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碳排放强度研究
——基于省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视角
2023-03-03孙皓程马宁孙文莉
孙皓程 ,马宁,孙文莉
(1. 北京外国语大学 国际商学院,北京 100089;2. 辽宁科技大学 经济与法律学院,辽宁 鞍山 114051)
0 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经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并明确要求“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经济体系,坚持新发展理念”,为新时代下的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对外直接投资不仅促进技术溢出、改善产业结构,同时,还会对环境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在新的历史时期,如何平衡对外直接投资与绿色低碳发展对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2005—2019年,我国碳排放量虽然呈逐年上涨趋势,但碳排放强度却持续相对放缓,表明GDP的增速变化大于能源消耗的增速,这是我国逐渐重视绿色低碳经济发展所致。近年来,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中国企业“走出去”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行,使得我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快速增长。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从2004年的55亿美元在2020年增长到1 329.4亿美元,发展态势迅猛。然而,受新冠疫情、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的影响,国际上各种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大。依据Baker等[1]的统计方法,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从2009年的127.6攀升至2020年的747.9。在较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下,企业的决策难度加大,使得经济主体在决定是否对外直接投资时摇摆不定[2]。
在这一背景下,本文尝试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外直接投资与碳排放强度三者联系起来考察,结合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省际的异质性,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视角下,运用数据测算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作用。从统计数据初步分析结果来看,一方面,高经济发展省份平均对外直接投资(320亿美元)高于全国总样本(15亿美元),远高于低经济发展省份平均对外直接投资(6亿美元);同时,高经济发展地区平均碳排放强度(0.71)小于全国总样本(0.77),且小于低经济发展地区(0.81)。总体来看,对外直接投资越高,该地区的碳排放强度越低(图1)。
图1 2019年我国碳排放强度和对外直接投资地理对比图
另一方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平均值在高经济发展地区(103.50)高于低经济发展地区(97.04)。同时,碳排放强度在高经济发展地区(0.71)则相对更小。笔者分析,这是由于高经济发展地区出台完善和改革政策的频率会更高,不断的改革推进与试点工作使得在高经济发展地区政策调整次数更高,因而碳排放强度也向好发展。相比之下,低经济发展地区政策革新更缓慢,维持现状时间更长,碳排放强度变化也相对越慢。总体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大的省份,该地区的碳排放强度越低。在统计意义上,两者呈负向变动趋势(图2)。
图2 我国各省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碳排放强度散点图
在上述初步数据分析基础上,本文基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视角,进一步测算、剖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的影响效应。考察的系列核心问题包括:第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总体碳排放效应如何?是否具有区域异质性?其中,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起到怎样的调节作用?第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是否具有显著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门限效应?这种门限效应是进一步“强化”还是“削弱”基础的碳排放效应?探究上述问题将为探索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路径提供可借鉴的参考对策。
1 文献综述
1.1 对外直接投资与母国碳排放
相比于外商直接投资(FDI)带来的东道国环境问题,对外直接投资带来的母国碳排放的研究还相对较少。比较常见的研究框架是贸易—环境分解框架,贸易—环境分解框架将国际经济活动对环境的影响分解为三种渠道效应:规模效应、技术效应和产业结构效应[3-4]。这三种效应的相对强弱决定了对外直接投资对环境污染的影响。
1.1.1 规模、结构、技术效应的逐一视角分析
从规模效应来看,一方面,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了母国经济规模的增加,从而使二氧化碳排放总量增加[5];另一方面,对外直接投资可以转移国内过剩产能,通过降低固定成本实现经济增长,进而降低地区碳排放总量[6]。在此基础上,屈小娥和骆海燕[7]根据库兹涅茨曲线原理,认为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呈倒“U”型关系,只有在经济发展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抑制碳排放。
