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元素在迪士尼真人版电影《花木兰》中的运用

杨赟雪，李 莉（通讯作者）

（湖北工业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8）

一、电影中的中国元素

“中国元素”是一个既具体又宽泛的概念。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凡是被大多数中国人（包括海外华人）认同的，并凝结着华夏民族传统文化精神，体现国家尊严和民族利益的形象、符号或风俗习惯，均可被视为“中国元素。”[1]据此，京剧脸谱、文房四宝可以被称作中国元素，诗词歌赋、太极八卦也可以被称作中国元素。中国元素是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是经过几千年历史的洗礼后流传下来的能够代表中华文化的“符号”。基于中国元素的魅力，各国电影制作者们纷纷在影片中添加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中国元素，真人版电影《花木兰》也不例外，“气”“凤凰”等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元素就直接出现在影片中。

（一）气

在影片中，主人公木兰拥有与生俱来的“气”，因为强大的“气”，她幼时能上屋顶赶鸡，掉下来却毫发无伤，成年之后能独当一面，拯救国家于危亡之中。但影片从头到尾并没有对“气”进行解释，“气”更像是披着中华文化外衣的西方魔法。那么，“气”到底是什么？影片中的“气”指的是木兰体内存在的“气”，而中医学上的“气”就是指人体内的“气”，因此，本文从中医学的角度对“气”进行解释。从中医学的角度看，“气”可能源于古人对人体生命现象的观察。古人通过对人体自身某些显而易见且至关重要的生命现象，如呼吸时气的出入、活动时随汗而出的蒸蒸热气等的观察，产生了对气的朴素而直观的认识，加之在气功锻炼中体悟到的气在体内的流动，于是，古人在朴素认识逐渐积累的基础上进行推测、联想、抽象和纯化，逐渐形成了人体之气是人体中的能流动的细微物质的概念。

人体之气可以分成三类，正气、经络之气和“元气”，其中，“元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难经》中将“元气”称作“原气”[2]；《内经》虽无“元气”或“原气”之称，但有“真气”之说。[3]元气、原气、真气三者都是指先天之气。据此，木兰的“气”就是“元气”，即先天之气。木兰从小就显示出与常人不同的“气”，这是她先天具备的。因此，真人版电影《花木兰》中的“气”翻译为“元气”或“原气”是有据可查的。

但影片制作者们将“气”简单地理解为“气功”，认为这是中国传统武术之一，木兰可以运用自身的“气”来打败敌人，木兰的“气”就是她的武功，这一理解是不准确的。首先，“气”是抽象的概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其次，从中医学角度看，气功是调身、调息、调心三调合一的身心锻炼技能。[4]“气功”并不是武术，“气功”只是一种后天习得的、有利于身心健康的方法，不具有攻击性。因此，影片中的“气”不能简单理解为“气功”。

实际上，可以将影片中出现的“气”理解为“元气”与中国功夫的结合，因为，“气”在身体内部运动，并不能直观地演示出来，因而，外国电影制作者们加上一些武术招式，使“气”的能量能够更直观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这些武术招式具备独特的审美价值，能够为电影提供创新的支撑点，武打的动作美和画面的冲击感也能够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同时，这些动作形象作为西方人喜闻乐见的中国文化符号之一，不仅能够为美国式的英雄主义题材影片提供原料，其所蕴含的侠义精神也符合影片中的实现个人价值等主题。

（二）凤凰

凤凰是我国古代的祥瑞动物之一。雄的叫“凤”，雌的叫“凰”，总称“凤凰”。中华民族通常以凤凰象征祥瑞，“凤凰齐飞”是吉祥、幸福、统一、和谐的象征。秦汉之后，凤凰形象逐渐被“雌”化。从古至今，凤凰文化就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祥瑞文化体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影片中的凤凰一直是木兰及其家族的保护神，作为一种祥瑞动物，凤凰的出现最早可追溯到中国古代的图腾崇拜和神灵崇拜。关于凤凰的起源，目前大概有三种说法：一是源于上古时期的鸵鸟，但这种鸵鸟已于4000 年前在古代中国大陆灭亡；二是源于神灵崇拜，凤即风，是风神崇拜，凰即皇，是日神崇拜，凤凰是风神和日神的结合；三是由鸟图腾演变而来。[5]从总体上来说，“凤凰”是由鸟图腾转换而来的这一说法更为准确。凤凰是鸟图腾的丰富和发展，也是由人们想象创造而成的，反映了中华民族追求和平、幸福、吉祥、长寿的文化心理。因此，在影片中凤凰被当作是保护神是有理论依据的。

