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氧活动降低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研究：基于社会心理功能5维度的多重中介效应分析

张梦洁， 戴元富， 王琛， 谢弟发， 蒋长好

1. 福建师范大学体育科学学院，福建福州市 350108；2. 首都体育学院，北京市 100191；3. 东华镇中心小学，广东清远市 513061；4. 首都体育学院运动脑科学研究中心，北京市 100089

目的 探究有氧能力对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影响机制，以及社会心理功能5维度(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在两者间的多重中介作用。

方法 2021年10至12月，采用整群抽样法，选取两所小学二至五年级学生，采用20米折返跑、儿童抑郁障碍自评量表和长处和困难问卷进行调查。

结果 共391例学生参加有氧能力测试，其中312例参与问卷调查，回收有效问卷294份。有氧能力、抑郁状态、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各变量间两两相关(|r| ＞ 0.127, P ＜ 0.05) (除有氧能力与同伴问题、情感症状与亲社会行为外)；多重中介效应模型结果显示，有氧能力直接显著负向预测抑郁状态；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的中介作用显著，分别占中介效应量的34.37%、12.54%、34.06%和17.80%。

结论 有氧能力既直接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也可通过降低情感症状、同伴问题、过度活跃，增加亲社会行为等途径，提高社会心理功能，间接影响抑郁状态。

0 引言

情绪发展是个体心理发展的重要内容之一，不同年龄段儿童可能出现某些特定心理问题。低年级小学生心理调节能力不成熟，高年级小学生处于青春期，独立意识强且情绪波动大，学龄期儿童更容易产生情绪问题。

抑郁是一种典型的消极情绪，可分为抑郁情绪、抑郁状态和抑郁症三种形态[1]，在儿童中较常见[2]。抑郁状态是指抑郁情绪持续存在，引发身心不适，核心症状是显著持久的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学龄儿童抑郁状态主要表现为对学习和生活中一些不良情景或事件的消极反应，是一种暂时或持久的无愉快、悲伤、精神痛苦[3]。儿童长期存在抑郁状态会严重影响认知功能和情绪调节的正常发展[4]，导致学习和生活紊乱[5]，甚至会发展成临床障碍，引发问题行为[6]。我国小学生抑郁症状的检出率为17.1%，且呈现逐年上升趋势[7]。

身体活动促进身心发展的积极效应已成为共识。适量且定期的体育锻炼可能在轻中度心理精神疾病的管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8]。虽然有氧能力和体育锻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但两者间存在明显的剂量反应关系[9]，且有氧能力是有氧活动引发结局的重要体现。有氧能力是心肺系统消耗和使用氧气的最大能力[10]，也称为心血管适能，是耐力相关的生理指标，可借助长期且有计划的体育锻炼得以提高。规律的体育锻炼和高水平有氧能力均有助于降低或改善不同年龄人群的抑郁情绪和抑郁症状，维持健康的心理状态[11-12]。但多数仅研究体育锻炼或有氧能力对抑郁的效果，需要对有氧能力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内在机制进行深入探讨。

主流理论认为，抑郁是个体消极的认知偏向[13]。社会心理学认为，抑郁是认知因素和社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在心理应激理论中，社会心理功能通常被看作重要的中介变量，是应对应激的社会特征资源，对提高心理健康起关键作用[14]。世界卫生组织将社会心理功能良好定义为个体的外显行为和内在行为均能适应复杂的社会环境变化，可被社会接受和他人理解，行为符合社会身份，与他人保持正常协调的人际关系。在应激条件下，良好的社会心理功能既可缓冲压力事件对心理的消极影响，又能维持良好的情绪体验，降低或改善个体的负性情绪。儿童亲社会行为困难预示着较差的社会心理功能，且与抑郁状态密切相关[15]。参加体育活动可以调节社会情感，促使个体间建立密切的社会关系[16]，是一种改善社会心理功能的重要方式。

本研究考察学龄儿童有氧能力与抑郁状态的关系，并考察社会心理功能5个维度(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在其间的多重中介作用，以探讨有氧能力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内在机制。

1 资料与方法

1.1 研究架构

本研究假定，社会心理功能在有氧能力和学龄儿童抑郁状态之间起中介作用。本研究中的社会心理功能包含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5个维度，分析各维度的中介效应有助于精确探究社会心理功能的中介效应(图1)。

图1 社会心理功能5个维度在有氧能力影响抑郁状态中的多重中介作用模型

1.2 研究对象

2021年10至12月，采用整群抽样法选取两所小学二至五年级学生进行调查。

纳入标准：①自述伴有情绪低落、无聊和自信心低下等状态；②未伴有其他严重影响机体活动的疾病；③无精神障碍或严重认知障碍病史。

共有391例学生参加有氧能力测试，其中312例参与问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294份，有效率94.23%。其中，男生142例，女生152例，平均年龄9.35岁。