从产业结构效应来看,“污染避难所”假说认为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具有污染规避的特征,严格的环境规制会将重污染企业向外转移,从而使母国碳排放强度降低[8-9]。屈小娥和骆海燕[7]认为,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等国际合作的开展,母国的能源资源利用率和消费结构得到了提升,改善了母国的产业结构。第三产业占比的上升能够降低国内高耗能经济主体的能源需求,从而降低母国碳排放。
从技术溢出的渠道来看,对外直接投资会促使国内企业技术进步[10-11]。然而,技术进步可以提升环境管理水平和生产效率,地区能源使用效率的提升可以通过节能减排的方式降低碳排放强度[5,12],但同时,生产效率的提升提高了产业规模,从而可能带来更高的碳排放强度。因此,技术溢出带来的碳排放强度的影响还有待考证。
1.1.2 综合视角
Yang & Liu[13]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日本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改善了母国环境,可能是日本对外直接投资的技术效应相对更显著造成的。许可和王瑛[14]通过联立方程组考察国际经济活动对环境三个渠道的综合效应,认为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带来的规模效应和产业结构效应超过技术效应,导致总体碳排放量增加。
目前,学界关于对外直接投资和母国碳排放研究的主要观点可大体分为三类:一是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通过转移污染企业和改良技术等原因降低母国碳排放强度;二是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带来的负向效应小于技术效应,导致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增加;三是认为尚不能得出确定的结论,需结合具体的情景条件而定。总之,目前对于母国的对外直接投资碳排放强度研究较少,且结论不一,结合后疫情时代经济不确定性背景下的研究更为鲜见。
1.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衍生的碳排放效应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是继Knight[15]提出不确定性之后,Baker等[1]提出的衡量由于经济主体无法确切预测政策制定者何时制定或更改政策导致政策不稳定的指标,是衡量经济政策变化频繁程度的指标。
1.2.1 对外直接投资途径
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可能对该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决策产生影响。杨永聪和李正辉[16]提出,中国在东道国直接投资的规模与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正相关。杨栋旭等[17]认为,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促进了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宫汝凯[18]也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高,地区对外直接投资规模越大。杜群阳和李中源[19]发现,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促进该国制造业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但是,当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小于东道国时,反而会抑制本国的对外直接投资。陈胤默等[20]在考虑了融资约束的情况下,认为母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本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决策可能起到抑制作用。因此,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会影响企业的外部环境,进而影响企业的经营决策和投资规模,间接影响母国碳排放。
1.2.2 其他影响途径
首先,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通过融资、政企利益博弈等途径对二氧化碳排放强度产生影响。政策波动必然会影响企业的决策,从而影响企业造成的碳排放。韩颖和齐小源[21]认为,由于官员的晋升激励,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加重本地区的环境污染。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高时,政府官员可能会为了政治利益与经济利益而放宽企业碳排放门槛,从而达到官员和企业间的共同获利,导致企业碳排放量的增加。同时,官员利益博弈、投资结构配置及信贷资金流向等因素可能会影响地区金融发展水平,从而触发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地区环境污染之间的传导链条。不过,在政策波动性与企业碳排放之间关系的讨论方面,也有学者提出两者之间的负向传导机制。伍格致和游达明[22]根据实物期权理论,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抑制碳排放,原因在于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高时,主体难以预测未来政府的行为,会选取等待策略,从而导致碳排放量的暂时下降。同时,在一般情况下,经济政策的出台往往有利于调整经济结构,起到促进技术进步和市场发展的作用[23],也可能会使碳排放强度降低。
其次,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还可能通过经济规模、产业结构、技术进步三种渠道对母国碳排放产生影响。第一,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趋增时,母国的经济规模可能会发生变化。例如,经济运行效率、经济运行机制及内生驱动力量等会随之改变[24]。Mumtaz &Surico[25]构建基准VAR模型研究了各种不确定性对GDP增长率的冲击效应,结果发现,不确定性会抑制产出。第二,母国的产业结构也可能会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刘达禹等[26]实证探讨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受新冠疫情的影响,对产业结构所造成的影响。最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也会影响一国的技术水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会通过对研发投入、信贷市场发展、企业竞争等的影响,进而改变技术水平[27-28]。通过这三种渠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可能会对一国的碳排放强度产生影响。
