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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的解构与重构

2023-02-28孟帅康

旅游学刊 2023年2期
关键词:国界边境跨境

田 里,孟帅康

(1.云南大学工商管理与旅游管理学院,云南昆明 650091;2.中国旅游研究院边境旅游研究基地,云南昆明 650091)

引言

安全问题是边境地区发展需要关注的重点话题[1]。作为“兴边富民”的支柱产业之一,边境旅游在中国边境地区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是中国与周边国家开展合作的重要内容[2]。在“亲、诚、惠、容”周边外交政策推动下,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的边境旅游得到快速发展,特别是中蒙和中越边境地区于2018 年4 月建立了边境旅游试验区[3]。2021年,中国首部全国性边境管理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陆地国界法》将跨境旅游合作区写入法律[4],更加凸显边境旅游在中国边境地区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然而,边境地区是一个国家内外连接的特殊区域,其发展面临着更具复杂性和敏感性的安全问题[5]。尤其是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作为推动申根区国家边境旅游发展的最重要制度,申根制度不仅没能阻止疫情进入,反而加速了疫情在成员国之间的传播[6],更是加剧了人们对边境旅游的忧虑。边境旅游对于国家来说还安全吗?为此,需要从现实和理论层面解构和重构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才能在促进边境地区发展的同时,维护国家安全的持久实现。

针对以上问题,在回顾边境旅游、国家安全、旅游与安全相关文献的基础上,通过分析全球边境旅游发展实践,从现实层面解构边境旅游及其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过程,并结合国家主权让渡理论、组织边界理论、公共选择理论等相关理论,按照总体国家安全观,从理论层面重构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机理,以正确认识边境旅游可能带来的国家安全风险,为边境旅游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指导。

1 文献回顾

1.1 边境旅游

边境旅游概念源于边境与旅游关系的研究,于1978年9月国际地理联合会(International Geographical Union,IGU)游憩工作组会议召开之后,逐步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7]。国外边境与旅游关系研究相当丰富,主要从边境和旅游两个角度展开。从边境角度来看,旅游区存在3 种空间关系:远离、毗邻和跨越国界[8];从旅游角度来看,边境存在3 种作用:障碍、通道和吸引物[9]。相较于国外,国内边境旅游实践相对滞后。1987年,边境旅游业务才在我国东北地区正式出现,并于20 世纪90 年代迅速拓展至全境[2]。为规范边境旅游活动,我国于1997年颁布《边境旅游暂行管理办法》,给出了官方定义,但局限于对跨境团队游客的管理[10]。2015 年,中越两国共同建立德天跨国瀑布景区,开启了跨境旅游景区建设的新实践[11]。综上,将边境旅游界定为,陆地相邻国家在政府商定的边境口岸和区域开展的旅游活动。

1.2 国家安全

国家安全概念源于对国家生存的关注,其现代意义最早由美国政治专栏作家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于1943 年提出[12]。然而至今,国家安全尚未有准确界定,仅从状态和能力两个角度诠释。从状态角度来看,国家安全是一个国家处于没有危险的客观状态[13];从能力角度来看,国家安全是一个国家能够抵御外部侵略的能力[14]。而且从概念演变来看,国家安全是一个国家安全主体主观感受的结果[15],正从生存领域拓展到发展各个领域。面对严峻的形势,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使国家安全的内涵和外延得到极大拓展[16]。基于总体国家安全观,2015 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明确指出,国家安全应维护中国的5大核心利益。综上,本文将国家安全界定为,一个国家核心利益处于没有危险和不受威胁的状态以及保持该状态的能力。

1.3 旅游与安全

旅游与安全研究源于对旅游活动中安全问题的关注,具体表现为对社会犯罪、恐怖主义等不安全因素的影响研究,最早出现在20 世纪70 年代[17]。在研究初期,研究主题主要围绕旅游六要素,后不断拓展至旅游危机、旅游风险等研究[18]。伴随大众旅游的快速发展,旅游对安全的影响研究也开始受到学者们关注,主要包括正效应和负效应。在正效应方面,部分学者已经注意到旅游发展对世界和平具有重要作用。例如D’Amore 在1988 年指出,旅游业是世界上的和平产业[19]。在负效应方面,部分学者注意到旅游可能导致恐怖主义活动[20]、公共卫生安全[21]、生物安全[22]、文化安全[23]等安全问题的出现。此外,田里[4]和邹立刚[24]全面分析了旅游面临的国家安全问题类型。以上研究说明,旅游与安全的关系十分紧密,旅游对安全的影响研究仍存在不足。

