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云吸猫”在社交媒体上的传播与影响

吴德胜 侯 雨

（作者单位：长春工业大学）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数量达10.67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5.6%[1]。在数字技术裂变迭代升级的当今世界，互联网的广泛普及和技术的下放使得人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浏览网络上的各种信息，网络日渐成为人们闲暇时间放松的重要平台之一。

“吸猫”指的是宠物猫的主人对猫的喜爱动作，包括对猫亲亲、抱抱甚至忍不住使劲儿嗅等；“云吸猫”是指在互联网上频繁观看与猫相关的图片、视频，从而获得与现实生活中摸猫类似的满足感的行为。截至2023年3月30日，在小红书应用程序（Application, App）上搜索话题“吸猫”，结果显示该话题浏览量高达70.7亿，微博平台上“日常吸猫”话题有21.1亿阅读次数，讨论人数超100万。哔哩哔哩视频平台上动物圈“喵星人”视频分类中，前三个视频播放量相加破1 000万。“云吸猫”俨然成为一种社交媒体中的新风潮，成为网络文化的一部分。“吸猫者”在社交平台上通过观看相关视频、图片甚至使用有关猫咪的表情包来满足自己的情感体验成为一种常见现象。

数字时代是指在信息技术和数字化高速发展的背景下，人们越来越依赖数字技术进行信息获取、传递以及处理。学者伊莱休·卡茨、格里维奇和赫斯将受众使用大众媒介的相关需求分成五大类，即认知的需求、情感的需求、个人整合的需求、社会整合的需求、舒解压力的需求。“云吸猫”这种观看轻松的萌化猫咪视频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渴望互动的情感需求以及舒解压力的需求[2]。张连成认为，“云吸猫”背后是年轻人群体通过网络的符号化消费来实现对宠物陪伴的渴望，这也是当下年轻人寄托情感、参与社交和寻找共鸣的新方式[3]。

1 “云吸猫”兴起的因素

1.1 猫咪相关自身属性

印第安纳大学教授杰西卡·米瑞克曾对6 795位志愿者进行心理实验，实验结果显示，“吸猫者”在互联网上观看有关猫咪的视频后，感受到被治愈。“云吸猫”之所以受到人们的喜爱，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猫咪自身所带有的特质，它们在大多数时间似乎并不会响应期待，这种神秘且迷人的特征驱动着“吸猫者”不断探索。由于猫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难以理解，因此“吸猫者”对猫的行为有多种解释。人类轻而易举地将外露的情绪以及情感投射在其身上，在这种情境下，猫咪演化成了“完美的情绪画布”。猫咪的可爱外貌和行为是吸引人们观看和分享社交平台上相关视频的重要因素，猫咪的圆圆的脸庞、灵动的双眼、柔软的皮毛以及灵活的身姿都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人们天然地被这种“萌”物所吸引，并对其产生好感。互联网上的第一支拍摄猫的视频来自优兔（YouTube）三位联合创始人之一陈士骏，发布有关“吸猫”的视频内容是YouTube初期吸引新用户的有力途径之一。此外，猫咪的表情和动作能够传达它们的情感，如调皮、惊讶、害怕、满足等，这些情感表达能够让人们更好地理解猫咪，并与其产生共鸣和亲近感。

1.2 传播样态革新属性

近年来，不同类型的慢直播兴起，给观看直播的人们营造了陪伴式在场感，“云在场”成为一种全新的视听感官体验，形式多样的“云游”活动也突破了时空的双重限制，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时也做到了让人们足不出户就能领略各地四时风光。此类“云”形式的活动是数字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而产生的传播样态革新，为人们在线上参与互动提供了全新路径。受困于现实条件的制约，部分年轻人并不具备抚养宠物的物质条件，“云吸猫”这一路径成为可供选择的替代方式之一。人们在拥有宠物带来的快乐和陪伴的同时，也享受到了虚拟“吸猫”所带来的优势，如无须清洁卫生，大大节省了养育宠物的开支。而“云吸猫”的本质是通过与猫咪的虚拟互动来感受到与真实宠物相似的互动体验，这种人们对猫咪产生的“移情”就是将依恋的感情转移到宠物身上，借此来获得心灵的慰藉，寻求深层次的联系与安全感。传播样态的革新使得“吸猫”这一行为不再拘泥于线下，在线上“吸猫”的途径成为许多当代年轻人的首要选择，在云端“吸猫”成为许多年轻人缓解焦虑、治愈自我的方式之一。

