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斯特曼身体美学视角下当代女性内衣发展路径探寻

王恬，罗冰

（北京服装学院 文理学院，北京100029）

0 引言

1999 年，实用主义哲学家理查德·舒斯特曼（Richard Shusterman）立足其新实用主义哲学和美学立场，创造性地提出了“身体美学”的概念。作为一种具有普世意义的哲学美学方法论，舒斯特曼身体美学被广泛实践于诸多领域。在服饰领域，内衣与人的身体及审美意识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内衣可以对人的身体进行修饰和美化，其发展的每一阶段都伴随着该时代人们的身体观念及审美意识的变化。在当下这样一个以物质的大规模消费为主要特征的时代，商业资本、视觉媒介共同推动着感官文化的生长，再加上传统父权制的推波助澜，女性身体掉入“自我反思”的陷阱，被迫服从所谓标准化完美身体的审美取向，面对女性身体在当代社会面临的这一困境，如何寻回自我和自我的身体成为当务之急，女性内衣在此境遇中也亟需新的发展路径。

1 舒斯特曼身体美学的理论特色

1.1 身体美学对身心二元论的打破

在西方传统哲学中，心灵被认为是身体的主宰，凌驾于身体之上，心灵可以借助某种神秘的内在活动进行认知行为，而不受以身体为主的实践活动的影响。如此一来，身心就不会发生交互，灵与肉分离的局面就此造成。而舒斯特曼身体美学自提出起，就极力反对身心分离的思想。舒斯特曼将身体看作是一个有着丰富内在感知能力的、活生生的审美主体，同时也是具有崇高、优美等审美特质的客体[1]。舒斯特曼以身心一元论作为其身体美学理论建构的基础。一方面，身体的审美具有主客观的双重属性，作为审美主体的身体需要对内衣提出内在审美要求，注重内衣带给身体的舒适性，而作为审美客体，身体对内衣具有外在审美要求，需注意内衣的美观性；另一方面，身体本身具有敏感性、丰富性、动态性等特征，与其生存的外在社会环境也能融会贯通，构成一个息息相关的统一性整体，通过和服装的配合，着装时重视身体的内在意识可以减轻内心的压力和焦虑，从而在同社会环境的互惠共生中获得一种幸福安宁的感受，做到轻松、坦然的行为举止。

1.2 身体美学的实用主义目的

舒斯特曼的美学理论具有实用主义哲学思想，他希望将美学研究转向一种更加普遍化的、具体化的、经验性的生活方式。随着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和传媒技术的不断进步，精英文化和通俗艺术之间的壁垒被打破，艺术和审美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成为生活本身。身体作为人的日常生活实践的载体，身体美学也成为日常生活审美化最为浅显直观的具象化表现。“人的美学自觉不只体现在外部生存环境的要求上，而且聚焦于人自身。这种关注越来越趋向于外观和表面，于是，日常生活的‘美学化’命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转化为对身体‘美学化’的追求。”[2]身体作为审美欣赏的对象常常被服装加以重构，如内衣能够对身体外观形式产生影响，但这并不是身体审美在日常审美化上的唯一直观显现，其还包括对身体经验、内在精神的改善和对身心和谐度的调整。

舒斯特曼身体美学的实用主义目的强调，身体作为被塑造的审美客体的同时，其自身也是具有深刻内在感知力的审美主体。作为审美主体，这种身体的内在感知力与人们的生活质量息息相关。如此就对内衣的功能性、舒适性、健康性、时尚性、情感性、场景性等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不仅需要美观舒适，能够帮助身体更加优雅得体，甚至可以进一步促进身心协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外在自我与内在自我、自我与社会逐步性地得到改善，以影响到更大的社会和自然世界，从而在更大范围内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日常生活的审美化。