2 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的现实解构

2.1 边境旅游解构

关于边境旅游的基本构成,不少学者已经从边境[8]、旅游[9]、空间[25]等角度进行探讨,但尚未有学者从跨境角度对边境旅游进行解构。而从边境旅游概念来看,无论是官方定义,还是国内外学者们的定义,均将跨境作为边境旅游的核心内容。可见,从跨境角度来解构边境旅游更具现实价值和理论意义。从跨境角度来看,全球范围内的边境旅游发展实践主要包括游客从合作的陆路口岸中转前往邻国或第三国、相邻国家合作建立跨越陆地国界的旅游景区、相邻国家合作推动旅游市场的规范和繁荣3种形式,分别对应跨境旅游中转合作、跨境旅游资源合作和跨境旅游市场合作3种跨境旅游合作类型(表1)。

表1 跨境角度的边境旅游解构Tab.1 Deconstruction of border touris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ross-border

2.1.1 跨境旅游中转合作

跨境旅游中转合作是基于边境旅游者跨境需求开展的合作,主要合作内容是游客从合作的陆路口岸中转前往邻国或第三国。跨境旅游中转合作是最容易开展的、出现频次最多的边境旅游,主要包括两种具体类型:一种是单向跨境旅游中转合作,仅允许一国游客通过合作口岸单向前往另一国,如中朝边境旅游;另一种是双向跨境旅游中转合作,相邻国家游客均可以通过合作口岸前往对方国家,如中俄边境旅游。由于地理环境和跨境政策的不同,双向跨境旅游中转合作又可划分为季节性合作和差异性合作。随着时代发展,部分游客希望能够驾车通过边境口岸前往邻国或第三国,出现了跨境自驾游、跨境自行车游等;部分游客希望能够更便利地前往邻国或第三国,如欧洲一些国家建立了共同签证区[26]。

2.1.2 跨境旅游资源合作

跨境旅游资源合作是基于跨境旅游地建设需求开展的合作,主要合作内容是相邻国家合作建立跨越陆地国界的旅游景区。跨境旅游资源合作是边境地区涉及部门较多、管理较为复杂的边境旅游,主要包括3 种具体类型:一是依托陆地国界、界碑、栅栏、城墙、瞭望塔等边境设施,如以色列和埃及利用战争遗址开发边境旅游[27];二是依托瀑布、山脉、岛屿、湖泊、河流、珍稀动物等自然资源,如美国与加拿大依托跨国瀑布开发边境旅游[9];三是依托跨境的贸易活动、朝圣活动、道路建设等跨境文化资源,如2014年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联合将丝绸之路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此外,部分边境地区将陆地国界与体育、住宿、餐饮、娱乐等结合,如瑞典与芬兰边境建立了跨国高尔夫球场[28]。

2.1.3 跨境旅游市场合作

跨境旅游市场合作是基于跨境旅游业发展需求开展的合作,主要合作内容是相邻国家合作推动旅游市场的规范和繁荣。跨境旅游市场合作通常发生在跨境旅游中转合作和跨境旅游资源合作之后,主要包括两种具体类型:第一类是跨境旅游市场治理合作,包括相邻国家之间协调法律法规和开展联合执法两种形式,如中国与老挝、缅甸合作禁止“黄赌毒”,联合开展湄公河巡逻执法。第二类是跨境旅游市场开发合作,包括缩小差异和扩大差异两种形式。缩小差异主要围绕语言、网络、支付、交通、时区、燃油、宣传、管理等方面,如欧盟设立区域发展基金、使用欧元等措施[26];扩大差异主要是围绕医疗、快递运输、购物、房价、油价等服务方面,如墨西哥边境面向美国游客开展牙科旅游[29]。

