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县域城乡收入差距的空间异质性研究
2023-03-02杨光宇
□杨光宇
(西南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022 年4 月,习近平总书记发表在《求是》的文章中提出,“坚持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举全党全社会之力推动乡村振兴”[1]。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立足于乡村却不应局限于乡村,应从国家经济和社会稳定的全局战略高度来认识和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城乡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已逐渐发展为社会主要矛盾的突出方面。黄振华(2022)[2]认为,从城乡发展视角来理解乡村振兴战略,进而寻求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有效载体和支点,是现阶段的基本要求。乡村不能与城市相割裂,县域是城市和乡村联接的基础节点,乡村振兴应在县域城乡统筹的基础上推进。
城乡差距表现在多个方面,而收入差距尤为清晰直观。收入是一切经济活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城乡收入差距是学术界关注的重点。近10 年来,中国城乡收入差距逐渐进入相对稳定状态,城乡收入差距持续扩大或缩小的趋势都不明显。罗楚亮等(2021)[3]研究发现,2013—2018 年中国城乡收入差距仍在高位徘徊。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在不同地区和群体中都表现出较强的异质性。
现阶段县域城乡收入差距的现状及演变趋势是怎样的?应进一步推进何种收入分配制度?正确认识县域城乡收入差距是解答这些问题的基础。
1 文献回顾
刘培林等(2021)[4]提出,收入差距大致可从3 个维度进行划分,包括人群差距、地区差距以及城乡差距。在造成整体收入差距不断上升的多个原因中,城乡收入差距显得尤为突出。李实和赵人伟(1999)[5]、邹红等(2013)[6]通过中国整体基尼系数的上升发现,自1980 年开始,全国居民收入差距不断扩大。Ravallion&Chen(2007)[7]研究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可以解释中国居民收入差距的47%以上。胡志军等(2011)[8]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对整体居民收入差距的贡献率自2001 年后维持在60%左右。陈志钢等(2019)[9]认为,显著的城乡收入差距是中国收入差距扩大的主要体现,城乡居民享受各项福利的差距将导致实际收入差距更大。
不同收入结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贡献成为国内外学者广泛聚焦的热点。顾海兵和王亚红(2008)[10]发现,1985—2007 年经营性收入在农村居民中相对优势的逐步丧失是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主要原因。范从来和张中锦(2011)[11]指出,工资性收入扩大收入差距的效应最强,而经营性收入具有缩小收入差距的效应。白素霞和陈井安(2013)[12]认为,保持经营性收入的优势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关键。王中华和岳希明(2021)[13]认为,政府转移性收入相对集中于低收入人群,但对低收入人口的倾斜程度还不够。李齐云和迟诚(2015)[14]发现,财产性收入表现出一定的缩小收入差距的趋势。收入结构差异是造成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原因,从收入来源入手研究各地区城乡收入差距问题,既能探究差距本质,又能挖掘影响差距的因素。
2 研究方法
泰尔指数作为衡量收入差距的指标,对高、低阶层的收入变动敏感性强,因此选用泰尔指数度量经济圈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结合Shorrocks A F(1980)[15]的研究,总体泰尔指数T(y;n)由组内不平等项和组间不平等项构成,计算公式如下。
式中:H代表将整体按四大经济圈划分为4 份,分别是E代表长三角经济圈、S代表粤港澳大湾区、N代表中原经济圈、W代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yH是每个经济圈的总收入;y是总收入;pH是每个经济圈的常住人口数量;p是常住人口总数。
具体每个县级行政区的城乡收入差距泰尔指数计算公式如下。
式中:u代表城镇;r代表农村;yi代表该县级行政区的常住人口总收入;pi代表该县级行政区的常住人口数量。
泰尔指数的大小表明城乡收入差距的大小。利用泰尔指数的时间序列,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年变化的动态过程。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总体泰尔指数比较
本研究所有县级行政区从四大经济圈中选出,根据公式(1)和公式(2)对数据进行计算,发现总体泰尔指数值从0.170 下降到0.119,见图1。各经济圈的城乡收入差距泰尔指数值表现各不相同。粤港澳大湾区TS值最小,但有略微上升的趋势,自2014 年后维持在0.055~0.058 范围内波动;其次是长三角经济圈TE值,在10 年间下降到0.07 左右;中原经济圈TN值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TW值的大小以及变化趋势很相似,是四大经济圈中泰尔指数数值最大且10 年间降幅最大的,都从0.12 左右下降到0.076 左右。从贡献率来看,组内不平等项对总体居民收入差距的贡献率维持在60%左右,而组间不平等项的贡献率大致在40%左右。
图1 四大经济圈2011—2020 年城乡收入差距泰尔指数走势
结合县域人均收入水平和城镇化率的变动情况看,四大经济圈城乡收入差距的实际表现异质性显著。长三角经济圈中大部分县级行政区的城镇化率早已超过60%的水平,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超过58 000 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接近30 000 元的水平;粤港澳大湾区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正在朝30 000 元迈进;中原经济圈和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县域人均可支配收入在2020 年末分别为27 000 元和23 000 元。
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长三角经济圈县域大多属于专业功能县域,具有较好的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依托区域地理经济和自身优势发展,大多已发展出特色支柱产业;而中原经济圈和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县域大多属于大城市周边县域和农产品主产区县域,城镇化率仅45%左右,各方面都落后于长三角经济圈和粤港澳大湾区。后疫情时代,经济增速放缓,农村劳动力回流,更应注重城乡居民福利和收入的均等化。
3.2 分项泰尔指数比较
4 种类型收入在四大经济圈居民可支配收入中所占比例各不相同。由于粤港澳大湾区数据不足,无法纳入研究,下面将对三大经济圈不同类型收入进行横向对比,见图2、图3。
3.2.1 工资性收入