目前,学界关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外直接投资及母国碳排放三者的综合性研究文献还比较匮乏。就笔者所知,王慧等[29]通过测度环境政策不确定指标,研究了环境政策不确定性、双向对外投资和低碳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传导效应,并提出双向FDI会抑制行业碳排放的观点。不过,环境政策仅是经济政策的一部分,单一政策的调整变化,并不能完整揭示政策波动性带来的机遇与挑战[2]。与以往研究文献不同,首先,本文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纳入对外直接投资带来的母国碳排放强度研究框架中,测度了省级层面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标。在此基础上,通过比较区域经济发展程度和地区差异带来的异质性影响,综合提出更符合当下背景的政策建议。其次,本文以省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作为门限,通过验证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具有显著的门限效应。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小于门限值时,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抑制效应展现出进一步“强化”的作用;而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大于门限值时,这种“强化”作用消失殆尽,甚至出现“削弱”倾向。
2 研究设计
2.1 模型选取与设定
估计方程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基本形式设定如下:
式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β为回归系数,COIit表示i省份t期碳排放强度,OFDIit表示i省份t期对外直接投资流量,EPUit表示i省份t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Xit为i省份t期控制变量集,γ为各个控制变量的系数,εit表示残差。为了方便经济解释,对交互项进行了中心化处理。
2.2 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本文选取2005—2019年中国30个省份的数据样本,由于数据可获得性问题,在此去掉了西藏和港澳台地区的样本。数据来源自《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国泰安数据库、EPS数据库、Wind数据库和Wingo数据库。
被解释变量:碳排放强度(COI),使用碳排放量除以本省份地区生产总值,碳排放量是按照IPCC系数(表1)8种能源消耗量计算得来,即将每种化石能源的平均发热量(NCV)分别乘以能源消耗量(Eit)再乘以每种化石能源的碳排放系数(CEF)的总和,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表1 各能源整理后的系数
主解释变量:对外直接投资流量(OFDI),数据来源为2005—2019年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为了防止异常值对研究结果产生影响,将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进行了缩尾处理,使数据更平滑。
调节变量:省级层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该变量参考Yu等[30]的方法,通过搜索Wingo数据库中的各省份政府工作报告数据库,将不确定、预测等词汇的用词频率统计加总得出。该方法以省级政府工作报告中关于经济政策不确定的词频数量的多少来判断本省经济政策的波动程度,与传统的以报纸媒体来源的指数判断相比,尽量规避了可能存在的选题偏好、编辑立场等问题[23]。经检测,本文构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Baker等[1]、Huang & Luk[31]创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总体趋势大体一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越高,代表该地区政策变更或变革越频繁。
为了排除各省份能源结构、环境治理、人力、技术升级和经济发展的影响,本文选取与碳排放有关联的5个控制变量,数据分别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Wind数据库和EPS数据库。控制变量选取如下:(1)产业结构(STR)是指第二产业占本省份GDP的比重。第二产业的发展带来大量的化石消耗和碳排放[32]。一般情况下,各省份第二产业的比重越高,带来的碳排放强度可能就越多。(2)环境治理强度(IET)是各省份城市污染治理投资总额与各省份生产总值的比值。环境治理强度可以反映该省份对环境污染问题的重视程度。一般来讲,更重视环保的省份,其二氧化碳的排放强度会更小。(3)人力资本(HC)用各省份每万人中的高等学校在校生数做表征,反映了劳动力市场高级化程度。劳动力市场高级化程度越高,对形成规模化市场和规模经济越有帮助,碳排放强度越低[33]。(4)技术投资(RD)可以衡量该省份愿意提升或引进技术的意愿,可能提升该省份节能减排的水平,对绿色经济有积极的推动作用,会逐渐减少碳排放量和碳排放强度。(5)地区生产总值(GDP)。地区经济水平的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前期通过资源消耗获得快速经济发展,带来更多的碳排放,后期经济发展带来规模效益和技术提升,会减小碳排放强度[34-35]。
2.3 统计性描述
表2给出各变量统计性描述,根据刘海云和龚梦琪[6]的分类,将各省份按照人均GDP平均值划分,低经济发展省份样本为河北、山西、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广西、海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高经济发展水平样本为北京、天津、内蒙古、辽宁、吉林、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