2.2 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过程的解构

关于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有学者探讨边境旅游面临的国家安全问题[4],但尚未有学者研究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过程,需要通过分析全球边境旅游发展实践来解构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基于上文已得出边境旅游包含跨境旅游中转合作、跨境旅游资源合作和跨境旅游市场合作3种跨境旅游合作类型,结合研究需要,分别选择欧洲申根区、维龙加跨界保护区和罗伯茨角为案例,分析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过程。

2.2.1 欧洲申根区

欧洲申根区是指加入《申根协定》(The Schengen Agreement)的国家共同组成的区域,最初由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5个国家发起成立,现已增加到26个国家[30],是全球范围内跨境旅游中转合作发展较为领先的区域。《申根协定》允许持有任一申根国家旅游签证的游客在成员国之间的边境自由旅行[26],使得国界模糊,加速国家安全风险在成员国之间的蔓延。为应对这一问题,2006 年出台的《申根边境法》以法律形式允许成员国在特定条件下实施内部边境管控,并在2016年的修正案中列举了内部边境临时管控的情况[6]。综上,跨境旅游中转合作在借助国家权力让渡带来自由跨境的边境旅游体验时,会造成国家界线模糊,出现风险溢出速度加快、非法移民增加等问题。

2.2.2 维龙加跨界保护区

维龙加跨界保护区(the Virunga transboundary conservation area)位于刚果民主共和国、卢旺达、乌干达三国交界处,是跨境旅游资源合作的区域之一。自2007 年以来,在荷兰政府资助下,三国将部分国家权力让渡给共同认可的机构,建立了维龙加跨界合作保护区,以共同保护山地大猩猩[31],但也给国家核心利益带来隐患。第一,国家界线模糊为国内外武装团体自由跨境创造了活动空间,不仅威胁国家政治安全,也威胁当地社区和域外游客的安全;第二,在“大猩猩跨越国界追踪收入必须两国平分”的规定下,大猩猩跨国流动会使国家外汇收入减少,威胁本就脆弱的国家经济;第三,为维护旅游者安全,三国相继加强军事化建设,增加了军事冲突的概率。综上,跨境旅游资源合作在借助国家权力让渡推动珍稀生物保护的同时,也会造成国家界线模糊,出现非法武装聚集、外汇收入流失、军事对峙等问题。

2.2.3 罗伯茨角

罗伯茨角(Point Roberts)是美国一块边境飞地,地理上与加拿大相连,是跨境旅游市场合作的区域之一。罗伯茨角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允许加拿大人拥有财产,并修建了通往加拿大的公路隧道,加之廉价的土地和较低的税收,吸引大批加拿大游客前来度假[32],并将低价的航运和邮政服务作为旅游吸引物,向利用该地收货订购商品的加拿大人提供免费或折扣的航运[33]。在缩小差异和扩大差异的双重政策加持下,罗伯茨角的边境旅游得到快速发展,但对本区域核心利益造成隐患:第一,罗伯茨角以边境旅游业为主导产业的经济韧性严重不足;第二,罗伯茨角的许多永久居民为来自加拿大的新移民,存在本地居民流失现象;第三,罗伯茨角的国家认同随着人口构成变化在不断淡化。综上,跨境旅游市场合作借助国家权力让渡推动旅游发展,也会造成界线模糊,出现产业挤出、人口挤出等问题。

3 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的理论重构

通过解构边境旅游以及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过程得知,边境旅游由跨境旅游中转合作、跨境旅游资源合作和跨境旅游市场合作3种跨境旅游合作类型构成;根据边境旅游构成选择的欧洲申根区、维龙加跨界保护区、罗伯茨角3个案例均存在威胁国家核心利益的因素,存在一定程度的国家安全风险,遵循“跨境旅游合作→国家权力让渡→国家界线模糊→国家安全风险”的逻辑,并结合国家主权让渡理论、组织边界理论、公共选择理论等相关理论,按照总体国家安全观,重构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机理(图1)。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不仅包括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作用,也包括国家安全对边境旅游的反馈作用。在现有跨国人口流动[34]、全球化[35]等对国家安全影响研究中,学者们往往会忽视一个因素——国家安全机关。国家安全机关是负责国家安全的相关部门,在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过程中,始终扮演着监控、评估和干预的角色。在一个地方发展过程中,开放与风险总是并存的[36]。边境旅游作为边境地区开放的重要形式,必然存在很多风险,是否会引起国家安全对边境旅游的反馈作用,取决于国家安全机关的评估。当风险处于国家安全机关可控范围时,边境旅游发展规模通常会扩大;当风险处于国家安全机关失控范围时,边境旅游发展规模通常会被限制。