从图2 折线走势发现,工资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处于最低位的是长三角经济圈,在2016 年前经历过一段很小的涨幅后保持降低趋势,总体基本在0.05上下波动。该区域经济发展处于国内领先位置,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在2020 年已发展到68%的水平。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涌入城镇以工资性收入作为主要收入来源;另一方面,农村人口流失导致工资性收入增长减少,但工资性收入在收入总额中的比例缩小更慢,这得益于政府引导和市场机制的双重保障。
中原经济圈工资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波动较大。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工资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在2017 年后上升,这可能源于城镇化减缓。2017 年以后,该经济圈样本县域的城镇化基本维持在43%的水平。地方政府长期倚重投资将导致收入分配偏向资本,劳动收入占比降低对于中低收入人群尤其不利。对于西部县域来说,城镇化进程进入一个增长台阶时,如何进一步保障城乡居民工资性收入的均等化,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3.2.2 经营性收入
从图2 可知,三大经济圈经营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都处于较低水平。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在2011 年最高,达到0.04,2018 年以后下降到0.005 左右。其他两大经济圈经营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时序波幅平稳。近年来,农村居民收入来源中经营性收入逐渐被工资性收入取代以及城镇居民收入来源中工资性收入被经营性收入追赶的趋势同时出现,使得经营性收入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作用以及工资性收入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拉大作用都在减小。2017 年以后,三大经济圈经营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下降到0.01 以下,且相差数值在10-3量级浮动,一方面表明各经济圈县域农村居民传统家庭经营模式发生了根本变化,另一方面说明经营性收入对降低城乡收入差距、优化收入结构的作用有所削弱,但依然是很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
图2 三大经济圈2011—2020 年城乡工资性与经营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走势
3.2.3 财产性收入
在经济最发达的长三角经济圈,近10 年,财产性收入在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中的占比达9.5%,在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中的占比达4.8%。从图3 财产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来看,长三角经济圈自2014 年起基本恒定在0.14 左右,表明城乡间财产性收入有轻微差距。中原经济圈中,财产性收入在城镇居民收入中的占比高达5.2%;而在农村居民收入中的占比仅有1.1%,低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财产性收入强烈的“马太效应”在此得以凸显,导致中原经济圈城乡收入不平等加剧。资本本身以及资本收入差别比工资性收入差别更不公平。如何弱化财产性收入对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实质性影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图3 三大经济圈2011—2020 年城乡财产性与转移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走势
3.2.4 转移性收入
三大经济圈转移性收入差距泰尔指数在2016 年后下降并稳定在0.05 以下,这得益于党和政府的努力。通过加大对农村居民转移支付的力度,建立健全城乡统筹支付机制,确保了公共服务在城乡间均等化的目标。长三角经济圈转移性支付在城镇居民总收入中的占比在2013—2020 年仅上涨了2%,达到14%的水平;而在农村居民总收入中的占比自2013 年的5%持续飞涨到2020 年的14.4%,导致长三角经济圈城乡收入差距较小。2015 年,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中原经济圈转移性收入在城镇居民总收入中的占比被转移性收入在农村居民总收入中的占比赶超。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以来,国家对西部地区农村转移支付的倾斜力度较大,且西部地区转移支付“粘蝇纸效应”不明显,这部分转移支付最终落实到农村居民的就业、教育、住房和医疗等方面,对缩小西部地区转移性收入城乡差距的作用非常显著。
4 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研究结论
本研究构建了衡量长三角经济圈、粤港澳大湾区、中原经济圈以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下辖93 个县级行政区(包括区、县以及县级市)收入差距的泰尔指数。通过泰尔指数分解发现,城乡收入差距解释了总体收入差距的60%左右。除粤港澳大湾区外,三大经济圈城乡收入差距通过泰尔指数时序表现出下降趋势。
分别构建工资性收入、经营性收入、财产性收入以及转移性收入的泰尔指数,以衡量不同来源收入的城乡差距。综合研究结果发现,工资性收入的城乡差距最大,经营性收入的城乡差距最小;农村居民不再单一依赖经营性收入,而更多将工资性收入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经营性收入在优化收入结构和降低收入差距方面表现良好;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的泰尔指数较高,但占整体收入的比例较小,影响效应较前两种收入小。
4.2 政策建议
应着重保障城乡居民工资性收入的均等化。拓宽农村居民获得工资性收入的渠道,鼓励农村中低收入人群到机会更多和收入更高的地区工作。积极推动农村流动人口市民化机制,降低农村人口转移成本。将转移性收入在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中的作用继续放大,灵活用好这项工具,避免造成城乡分割的收入再分配制度。具体来说,应加强城乡基本公共服务普惠共享,重点加大向农村教育、医疗等方面的转移支付力度。
缩小城乡差距势必要求各县着眼“三农”问题。大力发展农业数字化,建立县级农业大数据中心,打造村级服务网点,连通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构建一套覆盖县、镇、村的农业数字化服务网格,通过数字化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水平。
提升中西部地区县域城镇化水平,让县域成为各类返乡入乡人员创业就业的重要载体。县域建设需要牢牢把握城乡融合发展的主线,厘清自身定位,挖掘特色优势,理解“一城一策,一县一策”的内涵,推动县域城乡科学、有序、良性发展,破除传统城乡二元分割的弊端,有针对性地补齐短板和弱项,增强县域可持续发展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