表2 变量统计性描述
3 实证研究
3.1 全国层面结果
且号性符合理论预期。技术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效应不显著,但号性符合预期,可能是由于技术投资对于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有滞后性,或国内各省份技术投资主要作用在提高生产率而不是作用在环保或是碳排放方面。
3.2 区域层面结果
表3呈现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影响的估计结果,估计系数显著为负,在-0.47~-0.14之间。说明随着对外直接投资的增加,各省份碳排放强度减弱。这一估计结果与刘海云和龚梦琪[6]的研究结果一致。同时,省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对碳排放强度影响的估计系数也显著为负,说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碳排放强度的增强起到抑制作用,这一估计结果与伍格致和游达明[22]的研究结果一致。另外,对外直接投资的平方项为正说明对外直接投资与碳排放强度的关系呈正“U”型,即当对外直接投资的流量经过拐点后,其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会由促进转向抑制。
表3 全样本估计
当加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对外直接投资的交互项后,两者对碳排放强度的传导效应依然为负,但交互项系数为正。这说明,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大,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负向影响被削弱。笔者认为可能的原因在于:当一个地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高时,此时,外部的不确定性可能也会同步加强,甚至会更高。在这种情况下,该省份经济主体可能由于趋利避害的原则而选择等待,进而推迟对外直接投资,而对外直接投资水平的降低会导致本地碳排放强度的降低效应进一步削弱。
在控制变量中,地区生产总值、环境治理强度、人力资本、产业结构均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作用显著,
本文根据刘海云和龚梦琪[6]的分类将全国划分为高经济发展区域和低经济发展区域。表4中列(1)为高经济发展区域,此区域对外直接投资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是显著为负的,在加入了交互项后,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则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负向影响被削弱。从列(2)中可以看出,低经济发展区域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结果为负,但没有显著性。这与预期相符,首先,在高经济发展区域监测机制更完善,政府内部有更好的约束机制[36],也就是说,当新政策提出之后,高经济发展省份执行力更有效率,当地政府对政策变化更加重视,对对外直接投资和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更甚,而在低经济发展区域的碳减排政策则难以发挥全部效用。其次,在低经济发展区域,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较少,产业结构相对单一,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也就较少,政策的变化对对外直接投资和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也不太敏感。从列(2)中也可以看出,对于低经济发展区域来说,产业结构、环境治理强度、人力资本和地区生产总值才是影响碳排放强度的主要因素。
表4 高、低经济发展区域及地理区域估计结果
前文分析了全国和不同经济发展速度省份的情况,但我国中部、东部、西部地区经济发展不平均,对应的对外直接投资也相差甚远[37]。因此,地域上的差异研究也有必要。对于中部地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对外直接投资之间的相互影响显著抑制了该地区的碳排放强度。我国中部地区主要以第二产业为主,第二产业带来的碳排放强度比较重,因此,对外直接投资和政策的频繁变换对该地区产业结构调整和技术升级影响较大,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也显著。
对于东部地区,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即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提高了东道国的绿色技术水平,从而降低了东部地区的碳排放强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在东部地区多为沿海省份,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比较发达,对外直接投资较多,但政策上的调整密度对依靠轻工业和服务业为主的东部地区的碳排放强度影响较小。
西部地区有丰富的矿物等自然资源,第三产业发展水平不高,当对外直接投资和政策调整时,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也不显著。只有产业结构、人力资源和环境治理强度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显著,说明降低第二产业的比例、加大对环境治理的投入并吸引更多人才才是西部地区的重中之重。
3.3 稳健性检验
本文将构建并控制环境政策不确定性指数(FEP)来排除因环境政策带来的碳排放强度的影响[表5中列(1)]。本文使用python对2005—2019年我国30个省份的政府工作报告进行中文分词处理并统计。检测词汇包括环境、环保、绿色、节能、污染等环保词汇,结果与预期一致,因此,可以排除环境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此外,主解释变量更换为对外直接投资存量重新进行回归分析[表5中列(2)],结果基本保持不变。
表5 稳健性估计