凤凰在真人版电影《花木兰》中出现了7 次，木兰屋顶赶鸡踩碎凤凰雕塑、征军途中迷路、第一次与女巫交手、拒绝与女巫同流合污、说服将军带兵回宫、决战柔然、荣归故里，虽然凤凰出现次数较多，但仍然有不少观众认为凤凰在影片中并没有实际意义，只是在重要的场景中一闪而过，既对木兰的成长没有帮助，也对故事的推进没有贡献，制作团队花大价钱打造的“凤凰”非但不起作用，甚至还有些突兀，不如删去。

但本文认为，影片中出现的凤凰不仅不突兀，反而恰到好处，凤凰能够在重要的环节出现，正好能够突出影片的主题，是对观众的一种侧面的提醒，例如，凤凰在木兰拒绝女巫同流合污的建议时出现，突出了木兰对国家的“忠”，如果观众不理解，就会认为凤凰的出现不合时宜；同时，凤凰也是贯穿影片情节的线索，凤凰在影片开头出现，将观众引入一个奇幻的迪士尼世界，在影片的结尾处又出现，寓意着木兰的故事告一段落，观众的奇幻世界之旅也到此结束，凤凰在开头和结尾的出现，使影片完美地形成了一个闭环。因此，如果删去凤凰，影片将失去灵魂。

二、运用中国元素的作用

（一）突出故事主题

1.自我意识的觉醒

影片对自我意识觉醒主题的凸显离不开对“气”元素的运用。影片在开头便明确提出：“只有男子才能运气，女子使用气则可能蒙羞、受辱甚至流放”，因此，木兰在幼时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气”时，父亲为了保护她，对其进行教导，让木兰隐藏自己的“气”，并且，之后木兰也是这样做的。直到与女巫的第一次对决，木兰追击柔然军队迷路时，女巫希望木兰不要隐藏自我，并说：“欺骗使你虚弱，它会毒害你的气……伪装成一个并不存在的角色”。女巫将木兰打得晕死过去，影片中的旁白提到：“花军确实死了，但是花木兰重新活了过来。”说明花木兰经历这一劫已然浴火重生，她认识到伪装的装束压抑了自己的“气”，只有做自己才能让“气”发挥最大的作用，于是，她丢掉束缚重回女儿身。也正是从这时开始，无论是引发雪崩拯救军队，还是最后在新宫与柔然的对决，木兰都是以花木兰而非花军的身份在战斗，她的力量才得到发挥。

2.忠勇真孝品质

“气”与中国功夫的结合同样也符合影片宣扬的“真”这一主题。练习“气功”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忌“虚假”，气功讲究练“真气”，忌讳假的意念和行为。因此，学习气功首先要学会做真人、说真话，只有真心、真诚的人，才可能练出“真气”。这里所说的“真气”中的“真”与影片主题“忠勇真孝”中的“真”含义相同，即做真人、说真话。从这一角度来说，木兰首次与女巫作战时，女巫问她“你是谁”，木兰答“我是花军”，女巫说“满口谎言，谎言会削弱你，阻滞你的气”。正是因为木兰说了假话，活在盔甲掩饰的角色中，没有秉持着做真人、说真话的原则，她才发挥不出自己的“气”。当她丢掉盔甲，重新做回自己，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她的“气”才会被释放出来，才会有雪山大战以及之后的独自拯救皇帝等情节。

另外，“凤凰”在体现主题方面也有突出的作用。凤凰作为花家的保护神，在影片中一直伴随着木兰的成长，在木兰每一次对自己的内心的认知达到一个新的境界的时候，凤凰都会盘旋在她周围。凤凰作为活的形象，在影片中共出现了六次。凤凰第一次出现是木兰在征军途中迷路，凤凰为她指路，带她走出荒山来到军营；凤凰第二次出现是木兰与女巫交锋，木兰重新做回自己，向众人坦白，这是她的“真”；凤凰第三次出现是木兰拒绝女巫同流合污的建议，认识到自己对国家的责任，这是她的“忠”；凤凰第四次出现是木兰获得军营战友的信任，决定跟随木兰前往皇宫，这是她的“勇”；凤凰第五次出现是她在新宫与敌人对决，凤凰在她身后展翅高飞，这时的她已经完成了“忠勇真”三种品质的合一，在凤凰的见证下她最终取得胜利；凤凰最后一次出现是木兰荣耀回归，与家人团聚，接过皇帝赏赐的刻有“忠勇真孝”四字的剑时，凤凰在空中盘旋，这时的木兰已然达到了“忠勇真孝”四种品质的统一。

