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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纳斯奇及《玛纳斯》演艺技能研究

2023-03-01阿曼吐尔阿不都拉苏尔

新疆艺术 2023年1期
关键词:演唱艺术柯尔克孜族玛纳斯

□ 阿曼吐尔·阿不都拉苏尔

这是代代相传的故事,

人们把它珍藏到今天,

五十年人事发生巨变,

一百年大地换貌更颜,

不论经历了多少岁月,

英雄的故事永远流传。

人们越听越想听,

越听越觉得新鲜。

英雄玛纳斯的故事,

与人民大众紧紧相连。

它是风暴凶猛的嘶吼,

它是百灵动听的语言;

它是惊雷宏亮的巨响,

它是洪水汹涌的狂澜;

它是划开天宇的雷电,

它是震耳欲聋的呐喊,

它将幸福带入人间,

人们就要吉祥平安!

玛纳斯奇在毡房外进行《玛纳斯》演唱

(《玛纳斯》史诗,居素普·玛玛依版本序诗片段)

《玛纳斯》是我国三大民间史诗之一,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纳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世界文化遗产和我国国家级的文化瑰宝,在国内外享有盛名,被誉为民间文学艺术的宝藏,是柯尔克孜族文化的象征,无论从内容方面还是从思想性、艺术性方面,《玛纳斯》史诗都是柯尔克孜族民间文学的优秀代表作品,堪称是柯尔克孜族文化的精髓、巅峰,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玛纳斯》包含了柯尔克孜族古代历史生活的各个方面,在千百年来口耳相传过程中,一代代柯尔克孜族人民将自己对周围事物的认知、对社会生活的理解以及自己的精神文化融入到这部史诗之中,使它成为研究古代柯尔克孜族政治、经济、文化、哲学、历史及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史诗篇幅浩瀚、规模宏大,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宏伟、叙述最优美的史诗之一,被誉为“当代荷马”的居素普·玛玛依仅他一人演唱的内容就长达二十三万余行,相当于古希腊史诗《伊里亚特》的14 倍。

《玛纳斯》史诗通过动人的故事情节和优美的语言,生动地描写了玛纳斯八代英雄为争取柯尔克孜族和各族人民的自由而进行艰苦卓绝斗争的英雄伟绩,反映了柯尔克孜族人民反抗外来侵略、保家卫国的英雄主义精神、爱国主义精神,体现了古代柯尔克孜族人民渴望幸福生活的理想和愿望。

《玛纳斯》作为活形态的民间文学作品,长期以来被民间史诗歌手玛纳斯奇以口头形式代代相传,在柯尔克孜族人民中间已流传了上千年,史诗以其深刻而生动的内容,朴素而风趣的语言特色和具有人民性的思想内涵,深受柯尔克孜族人民的喜爱。

一、史诗传承人——玛纳斯奇

《玛纳斯》史诗的代代相传及发扬光大与历代玛纳斯奇——《玛纳斯》史诗传承人的不朽功劳是分不开的,若没有玛纳斯奇,《玛纳斯》史诗的创作、传承、保护、发展情况我们将无法想象。

根据《玛纳斯》史诗中的表述,第一个演唱《玛纳斯》的人是英雄玛纳斯四十个勇士之一的额尔赤吾鲁,可以说额尔赤吾鲁是《玛纳斯》史诗的首唱人、创始人,是历代诸多玛纳斯奇的鼻祖。根据最新研究成果表明,史诗中还有一位人物——斋桑,也是《玛纳斯》史诗的创作者和传播者之一。

从中世纪到近代出现过很多著名的玛纳斯奇,由于游牧文化的文字传承欠缺,有关他们的生活年代、传承业绩和演唱内容及演艺技能等方面,目前还没有发现具体的历史记载,很多人被遗忘,被历史长河的层层波涛所淹没。但是,我国及吉尔吉斯斯坦等地近代的很多著名玛纳斯奇却至今还活在人们的记忆中,18 世纪至20 世纪在本区域生活过的著名玛纳斯奇有:巴勒克欧孜、夏帕克、特尼别克、那尔曼泰、奈曼拜、巴勒克、凯力的别克、喀巴、乔玉凯、阿克坦、阿克勒别克和萨根拜、萨亚克拜以及现代的艾什玛特·曼拜提居素普、居素普·玛玛依等。

