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梁祝》

曾松林

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许许多多的人都听过《梁祝》、喜欢《梁祝》、热爱《梁祝》，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故事早已为人所熟知，《梁祝》深情优美的旋律也经常回响在人们的耳际。毫不夸张地说，《梁祝》的魅力是强大的、永恒的。《梁祝》首演于1959年，至今仍是音乐舞台上经常上演的保留曲目，六十多年来已经被众多小提琴演奏家演绎了无数遍，依然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梁祝》旋律优美，表现力强，把一个爱情悲剧故事演绎得十分动人。开始的悲剧主题呈现得深情华美，哀而不伤。这是经历过大悲大恸之后的超越和解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在精神上的涅槃重生，是他们在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中的相依相偎、翩翩起舞。他们终于实现了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的美好愿望。这段主旋律给人以安慰、鼓舞、希望。接下来有几个片段也极为精彩。比如，两人三载同窗共读共玩、相互追逐嬉戏的场面，表现得惟妙惟肖，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也是整个协奏曲中最为欢快的部分；十八相送的场面，也是公认的写得较为精彩的片段之一，他们离别时的难舍难分、欲言又止、热泪盈眶的场面得到了传神的刻画；还有就是楼台会的一段音乐描写，极为生动传神，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令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两人都知道他们的爱情悲剧结局的必然，他们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化作心底最真挚的祝福，此时小提琴与大提琴模仿两人深情诉说，这是整个协奏曲中的经典之笔，听者到此已是肝肠寸断，热泪横流。

都说音乐的长处在于抒情，而叙事不是音乐艺术的优势所在。而《梁祝》的成功恰恰在于它用音符叙述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叙事与抒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中国的听众、观众、读者，都喜欢听故事，也能从故事中受到教益。《梁祝》的曲作者何占豪、陈钢，深谙中国听众的审美心理，把梁、祝两人爱情经历中的主要情节做了简明扼要的处理，完整地呈现了一个凄美感人的故事。整个乐曲的感情也是波澜起伏，由一开始相识相知的热情、欢快，逐渐转入离别的悲伤、痛苦，到后来的激烈抗婚，义无反顾地为爱殉情，情感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听众的感情也随着乐曲的进行而起伏变化，从喜悦、快乐到悲伤、愤怒、欣慰……听完曲子后内心情感得到了一次充分的释放，精神上也得到了净化和陶冶。

《梁祝》既有故事性，又有抒情性，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和心理，很适合中国人欣赏。可以说，《梁祝》是特意为中国听众“量身定制”的音乐。小提琴作为一种西洋乐器，长期以来都以演奏西方乐曲为主。而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对西方音乐的了解还比较少，广大群众对西方音乐的接受还有一定的困难。因此，要让西洋音乐、西洋乐器更好地被中国听众所接受，的确是一个重大而严峻的课题。《梁祝》的曲作者何占豪、陈钢充分考虑了这个现实问题，在创作时注重乐曲的故事性，突出旋律的优美性，因而使《梁祝》这个具有明显西方特征的协奏曲形式的音乐也被广大群众所接受。《梁祝》首演即大获成功，这也是西洋音乐、西洋乐器中国化的一次成功的尝试。创作这首曲子时，何占豪、陈钢两人年仅二十五六岁，如此年轻就写出了这么出色的作品，可见他们在作曲方面的天赋和才华，当然他们也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和无数的汗水。《梁祝》在创作完成后，六十多年里连一个音符都没有改动过，完全称得上是一件艺术精品。《梁祝》在创作上的成功，一定是中国音乐史上的一段佳话。

《梁祝》的成功，也离不开几位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的精彩表演。《梁祝》首演者俞麗拿，当年只有十八岁，这么小的年龄就能驾驭这么高难度的曲子，足见其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雄气概。作为《梁祝》的第一代演奏家，俞丽拿为《梁祝》的传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另一位著名的演奏家盛中国，进一步把《梁祝》的艺术魅力发扬光大。那时，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电视已经越来越普及，人们不仅可以听《梁祝》，更能在电视上目睹艺术家的风采。盛中国的演奏让人们更好地领略了《梁祝》的魅力。此后，新一代演奏家的杰出代表、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吕思清，以其精湛的技艺和富有激情的演奏，将《梁祝》这首最有中国特色的交响音乐作品带到世界舞台，让世界人民对中国文化、中国艺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在国外的演奏家中，西崎崇子的演奏格外细腻、优雅，很受中国观众的喜爱。由于她对中国传统文化，对梁、祝两人的爱情故事都有深入了解，再加上演奏技艺娴熟，因而她对《梁祝》的阐释十分准确到位，演奏极富表现力、感染力。正是有了一代又一代演奏家的接续努力，使《梁祝》不仅在中国，还在世界音乐舞台上大放异彩，令数以亿计的音乐爱好者从中得到了优美的艺术享受。

