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实击虚”之经典战例平定七国之乱

何锟 尹雄

“避实击虚”，出自《孙子兵法》第六篇《虚实篇》，其蕴含的思想为军事学家们广泛运用，创造出无数辉煌。何为“避实击虚”？有什么经典战例？

兵法解释

《虚实篇》指出：“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其意是，军事斗争态势就像水一样，水流动时是避开高处流向低处；用兵取胜的关键是避开敌人设防严密、实力强大的部分，攻击其薄弱环节。水根据地势来决定流向，而军队要根据敌情来采取制胜的方略。

“避实击虚”的本质，就是要想方设法避开对手的作战优势，打击其薄弱环节。形象地说，就是用石头砸鸡蛋，而不是用石头砸石头，更不能选择鸡蛋碰石头。此思想是中国古代用兵的重要原则，在西汉名将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的作战中，就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分封诸侯 削藩引叛乱

汉朝初年，汉高祖刘邦为巩固统治，先后剪除了异姓诸王，大封刘姓子弟为诸侯王。从巩固刘家天下来看，大封同姓诸侯王这一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从时间维度看，由于分封子弟造成的郡国并立，种下了长远的祸根。

以吴国为例，其是刘邦在公元前196年建立的封国，下辖3郡53城的广大领土，首任藩王是刘邦的侄子刘濞（bì）。因为地处东南，吴国享有煮海水为盐的地利。此外，境内的豫章郡还有铜矿山，方便铸币，所以当时吴国铸造的铜钱遍布天下。煮盐、铸币两“翼”齐飞，使得吴国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经济实力非常雄厚，也滋长了吴王刘濞叛乱的野心。

汉文帝时期，吴国世子刘贤进京朝觐（jìn）期间，和太子刘启（后来的汉景帝）喝酒下棋时发生争执被砸死。这一盘棋酿成的血案，让汉文帝刘恒和吴王刘濞这对堂兄弟之间结下了杀子之仇。从此之后，刘濞宣称自己有病在身，不再对皇帝行朝觐之礼。同时，利用自己积攒起来的财富招降纳叛，进行反叛准备。最终，吴国这个顽固堡垒，成了引爆七国之乱的“火药桶”。

汉文帝在位时，采用分国政策，即尽封诸侯王子弟，使大国尽可能分为多个小国，缩小诸王封地。汉景帝刘启继位后，御史大夫晁（cháo）错认为，“诸王国太强大，威胁王室，应当绳之以法，抓住他们的过失以削夺国土作为惩罚，逐步减弱其势力，才能提高王权，安定国家”，因此提出削藩的建议。汉景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力图将诸王封地收回，增强朝廷的权力。之后，汉景帝先后削夺了赵国、胶西国的几个郡与县。

削夺吴国的两个郡时，由刘濞带头和楚、赵、胶西、胶东、济南、菑（zī）川等7个诸侯藩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其中，厉兵秣（mò）马30多年的刘濞更是尽散家财，征募封国内14岁以上、60岁以下的全部男子入伍，聚众30余万人起兵造反。

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刘濞率领的吴军在广陵（今江苏扬州）起兵，置粮仓于淮南的东阳（今江苏境内），向西渡过淮河，与楚兵会合，并派遣间谍和游军进行活动。这7个叛乱诸侯国“毁臣节，杀汉使，合纵西向，兵犯魏阙”，大有一举吞灭朝廷之势。几乎一夜间，整个汉朝东部就被叛乱的战火全部吞没。

避敌锋锐 后发制人

在七国叛军来势汹汹的进攻面前，汉景帝动摇了，他以为牺牲晁错、退还削地便可以换来和平，便腰斩了晁错，并杀害其全家。但当派官员去吴国谈判时，刘濞却拒绝和谈，还自封为东帝。

汉景帝无奈，只好准备讨伐叛军。他任命周亚夫为太尉，率领36名将军迎击吴楚联军。周亚夫临危受命，分析全局后，他向汉景帝提出了自己的作战构想。

周亚夫认为，吴楚兵锋正盛，勇猛轻捷，很难与他们交战取胜，故不宜跟叛军正面作战，可先让梁国与叛军相持，再带兵去断绝叛軍的粮道，才能将其制服。这个用兵策略的实质就是后发制人，先置梁国于不顾，疲敌困敌、断敌粮道，而后视机破敌。这一策略，得到了汉景帝的认同。