图1 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机理重构Fig.1 Reconstruction of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border tourism on national security

3.1 国家权力让渡

根据国家主权让渡理论,一个国家为实现利益最大化及促进跨境合作,将部分能够随时收回的权力让渡给他国或国际组织,在全球化时代具有必要性和必然性[37]。该理论虽从主权层面来考虑权力让渡,但对理解跨境合作中的国家权力让渡具有指导作用。跨境旅游合作是全球化时代的产物,需要相邻国家就跨境旅游中转合作、跨境旅游资源合作、跨境旅游市场合作等问题进行妥协和让步,必然会导致国家权力让渡。与跨境旅游合作对应,国家权力让渡包括跨境检查权让渡、资源使用权让渡和市场准入权让渡。

3.1.1 跨境检查权让渡

跨境检查权让渡是针对跨境旅游中转合作的权力让渡,主要包括跨境检查程序让渡、跨境检查空间让渡和跨境检查时段让渡。跨境检查权是指一个国家对陆路口岸出入境的人员、交通工具以及携带物品进行检查的权力[38],部分国家包括对进出边境管理区进行检查的权力,主要包括3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跨境检查程序让渡,如美加边境的和平拱门公园,游客无需任何手续可在公园范围内自由穿越边境,但在离开时必须根据所要前往的方向完成美国或加拿大的边境手续[33];第二种情况是跨境检查空间让渡,如欧洲申根区将外部边境管理权力让渡给欧洲边境管理局、欧洲边境和海岸警卫队等机构[6];第三种情况是跨境检查时段让渡,如2019年的中缅跨国马拉松比赛期间,所有参赛运动员进入缅甸无需查验证件。

3.1.2 资源使用权让渡

资源使用权让渡是针对跨境旅游资源合作的权力让渡,主要包括陆地国界使用权让渡、跨境资源使用权让渡、边境土地使用权让渡。资源使用权是指一个国家对本国国界范围内所拥有资源的使用权力,以及与相邻国家共同使用陆地国界的权力[39],主要包括3 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陆地国界使用权让渡,相邻国家共同建立或允许其他机构在陆地国界上建设一些设施,如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在三国国界交汇点矗立了一座装饰性石碑[40];第二种情况是跨境资源使用权让渡,相邻国家共同开发或允许其他机构开发位于边境地区的跨境资源,如中越共同开发德天(板约)瀑布资源;第三种情况是边境土地使用权让渡,将部分土地管理权让渡,如美加土地组成的国际和平花园由一个私人公司管理[9]。

3.1.3 市场准入权让渡

市场准入权让渡是针对跨境旅游市场合作的权力让渡,主要包括旅游消费准入权让渡、旅游服务准入权让渡和旅游执法准入权让渡等。市场准入权通常是指一个国家允许外国的货物、劳务、资本等参与国内市场的权力[41],主要包括3种情况:第一种是旅游消费准入权让渡,通常以给予相邻国家旅游消费者本国国民待遇的形式出现,包括参与旅游房地产、旅游景区等投资以及享受医疗、邮政服务等;第二种情况是旅游服务准入权让渡,通常以允许相邻国家服务标准对接和统一的形式出现,包括交通规则、移动网络、电子支付、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如中老铁路全线采用中国标准修建;第三种情况是旅游执法准入权让渡,通常以联合执法、司法互认等形式出现,如欧盟推出证据令和调查令,推动执法合作[42]。

3.2 国家界线模糊

根据组织边界理论,每一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活动领域,大量跨界活动的产生会导致组织间的边界日益模糊化[43]。国家虽不同于一般的组织,但仍具有组织的基本特征,会因为跨界活动的增加而产生边界模糊问题。国家权力让渡在加深相邻国家之间跨界联系的同时,也会导致国家之间的界线日益模糊化,形成国家界线模糊。与国家权力让渡对应,国家界线模糊包括陆地国界模糊、边境空间模糊和国家认同模糊。

