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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2023-02-28厉彦山

青年文学家 2023年26期
关键词:老屋院子

厉彦山

在鲁东南山海之间,群山壁立,沟壑纵横,其中有一座山被当地人称之为“横山”,是南北水系的分界岭。据说,在郦道元的《水经注》中有所记载。而在横山向北有一山脉叫“灵姑山”,山势峻拔,松柏青翠,山泉之水蜿蜒向北,在山下积水成河,可谓山清水秀,是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8),我的祖先自江苏省东海县启程,一路向北,途经五莲县城南大青山东麓,便看中了小凤堂村这块风水宝地,则临水而居,在此地繁衍生息。据家谱记载,在定居之后的六百余年间,自此迁徙到全国的“厉”姓后人就有几十万之多。而我的祖先,也是从这里迁到现在居住的村子,成为本村的大姓户族。

说起居住的这间老屋,位置非常优越,坐落在村子的最东头。出门向东,是一片几百亩地的自留园(因为靠着河,容易取水,就分给每家每户一小块地用来种菜),而小河在东边。紧挨着这片菜地的小河两边,长着一棵棵又粗又高的大杨树。站在我家的院落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又加上去菜园的人来来往往,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老屋虽然位置好,但是屋龄很老了。在这个村子里,只有寿登耄耋的人才知道老屋的屋龄。据说,老屋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至于老屋的样貌,只有年长的农村人才能想象出来。老屋很矮,腰以下是石头砌成,而腰以上是土坯垒起,墙体很厚,半米有余,木制窗棂,老式黑色木门,屋顶初为麦草缮成,后经翻修为半瓦半草房,现为全红瓦房。老屋因为低矮窄小,所以屋里光线暗淡,好在冬暖夏凉,在百年之前就极符合低碳经济的要求,可谓自然环保。

老屋的屋龄也决定了她的沧桑。据说,老屋曾经是村里最早的学屋(即学校),村里有文化的老人都在这屋里念过书,还出过秀才。见证之一就是,老屋的东西山墙上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黑色书窗,的确颇有些古风古俗。再有,我未曾见过面的爷爷和奶奶也都在老屋生活过,直至去世。之后,我的父母也在这老屋里走完最后的人生。再后来,我们兄弟几个都在这里出生、成长。就连我们的孩子也曾在这里玩耍。屈指数来,一晃就百十年啊!最近有些舆论说,房子的寿命只有三十年云云,倘若如此,那与我们家的老屋相比,也的确有点儿年轻。

老屋的长寿也让她经历了世事沧桑。我祖上除了出过几个读书的先生外,其他人的际遇都极为普通。所以,这老屋也跟着主人一直很普通,屋龄虽然较长,但还是无人问津。这不,近一个世纪过去了,比起历史的长河老屋的屋龄的确很短,但她还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老屋虽然日复一日地平凡着,但她也有伟大的一面,那就是老屋的“超负荷运载”。先说三间老屋中间那十平方米的客厅、餐厅加厨房,进门口就安了两口八人锅(锅的大小是按照吃饭的人数来衡量的),再向里,靠北墙砌着放碗筷等生活用品的碗筐,另外,还有九口人要在这屋里吃饭喝水,哎哟!满满当当的。每当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哪儿能挨得下,就只得端着碗,或倚在锅台上,或坐在炕沿儿上,反正也没有咸菜吃;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两边的两盘土炕上也睡不开,还要到邻居家借宿;如果碰到家里砌墙、盖屋,或说媒提亲,都得到南邻本家二哥家借住。可谓是把老屋的功能物尽其用了。的确,这样的人口密度虽然比不了北京、上海这些一线城市,也能赶上个省会城市济南、太原吧。

老屋这时吵吵闹闹的,从不寂寞。

老屋虽然很窄小,两室一厅四十多平方米,但是院子可不小,有一百多平方米。院子里长满了高大挺拔、树皮粗粝的槐树,婆娑带刺的枣树,枝丫低矮的柿树和叶片宽大的梧桐树等。每到春季开花的时候,院内落英缤纷,芳香沁人心脾。特别是四月槐花开的时候,花期很长,若是遇到细雨时节,青青叶幕里串串槐花的清香弥漫在老屋和院子里的每个角落,堪称“槐花雨”,又润又香,伴梦入眠,沁人心脾,令人享受至极。