2 当代女性内衣中的身体审美规训

2.1 资本运作对女性内衣的身体消费

消费社会发展的根基是商业和资本，消费者自然是资本运作的焦点，随着各种致力于分析消费者心理和行为的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各种促进资本运作的技术手段也应运而生，女性身体就受制于这种资本的运作。为了更好地促进消费的发展，资本运作将女性身体置于“全景敞视”式的监控方式中，对其进行全方位的审美规训。商业资本与媒介技术合谋，先是对明星和模特的美貌和身材大肆宣扬，将女性的身体像商品一样进行“符号化”运作，为女性确立一种完美身材的参照标准。然后再通过“魅力的呼唤”“美丽轻而易举”“美体修形，一穿就变”等各式各样的广告营造出一种“完美身材”唾手可得的消费氛围，激发女性消费欲望，促使其迅速转变成实际的消费行为。

在这些不间断的规训中，商业资本在运作中逐渐培养起女性对身体的焦虑，进而促进她们的自我监控。同时，在各种内衣广告和整形塑身机构中，明星、模特等那些似乎具有无限完美形象的女性，在承受资本对自身压迫的同时，作为商业资本的话语代理人，又参与了对他人身体的规训。长此以往，女性对身体的审美眼光已被权力塑造，甚至女性对美的追求也已演变成一种“不得不美”的意识形态。

2.2 传统父权制对女性内衣的权力凝视

消费社会之所以能够不断强调外貌对于女性的重要，不外乎受到了传统父权制的支持，商业资本所构建的“完美身体意象”是一种处于男性权力凝视下的女性身体。“凝视”一词在学术理论研究中带有一种权力色彩。处于被“凝视”下的女性“完美身体”映射着男性话语，是由男权确立的审美标准的物化，是男权欲望的表征。一些内衣广告常利用女性的容貌、体态、声色、语调等感官刺激使女性身体呈现出持久、原始的性诱惑力。这样的广告模式在无形中暗示着女性，无论你是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还是驰骋于职场的职业女性，都应该拥有姣好的面容与完美的身材，具有符合男性期待和认可的形象。这往往会让女性不由自主地自觉审视自己的身体，用所谓完美身体的审美标准要求自己，从而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焦虑。如此一来，女性被激发出购买欲，似乎只有立马购买某品牌的内衣或产品才能拯救自己于水火。当然，如果女性誓与这样的话语或文化做抗争，不追求符合男性凝视的完美身材，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不穿戴内衣，很容易受到社会的排斥和评头论足。事实上，这是传统父权制话语和消费社会合谋的结果，通过对不符合其标准的女性身体进行边缘化和淘汰来对女性实现规训。

2.3 视觉媒介对女性内衣的功能转化

人类对视觉有着强烈的依赖，对图像的追求有着特殊的情结。随着科技的发展，影像代替图像更能带给人们感官上的刺激，而身体与影像的结合正是后现代社会的特色。通常，视觉媒介在构建身体审美时，一方面，常将其局限在身体的外在感官上，忽视身体其他方面的审美；另一方面，其构建的身体审美常具有同质化的特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著名内衣品牌“维多利亚的秘密”影响着众多女性对身体的审美。其盛大的内衣秀，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最大限度地放大和创造着模特的美，将资本和传统父权制所建构的“完美身体”理念通过视觉刺激的方式传达给受众[3]。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内衣无法避免地在功能上发生了视觉性的根本转化。女性对内衣的选择不再仅仅考虑保健功能和舒适程度等使用价值，而是在使用价值大体相当的条件下，更加注重内衣的视觉功能。这就意味着人们对消费的认识不再只停留在物质层面，而是开始注重附着在物质上的符号意义。商业资本利用这一点，将内衣当成一种用来宣泄欲望、博取眼球、实现商业利益的工具，忽视了女性身体的主体性和女性内心深处的诉求。

3 身体美学视阈下当代女性内衣发展的路径

当代社会，消费主义盛行。女性身体和内衣虽然难以完全逃脱资本运作、传统父权制和视觉媒介的掌控，但随着近年人们对自我的关注，身体审美极有可能变得更加接近健康和自然。舒斯特曼身体美学强调将身体审美放置在更加广阔的语境中去理解，在他看来，“在决定我们对怎样引导或塑造我的生活和怎样评价什么是善的生活的选择上，审美的考虑是或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也许最终是最为重要的。”[4]审美的生活成为幸福生活的理想状态和评价标准，其不应该只关注自我的外在和内在的完善，更应该关注整个社会的和谐和改良。也就是说，外在自我与内在自我、自我与社会的双重完善才是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真正内涵。于是，我们应该从外在自我与内在自我的统一和自我与社会的互动两个维度出发，或许能寻到一些对当代女性内衣发展切实有用的可能路径。