调查前，研究对象或其监护人均知情同意，由经严格培训的研究生担任主试。

本研究已经首都体育学院伦理道德专门委员会审查通过(No. 2021A19)。

1.3 研究工具

1.3.1 20米折返跑

20米折返跑是一项亚极限强度的心肺耐力测试方法[17]，用来评估儿童的有氧能力。儿童在相隔20 m的两条线之间进行由慢到快的往返跑，跑步节奏由音乐节拍器控制。听到哨音指令后，儿童开始跑向对面标记处，到达后停止，并等待下一次哨音指令。初始跑速为8.5 km/h，每过1 min节奏加快一级，速度增加0.5 km/h。当测试者连续2次未能在规定时间内按要求踏过端线时停止测试。测试结果记录为完成的圈数，单程跑20 m一次记为1圈，往返跑20 m一次记为2圈。

1.3.2 儿童抑郁障碍自评量表

儿童抑郁障碍自评量表由Birleson[18]制定，用来评估学龄儿童的抑郁症状。共包含18个条目，按没有(0)、有时有(1)、经常有(2)三级评分；其中第1、2、4、7、8、9、11、12、13和16项为反向记分，即以没有(2)、有时有(1)、经常有(0)记分。各条目分相加为总分，评分越高表示越有可能存在抑郁症状。苏林雁等[19]制定了中国城市常模，将总分≥ 15分称为筛查阳性组，总分 ＜ 15分称为筛查阴性组。本研究中，该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62。

1.3.3 长处和困难问卷

长处和困难问卷由美国心理学家Goodman等[20]编制，可评估学龄儿童的社会心理功能，包含25个条目，测评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5个维度及总体困难，总体困难由各维度分相加构成。每一条目均按不符合(0)、有点符合(1)、完全符合(2)三级评分，但第7、11、14、21和25条目为反向记分。评分越高，表明各维度特征越明显或存在困难程度越重。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制定了常模，异常的划界值为：情绪症状≥ 5分，品行问题≥ 4分，同伴交往问题≥ 4分，亲社会行为问题≤ 4分，过度活跃≥ 7分，困难总分≥ 17分。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67。

1.4 统计学分析

采用EpiData 3.1录入问卷数据；采用SPSS 23.0软件进行内部一致性系数检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和Pearson相关性分析，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对多重中介作用模型进行检验。显著性水平α = 0.05。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的控制和检验

鉴于问卷调查可能导致共同方法偏差，施测过程中采用匿名测查、部分条目反向计分等方法进行控制[21-22]。Harman单因子检验结果显示，特征值＞ 1的因子共14个，总累积方差贡献59.60%，但第一个因子提取的方差为13.49%，未超过40%临界值[23]，研究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抑郁状态及社会心理功能

儿童抑郁状态、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过度活跃和总体困难的检出率分别为 31.63%、 23.50%、 32.99%、 53.06%、 12.93%、5.10%和22.79%(表1)，抑郁状态、品行问题和同伴问题较为严重。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n = 294)

2.3 有氧能力、抑郁状态与社会心理功能各维度的相关性分析

有氧能力与抑郁状态、情感症状、品行问题、过度活跃和总体困难呈负相关(P ＜ 0.05)；抑郁状态与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同伴问题、过度活跃和总体困难呈正相关(P ＜ 0.05)，与亲社会行为呈负相关(P ＜0.05)。见表2。

表2 各研究变量相关性矩阵

2.4 多元分层回归分析

以抑郁状态为因变量(Y)，有氧能力为自变量(X)建立回归方程1；以情感症状(M1)、品行问题(M2)、同伴问题(M3)、亲社会行为(M4)和过度活跃(M5)为因变量，有氧能力为自变量(X)建立回归方程2；以抑郁状态为因变量(Y)，有氧能力(X)、情感症状(M1)、品行问题(M2)、同伴问题(M3)、亲社会行为(M4)和过度活跃(M5)为自变量进行多元逐步回归分析建立回归方程3。

方程1显示，有氧能力负向预测学龄儿童抑郁状态，总效应(c)显著(P ＜ 0.001)。方程2显示，有氧能力负向预测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和过度活跃，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P ＜ 0.05)，对同伴问题预测不显著(P ＞0.05)。方程3显示，有氧能力、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进入回归方程，有氧能力对抑郁状态直接作用(c')显著。见图2和表3。

表3 社会心理功能作为中介变量的多重中介回归分析

图2 验证后的多重中介效应模型

2.5 Bootstrap检验

社会心理功能5个维度的总中介效应显著[24]，总体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33.98%。其中，品行问题中介效应不显著；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的中介作用显著，中介效应量分别占总中介效应量34.37%、12.54%、34.06%和17.80%。见表4。

表4 多重中介效应Bootstrap检验结果

3 讨论

抑郁状态在学龄儿童中极为普遍[25]。本研究基于运动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对抑郁状态的解释，采用多重中介作用模型探讨学龄儿童有氧能力、社会心理功能和抑郁状态三者之间的联系。多重中介作用模型并不是各个中介效应的简单叠加，而是充分考虑到多个中介变量之间的相互作用，得出的结果更准确，更具有理论和实践意义。结果显示，有氧能力直接影响抑郁状态的路径显著，且有氧能力可通过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间接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在理论上有助于深入理解有氧能力对抑郁状态的作用机制，在实践上有助于降低学龄儿童的抑郁状态，促进其心理健康发展。