其中,萨根拜、萨亚克拜、居素普·玛玛依是近代和现代的三大玛纳斯奇,在《玛纳斯》研究领域和整个《玛纳斯》文化中,他们的地位非常特殊,他们利用现代文明的成果,把千年记忆全部整理出来,并一一记录成册。他们被称作《玛纳斯》领域的“三座峰”,为史诗《玛纳斯》和《玛纳斯》演艺的永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

1.萨根拜·欧罗孜巴克,1867 年生于伊塞克湖北岸,幼年时失去父母成了孤儿,为牧场主放牧,12 岁那年在野外放牧歇息时,睡梦中遇见玛纳斯,从此成为小玛纳斯奇。1916 年沙俄时期逃离出生地,来到中国,在今乌什、阿合奇一带谋生,1917 年十月革命爆发,萨根拜·欧罗孜巴克回到苏联。1922 年苏联政府开始记录他演唱的《玛纳斯》,因不适应记录方式以及记录者不时更换,再加上萨根拜本人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记录屡次被迫停止,到1926 年只记录了四万行,后来改变记录方式又补录了十几万行。萨根拜演唱的《玛纳斯》变体具有思想艺术性强、美学价值高、想象力丰富、描述淋漓尽致、故事情节独特、人民性强等特点。萨根拜于1930 年谢世。

玛纳斯演唱大师居素普·玛玛依

2.萨亚克拜·卡拉拉依,1893 年生于伊塞克湖南岸,父母是贫困农牧民,他从小为牧场主放牧。萨亚克拜的启蒙老师是他的祖母,她为萨亚克拜传授《玛纳斯》。1916 年萨亚克拜逃离苏联,来到中国,1917 年又回到苏联。1930年来到伏龙芝。1932 年,苏联开始记录他演唱的《玛纳斯》,内容包括《玛纳斯》史诗第一至第三代,即《玛纳斯》《赛麦台》《赛泰克》三部曲,再加上其它民间叙述诗,共记录了50 万行,属史诗《玛纳斯》规模宏大,内容丰富的一种变体。值得一提的是,萨亚克拜的演唱艺术非常独特,他既是表演艺术家,又是歌唱演员,被誉为《玛纳斯》演艺大师。萨亚克拜1971 年逝世于伏龙芝。

3.居素普·玛玛依,1918 年4 月生于新疆阿合奇县哈拉布拉克乡麦尔凯奇村阿特加依罗牧场,6 岁时父亲让他跟当地文人识字,8 岁开始从哥哥巴勒巴依那里学习《玛纳斯》史诗,并逐渐成为大玛纳斯奇。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政府对少数民族文学艺术事业非常重视,自1961 年开始记录居素普·玛玛依演唱的《玛纳斯》版本,1966 年因故停工。1978 年,居素普·玛玛依被请到首都北京重新记录,史诗《玛纳斯》的搜集、整理、记录、编辑、出版工作从此有条不紊地展开,直到1995年,历时17 年史诗《玛纳斯》(柯文)8 部18 册23万行终于与世人见面,这项宏伟工程也暂时告一段落。居素普·玛玛依演唱的史诗《玛纳斯》8部汉文版及吉尔吉斯文版已经完整出版,我国还数次举办史诗《玛纳斯》国际研讨会和玛纳斯旅游文化节,《玛纳斯》的传承、保护、弘扬工作取得了重大成果。

居素普·玛玛依创造性地继承了历代大玛纳斯奇的优良传统,使史诗《玛纳斯》演唱水平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将柯尔克孜族千年历史文化融入到史诗中,其演唱的《玛纳斯》有较高的学术价值,为研究史诗《玛纳斯》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因此被誉为“当代荷马”。居素普·玛玛依是柯尔克孜族文化的活化石,他演唱的《玛纳斯》对研究柯尔克孜族民族学和历史学意义重大,他对传承和发扬柯尔克孜族《玛纳斯》文化做出了重大贡献。

