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罗坪山上玩雪
2023-02-28杨世明
●杨世明 文/图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伟人毛泽东笔下的“北国风光”。但对于滇西北高原海拔只有3000多米的罗坪山来说,只有在当年的寒冬腊月和次年的初春时节偶尔下几场大雪,才有“北国风光”那样的极美。因此,罗坪山雪景是少有而难得的风景,每次下雪都能吸引着四乡八邻的游客前来赏雪玩雪,拍雪摄雪,冰天雪地的峰顶虽极为寒冷,但却很是热闹,一阵阵玩雪的欢笑声在辽阔的天空下不断回荡。
罗坪山是苍山山系向北延伸的余脉,是高耸于洱源小盆地和黑潓江大峡谷之间的屏障。如果连续下几天的大雪,那翻越罗坪山顶的省道洱乔公路至垭口的高海拔路段就会被深厚而坚硬的冰雪所覆盖,还会被能见度极低的浓雾所笼罩,暂时成了生命的禁区,致使来往的车辆无法正常通行,只得绕剑川峡谷或大理平坝,多跑上百余公里,才能到达洱源西部山区各乡镇。然而,洱源西部炼铁街到罗坪山风力发电场和洱源温泉城到凤羽水库的“九转十八弯”盘山公路段却很少积雪,即使有,也很稀薄,很快就被滚滚的车轮彻底碾碎,被初升的暖阳瞬间融化成雪水。
罗坪山在大年初一前后就陆续下了好几场大雪,山顶雪花飞舞,山腰雨夹雪,山脚却下着瓢泼大雨。数天后,天空逐渐放晴,躲藏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灿烂温暖的阳光落在被冰雪覆盖的罗坪山山梁上,站在黑潓江畔向东仰望,极为耀眼。原本连绵起伏上百公里,由枯草和岩石组合而显黛色的罗坪山群峰在如洗碧蓝的天空下成了纯白无瑕的巨龙,像是正在山梁上蜿蜒爬行。蓝色衬底作背景的雪山令人无限遐想。于是,落雪后的第二天,我吃了早饭,带了些干粮和水,穿好防寒服,背着相机,带着手机,约上几位好友,一同乘车前往近五十公里远的罗坪山山顶,去尽情地赏雪,感受高原冰雪的魅力。
我们乘坐的车子,迎着呼呼的寒风,吃力地沿盘绕的洱乔公路向上攀爬,车子越往上,气温就越低。一路上,山脚下白族人家播种的大麦、小麦、蚕豆和油菜等耐寒小春作物的幼苗,正吮吸着刚融化的雪水,炼铁峡谷的一坡坡梯田正浸泡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给播种小春作物的农民带来了“瑞雪兆丰年”的希望。在这冬末初春,接二连三地下了几场大雪和大雨,改写了持续数年来一直是“一冬干”和“一春干”的土地干裂,庄稼缺水的历史,省得留守的农民伯伯熬夜引水灌溉了。这与其说小春作物有福分,不如说是农民朋友有福分了。
车子刚到山腰,就进入了公路两旁由茂密树林组成的绿色隧道。翠绿的云南红松林间、缀满花蕾的大树杜鹃林间、挤挤挨挨的杂树灌木林间,以及公路边坡和路沟里还堆积着零零散散,状如世界地图般还来不及化开的雪堆,仿佛对游客说,这里最近才下过大雪。一片片被耐寒的松林挤满的山坡上,零碎而大小不一的雪堆与树林下落叶腐化成黑色的山基土,一白,一黑,随意而毫无规则地组合成一张张黑白交错的巨毯,严严实实地覆盖在每一个山坡上,清新而缥缈的薄雾在林间自由自在地飘荡着,让林中的树干枝叶若隐若现。忽然间,我看到林间雪地上蹿出一只小灰兔,蹦跳了几步后,停了下来,慢悠悠地啃着雪地里冒出的小草。一只拖着毛茸茸尾巴的黄肚皮松鼠从古树洞里探出小脑袋,觉得洞外安全后才快速地跳上一棵结满松果的大松树上。松鼠在遮天蔽日的枝叶间,蹦来跳去,精心地挑选着饱实而泛香的松籽。过了一会儿,另一只松鼠也从树洞里爬了出来,并跟着前一只松鼠跳到了同一棵松树上。我不知道这两只松鼠是情侣夫妻、朋友闺蜜,还是兄弟姐妹?它们在稠密的树冠里你追我赶,在枝叶间荡着秋千,不知是在为一日三餐奔忙,还是在嬉戏健身?但总是惊动着空中的枝叶,让残留的积雪如白色小石块一样纷纷落下,天空仿佛下着白色石头雨!