本研究显示，学龄儿童有氧能力越高，抑郁状态越轻，消极情感体验和外化行为问题越少。有氧能力为在持续身体活动期间提供氧气的能力，体育锻炼可提高有氧能力，是影响身心健康的关键指标[26]。一项Meta分析提示，儿童青少年较高水平的有氧能力与抑郁状态呈负相关[27]，与本研究结果一致。Belcher等[28]发现，有氧能力可能通过加强大脑及神经回路改善情绪。进一步细化研究结果提示，有氧能力对学龄儿童社会心理功能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情感症状、品行问题和过度活跃3个维度。有研究表明，体育锻炼有助于个体社会心理功能状态的积极发展[29]。青少年身体活动与内化情感症状之间存在保护性联系[30]。规律的体育锻炼与儿童自报告的内化行为、外化行为，以及教师报告的内化行为呈负相关[31]。有氧运动可减少家庭与学校中与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相关的风险因素，可有效且持久地改善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儿童临床症状[32]。有氧能力对社会心理功能、抑郁状态均发挥积极作用。

多重中介效应模型分析显示，有氧能力不仅直接作用于学龄儿童的抑郁状态，而且通过影响社会心理功能间接作用于个体的抑郁状态，验证了社会交互作用假说。社会交互是人际间具有社会情境意义的相互作用和影响，个体在社会交互作用中可以调节自己的行为与情绪[33]。本研究显示，有氧能力通过良好的社会心理功能，可以缓解个体抑郁状态。维持积极的社会心理功能状态对情绪健康发展具有深远意义。降低消极情感症状、减少品行问题和同伴问题、增加亲社会行为，可促进社会心理功能的良好发展，有利于学龄儿童抑郁症状的改善[34]。考虑到社会心理功能问题通常是不健康心理状态的外显形式，抑郁状态是其内在表现，社会心理功能是情绪调节的先决条件，良好的社会心理功能状态可能抑制或减少消极情绪的发生[35]。进一步研究提示，不同社会心理功能所起的中介效应不同，从大到小依次为情感症状、亲社会行为、过度活跃和同伴问题。

情感症状临床以情感高涨或低落为主，与所处的境遇不相称；而抑郁状态的特征是情绪状态的异常变化，如积极情绪体验减少[36]，因此持久的情感症状与抑郁状态的发生与发展紧密相关。

亲社会行为是个体在社会交往中表现出的有利于他人及社会和谐的行为，是人际交往过程中良好关系维持的基础[37]，也是个体社会能力发展的重要方面[38]。亲社会行为是青少年抑郁状态的保护因素[39]。

过度活跃通常表现为情绪亢奋、睡眠差、动作行为多和肢体不协调等，是儿童期较为常见的精神失调症状。一项Meta分析显示，大多数儿童青少年注意缺陷多动障碍与抑郁症共同存在[40]。

良好的同伴关系对引导同伴社会化、提高社会适应能力具有重要意义[41]。同伴拒绝和友谊支持对调节儿童青少年抑郁状态存在显著中介作用，通过改善同伴交往模式减少同伴问题，有利于促进儿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发展[42]。

社会心理功能是有氧能力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中介变量。加强对社会心理功能的干预可以更好提高有氧能力对抑郁状态的效果。组织和指导学龄儿童经常参加集体性和协作性体育活动，不但可以提高有氧能力，还能扩大他们社会交往范围，改善社会心理功能状态[43]。考虑到社会心理功能的情感症状、同伴问题、亲社会行为和过度活跃4个维度起主要中介作用，所以还要营造儿童在体育活动中相互协作、相互支持、相互关心和相互尊重的氛围，让其体会到参与感、愉悦感、归属感和自我价值感，进一步降低情感症状、同伴问题、过度活跃，提高亲社会行为。

本研究通过横断面调查，探讨了有氧能力和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关系以及社会心理功能在二者关系上的中介作用。但研究设计无法推断因果关系，今后需采用纵向研究或实验研究对假设模型进行检验。调查对象仅选取两所小学的学龄儿童，样本量较小，结论的泛化能力较差。此外，仅考察了社会心理功能的中介效应，未来可揭示更多的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系统地阐释有氧能力影响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内在机制。

4 结论

有氧能力对学龄儿童的社会心理功能和情绪调节可产生积极作用。有氧能力对学龄儿童抑郁状态的作用机制有两个方面：有氧能力对抑郁状态的直接效应；有氧能力对抑郁状态的间接效应，即有氧能力通过降低学龄儿童情感症状、同伴问题、过度活跃，增加亲社会行为等途径提高社会心理功能，进而减少抑郁状态。通过集体性和协作性体育活动提高有氧能力可促进学龄儿童情绪调节，维持良好社会心理功能。

利益冲突声明：所有作者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