（二）推进情节发展

“气”是故事发展的重要线索，整部影片是按照发现“气”—隐藏“气”——释放“气”的顺序依次展开的。影片开头的独白指出：“只有男子才能运气，女子使用气则可能蒙羞、受辱甚至流放”，因此，木兰在幼时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气”时，父亲为了保护木兰，对其进行教导，让木兰隐藏自己的“气”，这也为之后木兰释放“气”奠定了基础。

在影片的中间部分，木兰开始了军旅生活，其间所练的都是中国功夫，手里的武器都是棍棒，且中国功夫也一直贯穿于木兰的整个训练当中，木兰在将军的指导下也是经历了由隐藏“气”到释放“气”的转变，“气”与中国功夫的结合成为本片的另一条重要线索。木兰在训练的过程中成功突破自我、取得进步。在真正进入战场之后，木兰也是依靠自己的智慧，借用敌人的火药引发雪崩，成功救得战友、击退敌军，并且，在雪崩中木兰也暴露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影片情节一步步被推进，至此进入高潮阶段。

在影片结尾，凤凰对故事的发展有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皇帝前往新宫被绑架，木兰一行人又被困皇宫中不能前往营救，紧张的环境氛围被烘托到最高点，最后，木兰独自一人前往新宫救驾，在与柔然对决的过程中，她召唤出凤凰，将凤凰的力量与自己的力量合二为一，最终战胜敌人，拯救国家于危亡之中，从而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为之后的皇宫赏赐、荣归故里、收获爱情的情节作铺垫。木兰拒绝皇帝做官的邀请，毅然决定返回故乡，将军带着皇帝的圣旨来到木兰的故乡，将带有“忠勇真孝”四个字的佩剑赐予木兰，并传达皇帝的旨意任命木兰做官。此时，凤凰最后一次盘旋在天空中，从木兰出走到归来，凤凰一路保驾护航，现在，木兰已经平安到家，凤凰也圆满完成任务，镜头随着凤凰的离去戛然而止。关于木兰之后的故事，影片也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

三、结语

先有国宝熊猫被迪士尼拍成电影，再有传统木兰故事陆续被改编成动画电影、真人版电影，我们不禁思考：为什么中国电影拍不好这些故事？中国元素为什么要让外国来拍？究其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大众没有认识到本民族文化的优势，中国不缺少优秀的资源，但缺少运用资源的能力。我们坐拥五千年的历史，却不懂如何使用。在运用传统文化资源时，不应该只是对历史故事、历史人物进行简单挪用，还要深入挖掘文化资源背后的精神内涵。

很多起源于中国的古老文化在本国很可能被遗忘，反倒是经过外国设计者包装和创新创作出来的作品在中国市场大放异彩。真人版电影《花木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影片没有播出前，木兰作为中国传统女性形象，只是孤零零地出现在小学课本中，只有在提到“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时人们才会想到木兰，木兰的价值也仅限于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但是，在真人版电影中，木兰还被赋予了新的意义——追求自由平等的女性，木兰故事也融入了更多内涵，如坚持、奋斗、梦想等。影片播出后，一瞬间掀起国内外的“木兰热”。这也给了中国电影行业一个很好的启示——想要真正崛起，必须坚持文化创新，中国缺少的不是资源，而是运用资源的能力。

迪士尼真人版电影《花木兰》就在深入挖掘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对多种中国元素进行运用，使得这些元素不仅能够推动情节的发展，也能够与现阶段世界各国普遍认同的奋斗、梦想等主题相关联。虽然影片在尝试运用中国元素的过程中确实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例如，对“气”没有准确的定义，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迪士尼在最初创作这部影片时付出的努力，使用这些元素也是创作者们对中华文化的尊重和肯定。这些中国元素的运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