春夏之交,也是老屋一年中最是热闹的时候,大人、孩子、雏鸡、老狗、大鹅、小鸭,在小小的空间挤在一起。俗语说:“人勤春来早。”气温一回暖,各家的自留园里就开始种菜了,有来借筲(挑水用的水桶)的,还有来借镢和勾担(用来提水或挑水的用具)的……而且邻居们早晨都起得很早,来浇菜园的四点多钟就来了,真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因为老屋离学校很近,所以学生有来喝水的,也有来玩耍的,让老屋显得更挤了。有的学生跑到炕上,有的学生爬到低矮的墙头上,有的爬到柿树上。人们常说“山羊猴子皮学生”,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假。这时候的老屋人气真旺。

终于有一天,我们都长大了,有的外出上学,有的外出工作,有的到新村盖起了新房,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也就渐渐地对老屋疏远了起来。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屋后边的学校也因学生少得可怜就撤了。孩子们都搬到城里上学了。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居住的邻居也都相继搬离。随着几位留守老人的逝去,这里成了老屋区,就再没人居住,越发显得冷清。后来,邻居家的老房坍塌了,他们就把老屋屋顶的梁檩拆了,只剩下老屋的残垣断壁,让人见后有种凄凉的感觉,便再也找不到这里往昔的热闹和欢笑了。

我家的老屋也是一样,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一锁就是六年,除了大年除夕这天,我们兄弟和子侄祭祖回来到院子里落落脚外,也就更少来了。

老屋不住了,就成了鸟的天堂。鸟儿在屋檐下抱窝,并占据房梁屋顶,也占据了树头的枝丫。院子里成了草的世界,遍地的草籽在雨季充沛的夏季生根发芽,长得比庄稼还要葳蕤茂盛。老槐树一如既往的高大。柿树和枣树的树底下有密密麻麻的一层落果的种子和白白的鸟粪。石头砌成的院墙早已东倒西歪,不成个墙的样子了。而老屋也因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屋顶日见光亮,屋内因潮湿和漏雨都无法落脚,灶台和炕上都布满了灰尘,旮旯里也挂满了蛛网。

这还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家吗?

兄弟们对这处祖奶级别的百岁老屋感情是至深的,对她去留的“提案”是越来越多。最终,家庭会议一致通过,要将老屋纳入家庭重点文物保护对象,对老屋进行修葺。

老屋修葺后又恢复了她固有的庄重和尊严,正如邻居老奶奶所言,“孩子们,你们都在这里出生、长大,老屋住不着,花钱修修留个念想吧。”

老屋被整修以后,先前院子里的杨树被木材商伐走。我决定不再植树,梦想着退休后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闲日子,可惜,退休生活尚早,也只能闲暇时间在院子里种些蔬菜,这样便可经常回老家看看,也算吸取以往不常回家的教训,多些对老屋的关爱。种菜要有水,这里曾经是老河堤,水位很浅,我便和侄子找了根钢管,采用很原始的挖井办法,用一天的时间,用钢管掘到了五米深就已经有水了,然后又加工制作了一个压水井。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种上了自己喜欢吃的黄瓜、茄子、茭瓜、西红柿和菜椒之类的蔬菜。

老屋院门外,是我家的草园(老百姓放草的地方),约有四百平方米。自从杨树卖掉之后,因為遮阴影响邻居,便不再栽杨树,而是历经半年多的节假日时间,用砖块垒砌成院墙,门口安一个用树枝做的篱笆门,挡一下鸡狗鹅鸭,在院子的四周栽了樱桃、石榴、葡萄、香椿。院子中间则将树根和石头从地里挖除整平,来耕种稼穑,于是花生、大豆、玉米等作物也可以种植了。

老家成了节假日的去处,老屋则又旧貌换新颜。

是呀,一个老人,就是一段历史,老屋也是一样,她曾经为我们挡风遮雨,为我们提供温暖,让我们避暑纳凉,她用母亲般的胸膛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幸福的家。

老屋承载着儿孙们永远的故乡,她,已经是我们生命中的符号之一。所以,善待老屋也是我们的义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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