史诗《玛纳斯》虽然在吉尔吉斯斯坦等中亚国家也广泛流传,但由居素普·玛玛依演唱的8部组成的8 代人故事的版本,是目前世界上情节最完整、内容最丰富的唱本,同时也是规模最宏大、结构最优美的《玛纳斯》版本,举世无双。《玛纳斯》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居素普·玛玛依不仅是柯尔克孜族人民的骄傲,也是我国各族人民的骄傲。

居素普·玛玛依不仅会演唱史诗《玛纳斯》,还能演唱其他民间长诗,如《艾尔托什吐克》《库尔曼别克》《托鲁托依》《巴格什》《克孜塞卡勒》《玛玛凯与绍波克》《英雄阔本》《七个可汗》等,加起来共50 多万行,他因此成为全世界演唱内容最丰富、最完整的大玛纳斯奇,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爱戴。

居素普·玛玛依因病于2014 年6 月1 日在家乡阿合奇县逝世,享年96 岁。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名字必将流芳千古。

除居素普·玛玛依之外,近代国内比较有名的玛纳斯奇还有:艾什马特·曼拜特居素甫、居素甫阿洪·阿帕依、依布拉音·阿坤别克、铁米尔·吐尔都曼拜特、萨特巴勒得·阿勒等。他们承前启后,将千百年来口耳相传的古老的史诗《玛纳斯》和《玛纳斯》演唱艺术带入新时代,与时代同频共振,使之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为这部宏伟史诗的完整保存、流传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其中,乌恰县的艾什马特·曼拜特居素甫和阿合奇县的居素甫阿洪·阿帕依20 世纪20 年代曾经前往现在的吉尔吉斯斯坦纳伦州,拜访当地最著名的玛纳斯奇特尼别克,跟他学习过《玛纳斯》,还曾遇见著名玛纳斯奇萨根拜·欧罗孜巴克,并拜他为师。居素普·玛玛依的哥哥,《玛纳斯》史诗传播者巴勒巴依·玛玛依从朋友居素甫阿洪·阿帕依那里记录了《玛纳斯》的完整版本传授给弟弟居素普·玛玛依,为他成为《玛纳斯》大师奠定了基础。而艾什马特·曼拜特居素甫的《玛纳斯》记录下来的不多,20 世纪60 年代只记录了史诗第二部《赛麦台》1.2 万行,2003 年由克孜勒苏柯尔克孜文出版社出版;乌恰县的玛纳斯奇铁米尔·吐尔都曼拜特20 世纪60 年代也记录了史诗部分章节,但至今尚未出版问世;特克斯县的玛纳斯奇萨特巴勒得·阿勒则比较特殊,他所唱的内容讲的是玛纳斯的先辈,他的《玛纳斯的祖辈》2010 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

目前,我国正式登记入册的正规玛纳斯奇有100 多人,除了居素普·玛玛依之外,另外还有萨尔塔洪、曼拜特阿勒两人为国家级《玛纳斯》传承人,其余均为自治区级、自治州级及县级玛纳斯奇。而自治区级和自治州及县级玛纳斯奇大部分都是居素普·玛玛依的门徒或者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这些玛纳斯奇目前已经成为各地《玛纳斯》文化的骨干,均纳入国家扶持范围,生活得到了保障。他们经常参加各地举办的各种《玛纳斯》文化活动,为传承、保护、繁荣《玛纳斯》文化贡献了力量。他们当中具有代表性的玛纳斯奇有阿合奇县的曼拜特阿勒·阿拉曼(已故)、穆塔里普·库尔曼阿勒(已故)、莫勒代克·加克普、库尔曼别克·玉麦尔、阿布勒哈孜·伊萨克(已故)、比尔纳扎尔·吐尔逊、苏云杜克·卡热、欧蒙·玛么特,乌恰县的萨尔塔洪·哈德尔(已故)、古丽孙·艾什马特(女已故)、萨热·曼白提阿勒、江额努尔·吐尔干拜、布阿加尔·苏力坦(女)等,阿图什市的阿坎别克·努拉洪、欧罗佐·哈德尔、卡拉古力·穆素尔、曼拜特·巴勒塔、阿曼吐尔·哈布力,阿克陶县的居素甫·坎杰、哈勒拜·铁米尔、热赫曼·库代别尔德,特克斯县的乔鲁坡什·伊斯哈克、阿热克拜·阿布勒哈孜、阿里普江·耶散库里,昭苏县的阿巴克尔·朱马拜,和田皮山县的吐尔孙·伊布拉英等。