其次,前文分析得出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高,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抑制作用被削弱。那么,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可能存在门限效应。因此,尝试使用门限回归模型进一步考察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情况下,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不同影响。首先,确定门限的数量进行门限效应的显著性检验,然后进行门限值的估计,模型可表示为:
式中:α1为门限值;当括号内不等式成立时,取值为1,反之取0。
回归结果见表5中的列(5),门限结果见表6。分析计算结果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门限效应,在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时(EPU≤39.00),对外直接投资对本国碳排放强度产生抑制作用(-2.929 6),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跨越门限值(EPU>39.00)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显著性系数变小(-1.015 6),说明抑制效果被削弱了。进一步地,通过验证还发现: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小于门限值时,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抑制效应的显著性增加,表现出进一步“强化”的作用(-0.012 1);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大于门限值时,这种“强化”作用消失殆尽,甚至出现“削弱”倾向。
表6 门限值
对于内生性的处理,本文重点考察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然而碳排放强度也有可能反过来影响对外直接投资。因此,本文依照赵军和王晓辰[38]的做法首先将核心变量滞后1期,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再次进行检验[表5中列(3)];其次,使用全国层面的贸易差额和外商固定资产投资作为工具变量进行检测[表5中列(4)],全国层面的贸易差额和外商固定资产投资与对外直接投资相关联,又与本省的碳排放强度不相关,同时sargan检验结果表示能通过过度识别检验(表5),说明本文结论较为稳健。
4 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研究结论
本论文采用2005—2019年中国30个省份(西藏、港澳台地区除外)的面板数据构建固定效应模型,讨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是否会调节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影响。结果表明:
(1)总体看,对外直接投资对我国各省份碳排放强度呈显著的抑制作用,省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因素亦显著地负向影响碳排放强度。同时,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抑制作用会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而被削弱。
(2)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碳排放强度效应呈现出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其中,对于中部地区,对外直接投资以及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均表现出显著抑制该地区的碳排放强度;对于东部地区,对外直接投资对碳排放强度的抑制效应弱化且仍显著,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不再显著;对于西部地区,两者效应皆不显著。这种“渐次弱化”的地区演变特征可能因为各地区不同的产业结构对投资的碳排放效应及政策调整频率的敏感度存在差异。
(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具有显著的门限效应。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小于门限值时,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碳排放强度的抑制效应呈现出进一步“强化”的作用;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大于门限值时,这种“强化”作用消失殆尽,甚至出现“削弱”倾向。
4.2 政策建议
本文研究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外直接投资和碳排放强度之间的关系。综上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以碳中和为目标,适当加强多边绿色发展合作。目前现有的经济政策促进了我国各省份碳排放强度的降低,同时,对外直接投资也带来了碳排放强度的降低,说明我国目前出台的政策对促进碳排放强度的降低有利。因此,我国可以尝试提出更稳健的经济政策来促进国际合作,加强多边协定,签署更多绿色投资原则,试行有利的政策来促进碳排放强度的降低,然而现今受国际形势影响,各地企业对外投资都面临挑战,全球投资市场规模萎缩,在控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没有过高的情况下,积极出台和大胆尝试对外投资政策和统计严控对外投资台账是可行的。
(2)不同地区要因地制宜推动不同的政策方案。对于东部沿海地区,经济政策的退队和加强对外直接投资的倡导是有必要的,不仅不会造成东部地区企业观望停滞,甚至还会让当地企业抓住机会创造价值,带来技术上和结构上的进步,从而降低碳排放强度。对于中部地区,通过促进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降低碳排放强度,但由于其独特的产业结构等原因,经济政策不适宜频繁更改。对于西部地区,建议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引导资金投入低碳可再生能源领域,深化能源体制改革,加强人才引进,完善人才引进制度,通过技术革新来改善西部地区的经济和碳排放强度。
(3)加强地区环境督查,同时尝试呼吁企业承担起社会责任。碳中和目标需要政府和企业共同达成,尤其是低经济发展地区,一方面,监管力度较弱,经济政策调整缓慢;另一方面,企业对新政策也不太敏感。因此,更应该重视监管力度,提高治理质量,严格落实政府监督职能,严控市场准入门槛,并呼吁企业响应低碳绿色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