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剃龙头

陈罡元

二月二，敲梁头，大囤满，小囤流；二月二，敲锅台，大小元宝滚出来……

在我们老家，每到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父亲一大早便会手持长长的竹竿，去顶房梁。父亲说，这叫“唤龙”，把龙唤醒，这一年才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母亲也没闲着，采来鲜嫩的松叶，稍微编织缠绕，用左手提着锅，右手拿松叶扫锅底，一边扫，还一边念念有词。父亲顶完房梁，又去草垛上抱一堆草放到场坪燃燒，然后把草灰装进灰桶，撒向屋子周围，一边撒，一边说：“二月二，捋墙根，蝎子蜈蚣不翻身。”

小时候，我的头发又稀又黄，父母总爱把剃头师傅叫到家里来帮我剃个光头，说多剃几次，头发再生出来，就会变得又黑又厚。我每次都极力挣扎，把剃头师傅赶跑，然后像个胜利的小逃兵，躲在门后哈哈大笑。

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没想到父亲却拿着剃刀亲自上阵，还叫上外婆跟母亲帮忙，我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然后戴上母亲事先给我买的、有两根小假发辫的毛线帽。

记得小时候哥哥的头发也黄，但他只被父亲剃过一次光头，我却剃了好几次，我真是委屈得不得了。父亲安慰我，说：“二月二，剃龙头，剃去烦恼和忧愁；二月二，剃喜头，富贵长寿喜悠悠！”

还有句俗语叫“正月理头，累死娘舅”。父亲一般在正月不去理发，二月二则肯定要去的，顺便让理发师傅刮刮胡须，精神抖擞地回到家中。

等我长大些，大街小巷流行起染发，有一次我也把原本好好的一头青丝给染成了黄色。一回到家，我便把头靠近父亲，问：“老爸，怎么样，好看吧？”

母亲从外面忙了农活回来，一跨进家门便嗔怪我说：“好看个鬼，好好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偏偏去弄成个黄色，你去和外面那堆稻草比比，看看是不是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的评价竟然不是“难看”，而是“好看”。这下轮到我蒙了。“既然好看，那你小时候老让我剃光头干吗？”父亲语重心长地向我解释：“你从小体弱多病，瘦得跟竹竿似的，乡亲们都说你带不大。听说，小孩子在二月二剃头，能没病没灾、富贵长寿，所以我们才在每年的二月初二坚持帮你剃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这不，现在长成大闺女了……”听父亲这样一说，我瞬间眼眶湿了。

二月二还有很多禁忌，比如在那天不能担水，不能拿针，说那样会触犯龙头，伤了龙睛。

时光如白驹过隙，母亲早逝，父亲也于前年去世。我常常想起他们，想起他们二月二帮我剃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