2 “云吸猫”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的原因

2.1 技术门槛降低

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曾言，伴随着媒介技术的不断发展，人们逐渐从地域和时间限制的社会关系中脱离出来。在数字化时代，曾经的预言似乎已经成为现实，互联网技术进步提供的便捷渠道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通过手机等设备观看和参与“云吸猫”的活动，突破了时空的双重限制。同时，新传播媒介技术的门槛降低，人们在互联网场域中的角色由过去被动的信息消费者转变为信息的“产消者”。在一定程度上，每个具有数字媒介素养的用户都可以成为自媒体，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由自己所生产创作的内容，技术壁垒的突破使得人们可以利用剪映、爱剪辑等手机App轻而易举地创作有关自己家猫咪的视频内容。技术门槛的降低使得用户在内容创作方面的主动性大大提升，并愈加乐意分享感兴趣的内容与他人互动，社交平台上的“吸猫”视频可以轻松地被分享和传播到更多的受众面前。“云吸猫”视频具有很强的传播性和吸引力，社交平台上的用户可以通过发送弹幕、评论和点赞等方式，与其他用户进行互动和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用户的参与感、仪式感、互动性。“云吸猫”作为一种新的数字化社交文化形式，满足了人们对于互动和共享的需求，在各大社交媒体中，“吸猫”逐渐演变为一种新型社交方式。

2.2 缓解孤独的心理需求

“云吸猫”背后折射出了一种现代焦虑，猫以文化实践的符号能指，承载了观看主体对“萌”的喜爱、对“孤独”的缓解以及对“异化”的抵抗等种种欲望的投射[4]。学者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所描述的亲缘以及地缘关系被加速的城市化进程打破，人们置身于“钢筋森林”的大城市中，却鲜少与社区中的其他人产生交际，独居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孤独感需要缓解，“云吸猫”低廉的金钱成本比起线下“吸猫”成为当代年轻人的首要选择，人们通过“吸猫”不仅能够获得心灵上的慰藉，缓解孤独感，更可以在社交平台上加入“吸猫”社群，与拥有相同兴趣爱好的人进行互动，在互动过程中进一步增强身份认同感，进而产生群体归属感来远离孤独感。彭兰教授曾提出“过度连接”概念，意指过于频繁的互动容易让人们产生倦怠[5]。当下年轻人面临着比以往更加激烈的竞争，这种强互动属性使得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疲于应对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而“云吸猫”则不需要过多地与他人互动，更不需要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察言观色，时刻反馈感知他人情绪。只需要在社交平台上点开相关的视频就可以观看到关于猫的各类视频，无须主动或被动地与他人进行互动，个体独立观看心仪的视频，不被他人打扰，满足了人们在强互动后独自休憩片刻的心理需求。

2.3 青年亚文化自我展演

青年亚文化是指青少年群体创造的一种特有的文化价值体系和生活方式。“云吸猫”是数字时代网络青年亚文化的重要内容，“云吸猫”的流行反映出青年人对于自我表达的追求和需求。然而，青年亚文化并不意味着对主流文化的消极反叛，抑或是与主流文化呈现零和博弈的状态，青年亚文化在当今历经与主流文化的碰撞、催化、交融后已然呈现出加速被主流文化影响的态势。“云吸猫”独属于网络空间，是青年亚文化的一种，这种活动的虚拟性和匿名性为青年亚文化提供了自由的自我展演舞台。喜爱猫咪的年轻人聚集在网络空间，在视频弹幕区和评论中表达自己对于猫咪的喜爱之情，建构起了一个个以相同的兴趣爱好为集散点的网络“吸猫”社群，在社群中人们的身体虽然处于离场状态，但“云吸猫”所带来的精神满足却营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在场模式。“云吸猫”的本质是虚拟养育宠物，这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化形式也代表了青年文化的新变革，在数字时代，青年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云吸猫”这类虚拟养宠的兴起，则是对这种变化的一种反映。