3.2.1 陆地国界模糊

陆地国界模糊是跨境检查权让渡的结果,主要表现为相邻国家之间陆地国界逐步模糊化。陆地国界是划分不同主权国家及其所管辖区域的政治地理界线,是一条主权国家之间没有宽度的线[44]。由于不同国家之间跨境检查权让渡情况不同,陆地国界模糊情况也不同。第一,跨境查验程度让渡将减少跨境所需手续,直接导致陆地国界模糊;第二,跨境查验空间让渡虽没有减少跨境所需手续,但减少了对陆地国界的管控,间接导致陆地国界模糊,如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由中方投资和运营,使哈方区域事实上成为中方区域的延伸[45];第三,跨境查验时段让渡是在某一时段让渡跨境检查权,对陆地国界模糊的影响较小,如中缅马拉松赛后,游客仍需按照赛前规定跨越国界。

3.2.2 边境空间模糊

边境空间模糊是资源使用权让渡的结果,主要表现为一个国家的边境空间逐步模糊化。边境是依托陆地国界而生的地理现实[44],通常指一个国家陆地国界内侧一定范围内的区域。在边境资源使用权让渡过程中,相邻国家通过签订合作协议,建立了“共同边境区”,使边境空间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模糊。第一,陆地国界使用权让渡将导致边境空间功能出现模糊,将“对抗前线”转变为“交流前沿”,如边境冲突遗产旅游[27];第二,跨境资源使用权让渡将导致边境空间资源模糊,使一国边境可使用资源范围跨越该国的边境,如德国、瑞士、奥地利三国共同使用康斯坦茨湖[46];第三,边境土地使用权让渡将导致边境空间范围模糊,如美加边境的沃特顿冰川国际和平公园[9]已经成为世界遗产。

3.2.3 国家认同模糊

国家认同模糊是市场准入权让渡的结果,主要表现为边境居民对国家的认同逐步模糊化。国家认同是各个民族对自己与国家关系的确认,具体表现为对国家的归属感、政治效忠、责任意识、自豪感以及爱国主义情怀[47]。在市场准入权让渡的过程中,边境居民可能会出现被邻国或第三方管理的状况,导致国家认同模糊。第一,旅游消费准入权让渡可能导致旅游移民的大量进入,降低本国人口所占的比例,影响国家归属感;第二,旅游服务准入权让渡会减少国家之间旅游服务差异,使边境的特殊性地位下降,影响为国戍边的国家自豪感;第三,旅游执法准入权让渡虽有利于打击违法犯罪行为,但也会涉及管辖权让渡,降低国家认同,尤其是对于相对弱势国家以及相邻国家边境存在争议地区。

3.3 国家安全风险

根据公共选择理论,政府及其行政人员总是会对那些有利于自身的事情采取积极行动,而对那些不利于自身的事情采取拒绝或敷衍行动[48]。尤其在两个国家跨境交往中,出于利益最大化的需要,政府部门的自利性特征会表现得尤为明显。在国家界线模糊情况下,政府部门的自利性特征会导致行动迟缓,从而产生不可预知的国家安全风险。与国家界线模糊对应,国家安全风险包括扩散型安全风险、集聚型安全风险和挤出型安全风险。

3.3.1 扩散型安全风险

扩散型安全风险是由陆地国界模糊所产生的国家安全风险扩散。陆地国界模糊使相邻两国陆地国界的阻滞效应降低,为边境旅游者跨境提供了方便,但也会带来风险扩散的隐患,主要包括公共卫生安全、生物安全和恐怖主义风险等。第一,陆地国界模糊加速相邻国家之间国家安全风险扩散。由于每个国家治理能力存在不同,国家安全风险很容易从国家治理能力较弱、跨境及时沟通机制尚未完全建立的国家边境扩散到相邻国家边境。第二,陆地国界模糊减少国家安全风险从边境扩散到国家其他区域的时间。由于边境的安全屏障功能减弱,国家安全风险很容易直接进入国家其他区域,影响其他区域国家安全。第三,陆地国界模糊降低了违法犯罪活动的跨境成本,为跨境违法犯罪活动扩散提供了方便。

