,这个细节也是马奈离世之后,莫里索唯一一次对和马奈的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做出回应。

这个时期,莫里索的笔触从早期的轻盈短促开始延展,更加着重线条对形状的表现,对光与色彩的表现远超物体本身形象,追求整体光影色彩形体氛围的统一,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流动的色彩。

莫里索为独生女茱莉用画布记录下了童年到少女的每一副面孔。画中的女儿慢慢长大,现实里的自己却慢慢老去。在给姐姐的信中,病危的她写道:“看起来我的生命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而我却没有取得任何成就,这非常令人沮丧。”这位独特而有冲劲的女性,一生都在做自己,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法认可自己,更无法找到自己。1895年,茱莉16岁的时候莫里索去世,享年54岁。

(二)关于女性情感和心理

在回答“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这一问题时,艺术史学者琳达·诺克林指出,包括艺术创作者的发展与艺术作品品质在内的整个艺术创作情势都发生在一定社会环境之内,因此应当从“社会结构”的维度思考问题。具体来说,在对相关艺术活动选用的文献资源,以及女性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同样条件给予到女性的可能性。例如,如果艺术创作被认为是一定要学习的必备技能,女性是否有和男性同等的机会、场所和实用工具来学习?而如果是专门以艺术为生的职业生涯,能否为优秀的女艺术家予以足够的经济发展和精神支持?如果这些要求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容易满足,就构成了女性“已经成为优秀艺术家”道路上的限制因素。

借助揭示各种主观和客观的限制,然后如何解决“为什么”的问题,似乎还有一个思路,那就是借助传世的作品和历史文献。历代著名女艺术家的创作经历和密切接触能够证明,女性从未缺席艺术圈子。更进一步,追寻“艺术史的另一半”是一种视角的转换,促使我们思考,当我们以女性为对象时,进而以某种特定的性别意识和性别经验被认为是观察人性的镜子或线索。可以看到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所以在面对女性艺术家这一主题时,如果将艺术视为一种“再现环境的方法”,那么从“她”的角度建构艺术史语境,不仅会为探讨“女性”问题开辟新的思路,还能借此观察到女性与艺术的结合带来了怎样的改变。“他人如何看我,首先取决于我怎么看自己”,莫里索的画面中所描绘的多为女性,以独特的视角描绘了在日常常见场景中逃离男凝的女性。成了画面中生活的主角。莫里索以第三视角描绘了这些女性的生活,将独特柔和细腻的笔触和相当丰富的色彩感受注入画面。在莫里索的作品中,他们读书、郊游、聚会或休息,让人感到宁静而美好。

观察那个时代的很多作品,我们能够发现,大多数女性肖像都不可避免地处在男凝下,而在莫里索的画作中,经常会有一些女性在照镜子,这似乎创造了一种崭新的视角。她们身处自己最舒适的环境中,做着今天最熟悉的日常事情,在大镜子前梳妆打扮。画作前的观众和画家一起看着镜中的女性;我们在欣赏画作,观察人物细节。好像透过镜子也在观察着自己的内心,不自觉进入一个“内省”的状态。这是由于莫里索在创作时提出了“带有强烈自我意识和‘去客体化’的独特女性视角”这一理念。

(三)关于家庭

关于莫里索姐姐艾德玛的个人信息非常少,但莫里索作为画家的职业生涯却一直与姐姐密不可分。这两姐妹关系密切,作为画家也一直互相支持对方的职业,但她们俩在艺术方面的亲密无间却在1869年可惜结束了,因为埃德玛结婚了。在那个年代的法国,女性只要结了婚就会放弃自己的职业和兴趣爱好,专心在家打理家庭生活,成为一个世人眼里的“优秀女性”。莫里索对与姐姐的艺术伙伴关系的结束感到遗憾。就如艾德玛在一封信中写道:“……我经常回想和你在一起创作的时候,亲爱的贝尔特。我想要再次与你在画室中,即使只是一刻钟,去呼吸我们多年来共享的那种气氛……”。

莫里索常在画中描绘的资产阶级、悠闲阶层的休闲生活,这样的画面也将一个无奈的事实摆在我们眼前:当时的大多数女性,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家庭,根本没有办法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成功。在家庭身份与社会身份之间的纠结。这正是她和当时的法国女性一生的写照。也许茱莉马奈能够有幸继承她母亲的艺术天分,但和当时法国大部分资产阶级女性一样,她只能在家庭琐事之余进行艺术创作,在婚后专注于家庭不再展露自己的艺术才华,只是偶尔作为模特出现在丈夫的 作品中。

1885年,莫里索44岁。专心艺术创作的她为自己画下了一幅肖像画,画中的自己不再是当初出现在马奈作品中引起议论的那个大眼睛少女。在这幅画面中,莫里索勇敢面对自己花白的头发,不再年轻的面庞,但脸上的神情十分坚毅,目光如炬。胸前点缀的花朵,就像是她为了面对真实的自己而主动为自己戴上的“勋章”,手里的画笔与调色板则是她回击时代的“剑与盾”。究其原因,即使到最后,她也没有得到当时主流艺术圈子的称赞,被忽视和排斥,虽然这并不妨碍她对自身价值的认可。

在她人生的最后几年里,莫里索对画面动态的研究转向发了对于内省的探寻。多年来,她快速地笔触所画出的人物形象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注重对于人物内心和情感的表达。在《做梦的茱莉》(1894年)肖像画中,莫里索画的红发少女在不远处皱着眉头。她的鸽蛋脸在绿色和金色线条的映衬下闪闪发光。茱莉好像雕塑一样的动作来自画作《斜倚的灰衣女子》。如果不是她54岁的时候突然死于肺炎,也许莫里索的艺术之路能够走得更远。

三、结语

从《演奏小提琴的茱莉》中可以看出,莫里索一直尝试着通过对人物的穿着,打扮,体态,表情和周围环境的描绘来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她以女性的敏锐才华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在莫里索的视角中,女儿茱莉代表了她想摆脱男性凝视,在画面中,社会对女性的规束控制着女性的所作所为。作为一名当时稀少地拥有女性视角的画家,莫里索在坚持印象派创作理念的同时,对光色的理解让她完成了内部的创新,她比任何同时代的人都更善于用自我来体现女性主体。不像德加的芭蕾舞演员或马奈的裸体女子,莫里索笔下的女子是自由而独立的,拥有着鲜活的自我。人类思想的流动性吸引着莫里索长久致力于对表现生活状况的创作,展现出了对现代生活的情感“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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