另外,年轻一代的玛纳斯奇正在渐露头角,提列瓦尔地、托合那里、苏云别克等是代表人物,还有年纪更小的玛纳斯奇,他们承前启后,使《玛纳斯》演唱艺术得以延续,传承史诗后继有人,让人欣慰。

根据柯尔克孜族最古老的原始信仰和史诗《玛纳斯》深奥的传播理念,《玛纳斯》的演艺技能,也就是玛纳斯奇的演唱本能是天赐神授的。按照所有大玛纳斯奇对自己奇妙经历的描述,以及柯尔克孜族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一种说法,玛纳斯奇们都通过受外部影响,说白了就是野外放牧或其它一些特殊的环境,如睡觉做梦,梦见玛纳斯和他的40 个勇士,无意中进入幻想中的史诗世界而成为玛纳斯奇。

据传,古代大玛纳斯奇演唱《玛纳斯》时,乌云弥漫的天空会立刻变晴,太阳普照大地,万物肃静聆听,玛纳斯奇被赋予了一种神秘能力。大玛纳斯奇背后似乎都隐藏着神秘的传奇故事,比如,著名的玛纳斯奇之一,国家级《玛纳斯》传承人萨尔塔洪·哈德尔说他小时候就经历过野外放牧睡觉梦见玛纳斯和他40 个勇士的奇遇,第二天他就变成梦寐以求的玛纳斯奇了。

其实,史诗《玛纳斯》是历代玛纳斯奇集体创作的结晶,而《玛纳斯》演唱艺术也凝聚着历代玛纳斯奇的勤奋努力和真才实学,历代玛纳斯奇们将史诗《玛纳斯》延续至今,传至后代是靠他们的真功夫的。玛纳斯奇们一方面是诗人,一方面是歌唱家,同样也是表演艺术家,他们是有血有肉的,是活生生的《玛纳斯》传人,而不是什么天赐神授的。

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人们对《玛纳斯》演唱艺术给予特殊关照,玛纳斯奇们作为传唱经典的艺术家,倍受尊重和爱戴。

玛纳斯奇之所以在人们心目中地位崇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不仅是民间熟悉历史、语言、民俗、军事、音乐的人,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超人”,他们有超群的记忆力,能够将几十万行的《玛纳斯》史诗储存在脑海中,而且把它毫无保留地传给后代。“无论遇到来自主观和客观因素的打击,玛纳斯奇都会始终不渝、坚持不懈地坚持对自己事业的追求,把史诗演唱作为自己生活的乐趣、快乐的源泉和净化心灵的途径,从而更加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史诗表演技艺,深化史诗的内容,最终使自己成为柯尔克孜‘魂’的守护者①。”

二、玛纳斯奇的演艺技能

史诗《玛纳斯》最具特色的表现形式和最有效的传播方式就是玛纳斯演唱艺术,《玛纳斯》演唱艺术和演艺技能是《玛纳斯》的魅力所在。它在柯尔克孜族特定条件下形成的,是这部宏伟史诗最重要的艺术载体,《玛纳斯》史诗和《玛纳斯》演唱艺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体系,两者密不可分。《玛纳斯》演唱艺术和演艺技能千百年来在柯尔克孜族社会经久不衰,成为柯尔克孜族文化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根据史料记载和口头传说,古代柯尔克孜人在叶尼塞河畔聚会,进行各类民间娱乐喜庆活动,特别是史诗演唱盛会,声势浩大,十分壮观。例如,唐代名著《太平寰宇记·黠戛斯》中就提到黠戛斯人(柯尔克孜族先民)“大会又有狮子之类②”的记载,笔者推断,这里所提的“狮子”就是“arstan manas 雄狮玛纳斯”,这可谓是柯尔克孜史诗演唱会的雏形。

