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阅读”视域下的丹麦阅读训练模式
2023-02-27谷健北京语言大学在读博士生
谷健 | 北京语言大学在读博士生
张喜华 |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学院教授
如何引导“快乐阅读”、阅读训练如何促进人的可持续发展是当代教育不变的话题。初提“阅读训练模式”,似乎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母语习得贯穿了我们教育的始终,在既有语言基础之上,课堂上的阅读环节也被看成是理所当然的学习过程,很容易忽视其训练的方式。那么,我们换一个角度思考,是什么让我们可以顺畅地理解阅读文本?是什么促成我们在闲暇时间主动阅读?又是什么促使我们产生表达的欲望、生发全新的观点?答案是语言能力的习得、获取新信息的欲望、脑中足够多的信息积累和适当的外界刺激,而这些在很大程度上都需要通过专业的阅读训练获得。
现代汉字中大量单音节语素和形意基本结合的特点使阅读训练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更加水到渠成,但属于印欧语系的丹麦语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拥有40种不同的元音、语音序列多而辅音少,最重要的是丹麦人喜欢吞“词尾”。2021年,丹麦奥胡斯大学和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学者专家们证实:这些语言特点提升了丹麦学生习得新单词、进行母语阅读训练的难度。而与之相反的事实是,早在20世纪70年代,丹麦就以民众的高阅读能力享誉世界。丹麦学校采取的阅读训练模式的内核理念和具体教学方式究竟如何提升学生的阅读能力和全面可持续发展能力,无疑令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体系化与信息化的阅读训练模式
通过考察丹麦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阅读训练研究成果和政府推出的相关战略、法律法规可知,丹麦阅读训练的内核理念数十年来基本未发生较大变化,即“个性化”与“快乐”。在国家政策和福利体系的支持下,以“快乐阅读,培养社会认同与文化审美”为教育目的,学校教师采取多样化、个性化的教学手段进行阅读训练,学生可以自主选择教材,能够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获得个人能力提升和观念引导。随着学生需求和国家战略发展需求的变化,丹麦阅读训练的教学手段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国际阅读素养进展研究项目(PIRLS)将“阅读能力”定义为“理解和使用社会需求的或个人重视的书面语言形式的能力,读者可以从各种新式的文本中构建意义。阅读是为了学习、为了参与进学校和日常生活中的读者社区、为了享受”。当代丹麦学校的阅读训练模式和发展方向正是对这一定义的实践。2007年,丹麦制定了“终身学习”战略,明确了在学前教育和基础教育阶段将阅读作为独立课程对打造教育体系,培养具有创造力、独立性和责任感的学习文化的积极作用。2013—2014年丹麦推行了公立小学改革法案,是近年来丹麦国内影响最大的教育改革,改革明确要求丹麦公立小学要充分激发学生潜力、促进教育公平,同时设立全国学生阅读成绩目标,增加学校阅读训练时间。
丹麦阅读训练贯穿了一个人生命的各个阶段,阅读训练模式也由“教学手段与教学目的联系松散”向“教学手段服务于教学目的”的体系化模式转变,训练模式的社会功能性不断增强,并向信息化时代不断靠拢。
阶梯式与个性化的阅读能力培养体系