3.3.2 集聚型安全风险

集聚型安全风险是由边境空间模糊所产生的国家安全风险集聚。边境空间模糊使相邻两国边境空间的集聚效应增强,为跨境旅游地建设提供了方便,但也会带来风险集聚的隐患,主要包括陆地国界安全、跨境资源安全和社会安全等。第一,边境空间模糊可能会损害陆地国界安全。由于陆地国界的旅游开发,在没有对旅游经营者和游客行为进行规范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引发对陆地国界的破坏行为。第二,边境空间模糊可能会引发跨境资源安全。如若相邻国家没有建立相适应的保护措施或治理能力相对滞后,则跨境资源的旅游开发会加重跨境资源被破坏的风险。第三,边境空间模糊可能会引发社会安全问题。由于游客集聚,围绕游客的违法犯罪活动也会集聚,损害游客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3.3.3 挤出型安全风险

挤出型安全风险是由国家认同模糊所产生的国家安全风险。国家认同模糊使国家之间的旅游市场差异缩小,为跨境旅游业发展提供了方便,但也会带来边境原有要素挤出的隐患,主要包括文化安全、政治安全和国土安全等。第一,国家认同模糊可能将边境地区原生文化挤出,引发文化安全问题。由于不同文化背景的游客到来,强势地位的外来文化将不断挤压边境地区原生文化的生存空间,对原生文化产生威胁。第二,国家认同模糊可能将戍边文化挤出,引发政治安全问题。在旅游活动带来的思潮影响下,部分居民可能会抛弃“为国戍边”的思想,与境外机构、组织、个人相勾结,窃取、刺探国家秘密或者情报。第三,国家认同模糊可能将国家认同挤出,引发国土安全问题。随着国家旅游市场差异减少,弱势地位的边境居民对国家的认同感降低,可能对部分争议区域的归属问题产生威胁。

4 结论与讨论

4.1 主要结论

本文通过对全球边境旅游发展实践和理论的分析,解构了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并重构了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机理,得出以下结论:第一,边境旅游分别基于边境旅游者跨境、跨境旅游地建设、跨境旅游业发展形成跨境旅游中转合作、跨境旅游资源合作、跨境旅游市场合作;第二,选择欧洲申根区、维龙加跨界保护区、罗伯茨角为案例,发现跨境旅游合作均可能对国家核心利益产生威胁;第三,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过程均遵循着“跨境旅游合作→国家权力让渡→国家界线模糊→国家安全风险”的逻辑,而国家安全机关发挥着监控、评估和干预的作用,评估结果会影响边境旅游规模;第四,边境旅游产生的国家安全风险包括扩散型安全风险、集聚型安全风险和挤出型安全风险。

4.2 现实启示

通过梳理与分析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影响的实践和理论,结合中国边境旅游发展,得出以下现实启示:一是中国边境旅游发展亟须从“单跨为主”转变为“多跨结合”。从全球边境旅游发展实践来看,中国与周边国家的边境旅游大多为跨境旅游中转合作,亟须加速开展跨境旅游资源合作和跨境旅游市场合作。二是中国边境旅游发展需要评估国家界线模糊。从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机理来看,国家界线模糊处于国家权力让渡与国家安全风险之间,是边境旅游产生国家安全风险的关键环节。在边境旅游发展过程中,应评估跨境旅游合作对国家界线模糊的影响程度,以预防国家安全风险。三是边境旅游产生3 种类型的国家安全风险,需针对不同安全情况调整安全防控策略。

4.3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文首次从跨境角度对边境旅游进行解构,并结合全球边境旅游发展实践,探讨了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对边境旅游可持续发展以及国家安全持久实现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和理论意义。但需注意的是,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具有隐蔽性,导致尚未能通过数据测度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程度,而且国家安全涉及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生态安全等多个方面,仅从整体角度对其进行探讨也存在一定局限。鉴于此,未来可通过测度边境旅游带来的扩散型安全风险、集聚型安全风险和挤出型安全风险来评估边境旅游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并开展边境旅游对文化安全、社会安全和生态安全等细分领域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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