因古柯尔克孜人信奉拜火教和萨满教,所以人们夜里在野外燃起篝火,兴致勃勃地围绕篝火观看《玛纳斯》演唱表演,研究成果显示,那时玛纳斯奇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他们头戴面具,身披兽皮,装扮成凶猛的野兽,展现玛纳斯的威猛和勇敢。当故事情节达到高潮时,玛纳斯奇们来回跑动,如狮子般咆哮,不畏烈焰,在火焰上跳来跳去,观众们十分投入,昼夜观看,越听越新鲜。

据专家论证,《玛纳斯》演唱艺术起源于中世纪,与史诗《玛纳斯》同时诞生、同步发展,17 世纪柯尔克孜族整体西迁,将史诗《玛纳斯》和《玛纳斯》演唱一起带到天山一带。进入今天的信息时代,史诗《玛纳斯》和《玛纳斯》演唱艺术具有了更强的生命力。

遥想当年,每年盛夏之时在高山草场举行的庆典盛会上,演唱《玛纳斯》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每次盛会及各种庆典活动最重要的内容之一。盛会举办者把远近最有名的玛纳斯奇们请来,他们坐在毡房最尊贵客人的位置,面前餐布上摆放着酥油、酸奶疙瘩、饽尔索克(油果子)、卡塔玛(酥油千层饼)、马奶、马肠等各种草原美食,毡房的门敞开,壁毡也被卷上,玛纳斯奇尽情地演唱《玛纳斯》,每逢这种时候,牧民们都会自发地放下手中的牧棍前去观看,一饱眼福。人多时,野外也会成为演唱场地,这是天然大舞台,年轻人伴随玛纳斯奇的节奏打鼓、吹唢呐,场面更加隆重壮观。玛纳斯奇面对大众不停地演唱,他手舞足蹈,左右摇摆,用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展现中世纪那刀光剑影的战争场面,一唱就是几个时辰甚至几天几夜,观众非常投入,聚精会神地观看、目瞪口呆地聆听,犹如亲临史诗现场,不知不觉地进入剧情中。

而在漫长的冬季,也就是冬闲时期,人们自然而然地聚集在毡房里,以玛纳斯奇为中心,围绕毡房中央的火塘盘腿而坐,兴致勃勃地聆听《玛纳斯》演唱,火塘里的火烧得正旺,锅里的肉汤冒着热气,散发着肉香,这是人们开心娱乐、消磨时间的最佳方式。

此外,每当婚丧嫁娶、婴儿上摇床仪式、小孩割礼、年轻人定亲及各种有意义的庆典活动,如诺鲁孜节(柯尔克孜族新年)、谢尔捏节(夏季草原盛会)、余吕吸节(马奶酒竞赛)、卓若勃秨节(冬季勃秨酒聚会)等盛大节日,都要演唱《玛纳斯》。

“asman menen jeringdin tiroosunon butkondoi,aiyng menen kunungdun xiroosunon butkondoi”

(顶天立地而成,日月融合而生)

这样美妙的诗句让人不禁倾倒,感到美的享受。玛纳斯奇挥手晃头摇身,甚至情不自禁跳来跳去,跟着故事情节的变换时而喜笑颜开,时而满面怒气,将气氛推向高潮。

《玛纳斯》演唱作为柯尔克孜族古老表演艺术形式,可以说它是柯尔克孜族戏剧艺术的雏形和舞台艺术的起源。《玛纳斯》的艺术魅力经过千年的历史演绎,构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氛围,人们在得到艺术享受的同时,还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心理。

《玛纳斯》演唱艺术是一门独特的表演艺术,它的旋律千变万化,动作丰富多样。每一个玛纳斯奇演唱形式和表演风格各不相同,体现了玛纳斯演唱艺术的多样性,增强了《玛纳斯》演唱艺术的吸引力。