因为喜欢《梁祝》，上大学时我特意买了一把小提琴。我很想学会这件乐器，希望能像别人那样拉一曲动人的《梁祝》，于是我去校图书馆借了好多本《小提琴演奏技巧》之类的书籍，也去向老师请教。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我算是掌握了最简单、最基本的演奏技法，会拉一些简单的曲子。但无论怎么练，也仅仅是业余水平，自己听听是可以的，但从不敢登大雅之堂。不过，我常常自我安慰：学音乐嘛，自娱自乐不也挺美吗？我想，中国有那么多人学习小提琴，恐怕很多人都是受到《梁祝》的影响吧？

由于对《梁祝》十分喜爱，三十多年来，我是经常听、反复听这首曲子。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听的是盒式录音带；二十一世纪初，听的是《梁祝》的VCD、DVD；最近十几年来，更多的是在电脑上、手机上看《梁祝》的演奏视频。著名小提琴演奏家俞丽拿、盛中国、薛伟、吕思清演奏的《梁祝》，我都看过许多遍，实在是太精彩了。粗略估计，《梁祝》我至少听过二三百遍了。《梁祝》完整地演奏一遍大约需要二十六分钟，我几乎可以把这二十六分钟的音乐从头到尾背出来。我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称得上是一个《梁祝》协奏曲的“发烧友”。遗憾的是，我至今未看过现场演奏的《梁祝》，但我相信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梁祝》之所以深受欢迎，首先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能打动人心，能激起人们对善良者、弱者、受难者的同情和怜悯。梁山伯与祝英台深深相爱，他们本该拥有美好的爱情、婚姻，他们本来应该会过得很幸福，但因为封建家长制的根深蒂固和强大的封建势力的阻挠，他们的美好爱情最终还是被毁灭，这样的结局令人叹惋、同情。其次，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梁祝》表达了中国人民内心深处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渴望。在漫长的封建社会时期，“门当户对”以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与观念，导致那个时代的爱情与婚姻几乎不存在任何关系，无爱的婚姻反而是“正常”的。即使在当代，爱情、婚姻美满幸福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我们不得不承认，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的“有情人难成眷属”的现象，恐怕并不鲜见。因此，他们对梁、祝两人的爱情悲剧故事就能够感同身受，并产生强烈的共鸣。在欣赏《梁祝》时，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热泪，显然，他们的眼泪，既是为梁山伯、祝英台而流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他们自己而流的。当然，那些爱情、婚姻中的幸运儿听完《梁祝》后，也能受到教育、启发，会更加珍惜他们甜蜜幸福的生活。总之，无论在爱情、婚姻中是否如意幸福，人们都可以从《梁祝》这首曲子中获得慰藉、鼓舞、希望。第三，《梁祝》大受欢迎当然是因为它的旋律优美，深情，如泣如诉，感人肺腑。用专业术语来说，《梁祝》是单乐章协奏曲，全曲由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三部分构成。呈示部的爱情主题，自由华彩乐段，共读共玩、十八相送片段，展开部的楼台会、哭灵片段，以及再现部的化蝶片段等，旋律优美，动人心弦，具有极强的艺术表现力，令人百听不厌，回味无穷。

六十多年来，《梁祝》以其深刻的悲剧性，鲜明的中国化、民族化风格，以及非凡的艺术魅力，成为中国音乐史上不朽的经典，赢得了数以亿计的听众的喜爱。今后，无论再过多久，《梁祝》都会有人听、有人唱、有人演，《梁祝》的魅力将经久不衰。我们完全可以自豪地说，《梁祝》是卓越的，永远的，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