我们乘坐的车子喘着粗气,继续盘旋而上时,公路边又突然蹿出一对美丽的锦鸡。一只羽毛花斑的雌锦鸡,从公路边坡的树林里爬上来,机警地左看右看后,大步流星地横穿过公路,朝上边的坡树林里爬去,后面紧跟着一只五彩斑斓,还拖着悠长漂亮尾羽的雄锦鸡。它们俩一前一后,在林下的雪地里悠闲地散着步,一会儿在雪堆里啄几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一会儿伸长着脖子,从喉咙里发出鸣叫声,好像跟对方交流着什么。它们身后的雪地上却深深留下了一对对杂乱的“竹叶”印迹,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雪地竹叶图”。
我透过车窗朝路旁的杜鹃树林望去,只见不论大树杜鹃,还是成片低矮的小树杜鹃,正在孕育着浅绿的花蕾,有的含苞欲放,正等待着春天的到来。一个友人说:“最近经常下雪,气温较低,杜鹃的花期也相应会推迟一些。不然,按去往年的‘一冬干’气候,这几天应开始绽放了!”我想快了,再过个把月,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会迎春开放,满山热闹起来。一棵棵大树杜鹃像一把把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把,矗立在密林间,如火如荼地点缀着山腰,成片成簇的矮树杜鹃也毫不示弱,迎风开放,争奇斗艳,欲与大树杜鹃一比芳容。如果这时再来一场春雪做花树的背景,那将是一幅幅阳春白雪,绿叶红花的“春雪图”。
罗坪山雪景
与好友们一路乘车向上,一路赏着路边的自然风光,不知不觉地从海拔1700多米的黑潓江峡谷底部攀爬到3000多米的罗坪山峰顶。这峰顶是省道洱乔公路必经之地,是通往洱源县城,乃至大理的重要路段,但一遇下雪就结冰,阻断了车辆的来往。我们去赏雪的那天,虽是雪过天晴,但气温还是较低,结冰路段还没完全融化,背阴路段的冰层还在纹丝不动。然而赶来罗坪山赏雪的人只得把车子停靠在结冰路段的两端,从黑潓江大峡谷出来的车辆停靠在有冰雪路段的北端,从洱源温泉城赶过来看雪的车子就只得停靠在有冰雪路段的南端而止步不前。冰雪路段两端自然成了临时的车站,停靠着各种品牌,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轿车或面包车。管控冰雪路段的交警在那里坚守岗位,耐心地劝导前来的车辆,“为了你的安全,请绕道慢行!”