作者与我国玛纳斯演唱大师居素普·玛玛依

居素普·玛玛依,他不仅是演唱篇幅最大的玛纳斯奇,也是演唱手法最激情、演唱技能最高超的一名大玛纳斯奇,他的演唱艺术非常独特,年轻时他演唱《玛纳斯》犹如奔腾咆哮的高山河流,势不可挡,引人入胜。而吉尔吉斯斯坦《玛纳斯》大师萨亚克拜的歌声响亮悠扬,演唱时感情丰富、激情浪漫、抑扬顿挫,他在玛纳斯演唱领域里造就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把玛纳斯演唱艺术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吉尔吉斯斯坦当代文豪艾特玛托夫说:“史诗《玛纳斯》的内容和艺术的和谐尤其体现在它的演唱过程中,特别是在像萨亚克拜这样伟大玛纳斯奇的演唱过程中尤为明显。例如,史诗中的卡尼凯疾驰太托汝骏马,阿勒曼别特的憾事等内容,包括史诗中的每一句每一行都通过玛纳斯奇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充分体现出来,内外因素相互作用,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没有文字记录的年代,柯尔克孜族叙述史诗能达到如此高度,集音乐、戏剧为一体,成为一个相辅相成、和谐韵味的惊人艺术,你会为此叹为观止”?

如今,我国各路玛纳斯奇各具特色,创造出自己独特的风格,其中,萨尔塔洪·哈德尔力图将《玛纳斯》的故事情节在演唱表演中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的表演形式是激情的、变化万千的;曼拜特阿勒·阿拉曼的演唱响亮悠扬,以曲调旋律来展现《玛纳斯》的各种情节;木塔里夫·库尔曼阿里注重表演技巧,依靠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展现情节;阿布勒哈孜·伊萨克,动作滑稽、表情奇特,注重吸引力;江额努尔·吐尔干拜则是手舞足蹈,来回走动,注重戏剧化的表演形式。

正如专家所言,民族民间文化以口头传承的文化形式,充分表达着本民族的审美理想和生活变化,玛纳斯奇用演唱和表演的形式回忆和赞美先辈们的智慧和精神,抒发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寻找一种精神的寄托。人们对民族优秀文化的认可和热爱,成为民族精神和民族特性的延续。所以,民族优秀文化顽强的生命力是大众赋予的,没有观众支撑,它就没有生存空间,就不可能发展到今天。

《玛纳斯》的演艺场合可看作是柯尔克孜族历史文化的大讲堂,玛纳斯奇们通过《玛纳斯》演艺形式向大众宣讲《玛纳斯》精神,人们从中汲取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的精髓,熏陶人格,并在传承中为其注入新的活力,这就是柯尔克孜民族精神经久不衰的法宝。

随着时代发展,《玛纳斯》演唱艺术在我国柯尔克孜族聚居地区逐步恢复元气,并进一步发展,《玛纳斯》演唱艺术作为柯尔克孜族特有的一种文化载体和独特的文化现象,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时代我们必须将它进一步保护、传承、发扬下去。

三、《玛纳斯》演唱艺术应当与时俱进

《玛纳斯》演唱和表演艺术在我国和吉尔吉斯斯坦大同小异,可以说是以同一种形式流传。但因不同国度的不同文化氛围,以及文化理念和发展上的差异,目前《玛纳斯》演唱艺术在中吉两国逐渐形成两种不大相同的风格和形式。

其差异主要体现在动态化和静态化的表演上。具体而言,吉尔吉斯斯坦为了保持演唱形式的传统性,教条保守,片面注重音调,不注重动作,即重调轻动。以一人演唱、多人聆听为主。这种一成不变的演唱形式是比较枯燥、乏味、死板的,缺乏活力和吸引力,很难赢得当代观众的喜爱。而我国的玛纳斯奇们近几年来积极探索、大胆改革,适应时代,与时俱进,对演唱形式做了创新,注重众人效应,即百人演唱百人听,千人演唱千人听,营造声势浩大、气势磅礴、生动活泼的场景,将玛纳斯史诗的壮观景象再现在人们面前。我国的《玛纳斯》演唱注重原生态,玛纳斯奇们手舞足蹈,动态演唱,“演”字为主,“唱”字为辅,并伴随唢呐、鼓等乐器,这些都给《玛纳斯》演唱注入了新的活力。