3.1 外在自我与内在自我的统一

随着现代女性意识的觉醒，审美越来越多元，女性身体正在逐渐摆脱社会和男性凝视的羁绊，朝着表现个性和自我的方向发展。健康是一切美的源泉和基础，舒斯特曼倡导可以通过瑜伽、禅定、体操等身体训练方式来实现灵肉兼修、知行合一的人生状态，进而追求一种健康幸福的生活。越来越多的女性放弃“白幼瘦”的一元式审美，追求起更加多元有活力的外在形象和自主自由的内在感受，她们通过攀岩、瑜伽、形体雕塑等身体项目来纠正不良的形体、调节生理机能、舒缓身心压力。一些有特殊需要的女性，比如因哺乳导致乳房松弛变形的女性、因生育导致腹部肌肉松弛的女性、因过度肥胖或瘦弱导致危害健康的女性，都可以在医生的建议下通过健康饮食和科学运动达到良好的身心状态。

针对于此，当代女性内衣在身体美的表达上更应该强调以人为本，融入人体工程学的概念，广泛应用人体心理学、服装材料学、服装卫生学、身体美学等众多学科门类，在工艺制作中融入高科技手段，使当代内衣以健康舒适为基本理念，具备调节并展示女性优美体形的基础功能，依据胸部的生理结构来科学设计其支撑功能和美体功能。同时，当代女性内衣还应该利用丰富的色彩、多样的款式和灵活的装饰手法来表现当代女性的时尚气质和美丽多变的形象，使女性在美化和保健形体的同时展示内外兼修的精神气质[5]。

3.2 自我与社会的互动

舒斯特曼认为，积极健康的身体实践可以增强身体审美意识的敏感性，并促进身体与心灵之间的更好协调，从而使我们的身体行为变得优雅而得体。在他看来，这种通过身体实践而体现于个体行为举止中的美德，必将被树立为一种榜样生活，以影响到更大的社会和自然世界。“对身体的审美修养可以为按照优雅与和谐的方向来培养一个人的整个品性提供一种媒介，而且通过个人与公众领域的交往以及激发他人以同样优雅与和谐的行为，这种富有魅力的榜样可以使更大的公众领域变得和谐。”[6]诚然，消费主义的盛行和媒介信息的爆炸为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感官刺激和身心压力，并造成了种种富有欺骗性的身体习惯。需要我们有意识地去培养和改善身体的感知力，调动身体的能动性，注重身体的主体感受，从而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社会环境。

当代女性内衣应在注重美化形体的同时注重舒适自在的身体内在感受，将功能细化，通过服装功能和服装美的融合来促进身体、服装、社会三者之间的协调统一。一些功能性的新型材料也应该越来越多地应用在内衣设计上，如使用弹力面料加大内衣塑形的力度，同时让人没有压力感和束缚感；使用形状记忆纤维使人体温度达到恒温，罩杯形态保持不变；使用蛋白纤维在贴身穿着时对女性身体起到养肤的效果[7]。一件健康、科学、舒适、美观的内衣能够配合女性的身体进行积极健康的身体实践，帮助其在与社会和环境的互动上显得更加自由、自信和自在。

4 结语

舒斯特曼身体美学作为一门实用性哲学，无疑是崇尚身体自然美返璞归真的有益尝试，当人们开始真正关注自我的身心健康，而非一味追寻刻板的身体审美，身体消费崇拜也许会被破除。身体即被作为审美对象的客体，又是审美活动的主体，而服装成为这两者交汇的场域。当代女性内衣在设计上应该以人为本，在舒适和美观的审美情调中，与人体工程学深度融合，重视身体的内在感受和个性化的审美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