一路上,与我们擦肩而过,或跟在我们之后的车子都聚集在路的一端,原来他们携家带口,也是前来欣赏这难得的雪景。
我们跟赶来赏雪的人们从罗坪山风电场的大门口鱼贯而入,沿着通往峰岭的公路徒步向上行走,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一路抢拍狂摄雪景,一边点发着微信、抖音或快手,及时跟友人分享。此时此刻,似乎个个都是摄影师,记录着这美丽而难得的雪景。罗坪山成了常年在外而回乡过年游子们的“网红打卡地”。
在罗坪山峰顶的冰天雪地里,来自四乡八邻,早已被棉衣棉裤、皮衣皮帽、保暖登山鞋和各种羽绒服武装起来赏雪玩雪的游客,听着呼呼作响的寒风,看着远处不停转动的发电风车,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气,有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但还是参与到“冰雪运动”之中,再冷也不觉得冷,再喘也不觉得累。因为大家在吃饱穿暖的富足之余,热爱冰雪,热爱运动。
在罗坪山雪地上,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他们十多岁的女儿以及八九岁大的儿子,一起团结协作,你捧来一团雪,我抱来一块雪,像燕子垒窝一样,约个把小时后,全家一起堆了个大雪人,爸爸拿出两个小橘子做眼睛,妈妈带来的一个苹果做嘴巴,小儿子把毛线帽摘下戴给了雪人,大女儿把自己红色的围巾系给了雪人,让本来冰冷可爱的雪人更加生动起来!我跟别的游客赶来拍摄之际,那个孩子的爸爸特意请我给他们拍一张与雪人在一起的全家福。随着我按动的快门声,幸福美满一家四口人和亲手堆的雪人一起永远被定格在相机里了。
一对二十出头正在热恋的情侣,手拉着手一起往山脊的雪线上爬行。半路上,娇小的女孩喘着粗气,可能爬不动蹲下了,就立刻被健壮的男孩弯下腰,背着她,一路踩着深浅不一的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向上爬行十多分钟后,双双站立在冰雪覆盖的山脊上,伸出一个“V”的胜利手势,让旁边的游客用手机立马定格成“山高人为峰”的雪景图。
离我不远处的缓坡雪地上,有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和女孩在打雪仗,一个女孩抓起雪块,奋力地向男孩打去,男孩一躲闪,雪块就砸在树干上,碎雪块向四处溅落,纷纷地回归到雪地的怀抱。男孩弯下腰,迅速地抓起一块雪向女孩追打回去,雪块刚好击落了女孩的风雪帽,女孩的黑发瞬间变成了“白发”。几个孩子相互追着打着,正玩得十分热闹时,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弟弟,一不小心就被陷入了雪地里并大喊“救命,救命……”几个大孩子听到后及时赶过来救援,你拉,我推,他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小弟弟救了出来。这时小弟弟的父母也赶过来感谢,还让小弟弟向大哥哥大姐姐说声“谢谢,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不用谢,应该做的!”说着大伙又开心地跑开,继续打雪仗。“帮助别人,快乐自己”,在这洁白的雪地里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早在古代,人们就将天然雪做成“砂糖雪糕”(蜜雪),摆街出卖。在《滇南新语》记载道:“苍山雪饮——蜜雪,每碗钱十文,微加蔗糖与其上”。在明代杨升庵著的《滇南月节词》中也写道“清凉国里无烦热,双鹤桥边人卖雪,冰碗啜,调:梅点蜜和琼屑。”40多年前,小时候我也吃过一角钱一勺的“蜜雪”,但这种蜜雪不是来自大理苍山,而是来自罗坪山顶的自然雪。
同车前来的游客各自为伍,自然成队。他们相互拍照,相互录制视频,将来峰顶赏雪、堆雪人和打雪仗等游玩的热闹情景一一定格在相机手机里,与朋友或家人一起分享此行的快乐。我除此之外,还特意到雪地的洁净处,舀了一大罐雪带回家,想重温一下“蜜雪”的味道。但我把一大罐罗坪山雪带回家后,任我怎么加入炖梅汁、蔗糖等配料,任我怎么去尝试都调不出当年天然“雪糕”的美味,总觉得如嚼沙粒且清淡寡味。这也许像古代故事《芋老人传》里说的那样,芋头就是当年的芋头,煮者还是当年的老人,煮法也跟当年一样,但味道却截然不同。问其故,老人道明:当年的味道是因饥饿而感到好吃,现在是因肚饱而感到难吃了。时过境迁,因生活条件和心理需求都不一样,味道当然也就不一样了。正如我重温“砂糖雪糕”,始终品不出当年的好味道了,也正如缺乏吃穿的40多年前,大人小孩最害怕罗坪山下大雪,因为那时没有更多更好的保暖衣物来抵御寒冷。如今大家已经吃饱喝足穿暖,有的保暖衣服还上了更高的档次时,反而天天盼望着罗坪山下大雪。因下雪后,大家可尽情地游赏玩乐,在雪景中来寻找旅行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