吴楚叛军向西进攻后，首当其冲的是在西汉都城长安（今陕西西安）和叛军之间的缓冲区——梁国（今河南境内）。梁国是拥有40余城的大号封国，地理上居于牵制东方叛军、掩护朝廷的关键位置——叛军西进攻打长安，就必须先征服梁国。而且，梁王刘武是汉景帝的亲弟弟，和叛军关系疏远。在吴楚联军的猛攻下，梁国南面的棘壁（今河南永城西北）失守，梁王死守都城睢（suī）阳（今河南商丘）。梁国形势危急，向朝廷军队请求援救。

然而，周亚夫却避开吴楚联军的锋芒，绕开叛军设伏的崤（xiáo）函（今陕西潼关至河南新安一带）之路，率兵向敌人背后的东北进军，出武关（今陕西丹凤东南）、趋洛阳（今河南洛阳东）。在周亚夫的指挥下，汉军主力有如从天而降般，会师荥（xíng）阳（今郑州以西），牢牢控制关东最重要的战略基地。随后，周亚夫亲率重兵进据昌邑（今山东巨野南），切断叛军主力吴楚联军同齐地各国叛军的联系，挖深沟、筑高墙，以逸待劳。

吴楚联军在睢阳城下与梁王刘武攻防对峙，梁国天天派使者向周亚夫求救，而熟悉兵法的周亚夫认为，此时的叛军气势正盛，与之硬拼是不明智的，所以他一直坚守不动，无论梁王如何催促，都不肯发兵救援。

梁王刘武专门上书景帝求援，汉景帝迫于窦太后的压力向周亚夫下诏，但周亚夫依然坚持自己的作战策略，坚守营垒不出兵。同时，派遣弓高侯韩颓当率轻骑兵偷袭吴楚联军的粮道——淮泗口（今江苏洪泽境内）。

识敌计谋 避实击虚

吴楚联军久攻梁国不下，回头转攻周亚夫，双方对阵于下邑（今安徽砀〔dàng〕山）。吴国军队因为缺粮，数次在周亚夫军前挑战，以求与汉军主力速战速决。周亚夫知道叛軍缺粮后必然不能持久，于是继续采取拖延战术，只待叛军粮尽之后再作出击。

此时，周亚夫的平叛之道已明了，总结起来就16个字——“坚壁清野，拒不出战；伺机而动，绝其粮道”。即使夜间军营出现扰乱的情况，他也依然勒令汉军坚守不出。一天夜里，汉军营中发生营啸，军士互相攻击，甚至闹到了太尉营帐之前，周亚夫却始终静卧不起，不久军营就恢复了安定。

为饥饿所迫的吴军急于求战，企图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先是出动一部分兵力猛攻汉军壁垒东南，但周亚夫很快看清这是吴军的诱敌之计，于是反其道而行之，重点加强壁垒西北方向的守备。随后，吴军精锐果然暗中向西北进攻，但由于周亚夫准备充分，其无法攻入壁垒，最终因缺粮饥饿而被迫撤退。

叛军攻又攻不下，战又战不赢，逐渐陷入被动。周亚夫看到时机成熟，便从侧面出兵，直指叛军的老巢吴地。吴楚联军久战乏粮、饥疲不堪，吴地又遭到攻击，无计可施之下，被迫撤退。周亚夫派出精兵乘胜追击，大败吴楚联军，一举破敌，斩首10万，余皆溃降。楚王自杀，吴王刘濞丢下大军，仅率残部几千人逃到江南丹徒（今江苏镇江东），向东越人寻求庇护。

汉军乘胜追击，尽俘叛军，迫其投降，然后又悬赏千金以求吴王。过了1个多月，东越人斩吴王之首求赏。汉将栾（luán）布在齐地大败四王兵，胶西王自杀，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被杀。栾布大胜四王后，还师与郦寄合兵一处，水淹赵都邯郸，赵王刘遂自杀。终于，七国之乱被平息。

在平定七国之乱中，周亚夫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华。他在战前制定的避开叛军锋锐，以梁国为饵、偷袭敌人粮道、疲敌而后战等策略，让汉军在战争中占据主动，从而能够顺利围歼叛军。一场声势浩大的七国之乱，能在3个月内平定下来，与正确指挥是密不可分的。

在平乱战争尚在进行时，朝中大臣和军中将领对周亚夫避实击虚的用兵方略有不少争议，但在战争胜利结束后，众人皆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