在培养阅读能力方面,丹麦教师关注学生个人发展需求,与亚洲国家相比,训练模式具有相对自由的课堂组织形式、松散的课堂权力结构,以及基于教师个人选择与科学依据的教学手段等主要特点。在丹麦阅读课上,教师一般会在朗读全文和重点词句后,要求学生通过同桌或小组合作的形式重复阅读文本,以文本内容为基础设计对话并表达,随后学生需要抄写较为重要的句子或篇章,由教师在旁辅助并检查。2021年,哥本哈根的丹麦社会科学研究中心(The Danish Center for Social Science Research)的迪特里森等人通过大量数据调查研究指出,相较其他教学方法,小组合作教学法和同伴辅助教学法在短期内能够更加有效地提升能力较弱者的阅读能力。
0—3年级是丹麦阅读训练启蒙和阅读策略、语言积累的阶段;4年级是学生个体阅读能力差异性呈现分水岭的阶段,学生的阅读能力已可以支撑他们阅读中等长度的童书,部分阅读能力较强的学生甚至可以选择一些适合成年人阅读的文本,阅读训练教师也会有意识地采取差异化阶梯教育模式;在5年级时,教师会检测学生的阅读速度和准确率,并根据学生阅读能力的发展现状给予学生相应的发展建议。比如,将学生阅读能力呈现效果分为四类,分别为阅读速度快且准确率高、阅读速度快但准确率低、阅读速度慢但准确率高以及阅读速度慢且准确率低。教师会鼓励第一类学生继续攻坚难度更高的文本,以任务阅读法引导第二类学生克服散漫的阅读习惯,鼓励第三类学生建立自信心并加快阅读速度,开导第四类学生并帮助他们轻松学习。
丰富阅读渠道基础上的表达与创新
在培养个人表达能力和创新能力方面,丹麦阅读训练注重通过更新教学手段和媒介来引导“快乐教育”,激发学生的阅读动力,强化阅读情感投入,提升自主阅读的信心,为学生终身学习奠定观念和素养基础。
在丹麦学校,7年级学生接触到的阅读文本以传统经典文学为主,文学文本的复杂性和相对严肃性对学生阅读解码、理解与分析能力要求更高。默读曾经是这一阶段阅读课最常见的环节,兼之测验等评估方式带来的心理压力,在阅读训练中产生“情感投入”对于学生来说实在困难。为改变这一现状,丹麦政府、教师和学者积极探索以信息化阅读软件和多媒体平台等学生更青睐的信息获取媒介来改良阅读训练。自2012年起,丹麦小学就广泛使用iPad作为学习工具,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学生的数字化应用能力和教学效率。此外,丹麦教育机构还使用了一些适用于iPad的集成教育软件和向学生提供免费阅读资源的阅读程序——前者极大地改变了课程设计结构,赋予了阅读教学移动性和多模态性质,打破了课堂与课后的严格边界,促进学生自主学习;后者为丹麦0—9年级小学生免费提供阅读书籍,降低了阅读资源获取难度和因消费能力低导致阅读频率下降的可能性。
2021年,帕鲁宾斯基尼等人通过考查7—8年级丹麦学生在使用基于The Blue Eyes(1960)文本设计的交互式文学阅读类软件后阅读态度的变化,指出丹麦阅读训练教师应在保证学生能够选择自己青睐的阅读文本的前提下,进一步确保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经典文献的阅读格式,以此来增强学生阅读的自主感和自豪感,从文本阅读和使用交互软件中体验到阅读的乐趣。在学生有足够的阅读收获的基础上,小组协作与讨论等教学手段进一步为学生提供辩证思考与表达的空间,在此过程中完成对学生创新思维的培养。
以“全民阅读”为特征的学习型社会建设
丹麦阅读训练模式始终与丹麦“终身学习”战略的推进紧密相连。“全民阅读”理念不只局限于基础教育阶段为学生打下阅读能力基础、培养学生的表达和创新能力,而且重视在成人教育阶段以信息化的教学手段满足成年学员对阅读学习难度、方式、速度以及自信心建立的需求。
作为小国,丹麦政府对人口素养的看重程度明显强于同发展程度的中大型国家,其以个性化和“快乐阅读”为主要特点的阅读训练模式经过多年发展,当前已基本实现向广义上的 “教学手段服务于教学目的”的体系化模式转变,在保留原有个性化指导与引导学生实现可持续阅读和发展的情况下,该模式提升学生未来成就水平和劳动力素养、提升国家竞争力等社会功能正不断强化,并且随着数字化时代社会发展和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产生的多重需求,向更深度的信息化方向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