随着我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这些年来《玛纳斯》演唱艺术在中国大地上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发展,开启了《玛纳斯》演唱艺术的新纪元,《玛纳斯》演唱艺术以新的姿态、新的形式得以传承。近几年在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各县市轮流举办的《玛纳斯》国际文化节中,玛纳斯奇们对习以为常的《玛纳斯》演唱形式做了一些必要的补充和完善,加入了新的创意,进一步提高了它的艺术魅力,让《玛纳斯》文化更加通俗易懂,喜闻乐见。

目前,我们正处于信息时代,处于全球化这种社会转型时期,各国各民族文化交流交往空前高涨,在这种背景下,《玛纳斯》演唱更应该打破传统观念,大胆改革,紧跟时代,取得新的发展。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应该对《玛纳斯》演唱形式采取一些必要的改造,以此适应新一代人民的审美需求。一是应注重众人效应和轰动效应,比如百人马上演唱、互动演唱、边舞边唱等形式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进一步提高《玛纳斯》文化的知名度;二是应注重原生态,《玛纳斯》演唱的曲调和旋律是千变万化的,我们要充分凸显它的原生态元素,添加一些神奇色彩,把它戏剧化,将现在的头戴白毡帽演唱改为头戴兽首面具、身穿兽皮衣,以此呈现《玛纳斯》演唱艺术的古老面貌。此外,还可以用颤音的呼麦形式演唱,演唱时加入柯尔克孜族古老的木制口弦和唢呐、锣鼓等,打造声势;三是要充分利用舞台道具,比如用马和骆驼等大型牲畜的琵琶骨做铃铛,体现它的古色古香和远古形态;四是要体现活形态,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玛纳斯》,演唱时要进行互动,观众要参与其中,大家共跳玛纳斯舞和萨满舞,做到热闹有趣,夯实群众基础,为《玛纳斯》演唱艺术注入新的活力;五是要打造《玛纳斯》文化品牌,深入挖掘其文化内涵。把《玛纳斯》文化作为一种产业来经营,使柯尔克孜族的这个文化瑰宝走向全世界,使其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

笔者认为,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传统文化和艺术形式,在新的发展时期,任何一个传统文化都要适应时代,不断改造和创新,与时俱进,如此才能永葆生机与活力。否则,这种文化就没有吸引力和生命力。比如将《玛纳斯》史诗开场白汉文版转变成七律诗,为实现用国语演唱玛纳斯创造条件,这是将玛纳斯文化推向全国的最佳途径之一,有识之士要多加尝试。

20 世纪90 年代,有些“预言家”预测,21 世纪柯尔克孜族古老的《玛纳斯》演唱艺术随着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的来临将自动消失,人们将不再演唱《玛纳斯》,《玛纳斯》将进入博物馆。但事实证明,这个推测是错误的,我国已经进入了新时代,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玛纳斯》演唱文化在中华大地反而更加兴旺发达。它以新的形式、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尤其是在我国柯尔克孜族聚居地区,史诗《玛纳斯》和《玛纳斯》演唱艺术与时代同步发展,达到新的境界,《玛纳斯》文化有着光辉灿烂的美好未来。

《玛纳斯》文化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还需要一代人甚至是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我们这一代人要使《玛纳斯》这一古老而神奇的民族文化焕发新的生机,真正使这部柯尔克孜族史诗绽放异彩、名扬四方,更要以此加强各民族间的文化交流,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注释:

①阿地里·居马吐尔地:《〈玛纳斯〉史诗歌手研究》,民族出版社,2006 年10 月,第107 页。

②见《太平寰宇记·黠戛斯》,转引自《柯尔克孜族简史》,民族出版社,2007 年,4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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