3 “云吸猫”在社交媒体产生的影响

3.1 虚拟与现实交融，情感需求场域转变

场域这一概念最早是由法国学者皮埃尔·布迪厄所提出，他认为场域就是不同的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构成的一个网络，“惯习”和“资本”是构建场域的决定性要素。资本分为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三种形态。经济资本是可以通过交易获得的实体货币，文化资本是具有文化属性的物品，而社会资本则是个体的关系网络[6]。“云吸猫”现象的出现和流行，改变了社交媒体用户的宠物养护方式。相比养育真实的宠物，云养宠物更加便捷、灵活，不需要人们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与此同时，云养宠物也可以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达到陪伴和放松的效果。在数字化生存已经成为常态的今天，人们的生活势必会是虚拟场景与现实场景相互交融，这种情感需求场域的转变意味着人们不再同以往那般，仅仅将情感需求投射在现实世界当中，比起现实生活中双向的情感互动，在虚拟空间中单向投射个人的情感显得更为便捷、可控。数字技术的裂变升级提升了用户的感官体验，使得用户个体的感官得以延伸，用户的感官知觉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更加全面、敏感。在技术的驱动下，无须触摸实体也能达到相同的释放情感压力的效果。学者莫里斯·梅洛-庞蒂提出的具身性概念指出，身体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呈现出延伸、共融、移情是其在传播领域所拥有的特点。人们在“云吸猫”的过程中透过屏幕似乎可以亲手触摸、感知处于网络空间中的猫咪，达到具身性、沉浸式地与猫咪互动。

3.2 唤起群体情感连接，演化变成“社交货币”

社交货币的概念发端于社会资本理论，社交货币这一符号包括用户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切行为举动，通过这些行为可以反过来定义用户自身的价值。在诸多社交平台上都有着“云吸猫”社群，在社群中，活跃的用户大多是因为对“吸猫”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份“趣缘”将其集结在一起。“云吸猫”作为一种互联网中存在的现象，回归其语境，其作为社交货币的流通是通过用户建立的行为交往实现的，其中涵盖对猫的动态分享、建立相关话题的讨论社群等方式形成互动，从而促进社交货币的流通。此时，个体“云吸猫”的爱好成为自我身份彰显和群体交往认同的主要资本，“云吸猫”类视频作为社交货币可以增强用户之间的黏性；反之，用户也可以凭借对“云吸猫”的热爱作为“货币”充当此类社群的准入门槛，当社群进一步壮大时，群体之间交往活跃，在此情况下便能够唤醒用户之间的情感连接，构筑起用户之间的群体认同。

3.3 视觉文化成为主导，警惕过度沉溺“吸猫”

各类社交平台的涌现不仅为“云吸猫”的快速传播提供了坚实的媒介和技术支持，同时也使得以视觉文化为主导的“图像时代”迎来了全盛时期。虚拟的“吸猫”能够满足“吸猫”爱好者对猫的期待，甚至有些人更加喜欢虚拟的猫咪形象而非现实中的猫[7]。这种趋势的背后是现代社会中人们对于图像化和虚拟化的不断关注。人们已然处在一个高度数字化的时代，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依赖各种新型媒介和工具，以便获取信息、参与娱乐活动。在此过程中，图像和虚拟形象逐渐成为人们获取信息和娱乐的主要媒介，因此“云吸猫”也能够利用各种图像和虚拟形象的呈现方式得到大规模传播和推广。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虚拟的“云吸猫”并不能完全取代现实中真实的猫。尽管这些影像经过编辑处理后在视觉效果和娱乐性方面具有一定优势，但它们无法提供现实中猫咪带来的亲密感和真实感。因此，人们需要在肯定图像化和虚拟化的同时，也要保持对于现实的关注和重视，始终敬畏真实，避免过度沉溺于网络世界构筑的乌托邦精神世界而忘却现实世界中事物的重要性。

4 结语

数字时代，“云吸猫”作为一种新的社交方式、文化形式，搭建起了在互联网空间中身体离场的交往空间，唤起了由“趣缘”集结在一起的群体情感连接，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全新的思考。“云吸猫”之所以流行，是因为其反映了人们对于新奇体验和情感需求的追求。未来，人们仍需认真思考，如何在互联网空间发展进入下半场之时，既享受“云吸猫”带来的沉浸式体验，同时保障自身信息安全，保持理性和健康的心态，维护媒介化社会中人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