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会制”和“空场”终成历史

王仲昀

2022年12月31日，湖北武汉，2022中超联赛冠军颁奖仪式。

“延期”“取消”和“空场”，是过去三年国内体育界从业者最熟悉的词汇。这一切在2022年行将结束时迎来了转机。

2022年最后一天，寒风凛冽中，数万名武汉三镇球迷等来了一个温暖的新年。12月31日下午，武汉三镇2022中超联赛夺冠庆典、2022中国足球协会超级联赛颁奖仪式在武汉体育中心举行。“武汉是冠军！”欢呼呐喊之声，在武汉球迷的跨年记忆里激荡。

这份体育赛事带给人的激荡，早前已经到来。2022年12月27日晚，有近3万名球迷现场观看了武汉三镇队与浙江队的中超争冠关键战。赛前，三镇俱乐部宣布比赛不对外售票，采取赠票方式，回馈家乡朋友。

从争冠关键战，再到最终见证球队夺冠，那一阵武汉三镇球迷无疑是幸福的。当晚同享欢呼与荣光的，还有在颁奖仪式前与武汉三镇上演表演赛的武汉车谷江大女足。这支玫瑰军团，在11月女超联赛中成功卫冕，实现联赛三连冠。

对于这体育赛事在日常平淡生活中擦出的火花，人们等得有点久了。过去三年里，国内的职业体育赛事大多以空场的赛会制举办。运动员们终日过着酒店和赛场两点一线的生活。昔日能够容纳上万人的体育场，一度失去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某种意义上，武汉三镇最新的境遇成为体育赛事在国内真正回归的缩影：有球迷的见证和助威，给人以振奋；作为中超最高水平的球队，下赛季将重返亚冠联赛，意味着中国足球俱乐部又重新与国际接轨。

放眼几乎所有体育项目，有热血观众进场，有高水平的国际交流交往，天生能够催生荷尔蒙的竞技运动才真正活了起来。

“世界期待杭州，杭州拥抱世界。”这是2023年春节到来之际，杭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姚高员通过《杭州亚运》杂志向全世界发出的盛情邀约。作为杭州亚组委副主席、秘书长，姚高员表示，亚運会的举办，是杭州打造世界一流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骐骥一跃”。

2022年7月19日，亚奥理事会宣布原本在2022年举办的杭州亚运会将于2023年9月23日至10月8日举办，赛事名称和标识不变。如今春天来临，杭州亚运会的脚步更近了。

作为2023年在国内举办的最值得期待的大型国际体育赛事，杭州亚运会将是国内体育事业重回正规最直观的写照。除了承载着人们对于“回归”的期望，杭州亚运会届时还将呈现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新内容。

杭州电竞中心酷似“星际战舰”，这里将承担杭州亚运会电子竞技项目比赛。

新内容，首先体现在项目设置上：电子竞技和霹雳舞成为杭州亚运会的正式竞赛项目。其中，《英雄联盟》《王者荣耀亚运版本》《和平精英亚运版本》《FIFA Online 4》《炉石传说》等多个热门电竞项目都将出现在杭州亚运会的舞台上。这一回，“打游戏”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国争光了。

作为新兴的体育运动，虽然一切操作都在线上完成，电竞行业的发展同样离不开热情的粉丝。很多国内的观众还记得，2017年《英雄联盟》世界总决赛曾在国家体育场“鸟巢”上演。而过去三年，没有观众的比赛场馆是国内电竞选手最常见的画面。

好在一切在这个春天开始回归。

2023年1月7日，英雄联盟赛事官方宣布，国内职业联赛春季赛在14日开启，而上海和苏州的赛场将开放线下观众入场。寂静的场地，在过去一度只有寥寥数位选手敲击键盘的声音，如今又重新喧闹起来。

告别空场、迎回观众的体育赛事，当然还有那些传统的球类项目。就在英雄联盟赛事宣布恢复线下办赛的前一天，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以下简称“CBA”）官网也宣布将在下一阶段的比赛恢复主客场。

CBA上一次主客场还要追溯到2020年初。受疫情影响，最近几个赛季，CBA只能被迫以封闭赛会制的方式举行。长达1000多天，历经了青岛、东莞、诸暨、长春、顺德、沈阳、南昌和杭州8个赛区之后，CBA的赛会制终于走到了尽头。

作为CBA的传统强队，上海大鲨鱼男篮将在3月3日迎来自己今年第一个主场比赛。上一次大鲨鱼在主场打比赛，还要追溯到2020年1月19日，球队在源深体育场击败了深圳男篮。

令人叹息的是，目前上海大鲨鱼阵中参加过三年前那场比赛的球员只剩下罗汉琛一人。3月恢复主客场之后，队里绝大部分球员都将是第一次在主场球迷面前亮相。

足球方面，“复苏”迹象出现得更早一些。2022年中超联赛最后阶段，陆续有球队回到主场，开放球迷入场。因此才有了本文开头武汉三镇球迷见证主队历史性的一刻。

另外，成都蓉城队在最后两轮的主场比赛取得连胜，背后是近7万球迷涌入当地的凤凰山体育场助阵。此后进行的足协杯决赛，尽管比赛当天苏州飘着小雪，气温骤降，仍然有两万多名球迷来到现场支持山东泰山队和浙江队。

春天到来前，球迷在中超和足协杯上展现的热情，以及包括上海海港在内多家俱乐部都将启用能够容纳更多人的专业足球场，让外界对国内2023年的球市充满期待。对于当下仍处于低谷中的中国足球而言，球迷的支持，将是全面复苏的最大动力。

除了传统的球类项目，一些小众体育项目的从业者同样对行业复苏满怀憧憬。2022年6月，上海市体育局曾对体育企业出台10项助企纾困措施，让市场主体提振信心。当时《新民周刊》记者注意到，拳跆空（上海）体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章宇特别转发点赞，表示“我们‘特困行业’终于有阳光了！”。近日，聊起2023年的打算，章宇告诉记者，2月就将承办职业跆拳道赛事，国际知名的行业机构协会已经发来邮件询问办赛情况，空置许久的跆拳道场馆也在最近恢复了经营。一切迹象都预示着复苏的来临。

伴随着2023年春天各行各业的复苏，国内的体育赛事也逐步回到了人们熟悉的模样。考虑到2022年体育赛事和从业者遭遇的挫折，行业也确实到了不得不重启的地步。

2022年10月，来自上海浦东的一群男孩在上海市运会男足B组比赛中夺冠。作为浦东队不挂名负责人，前国脚、上海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创始人孙吉带着这支冠军队伍中的一名小球员，在2023年春节前踏上了留洋的路途。

2022年10月，来自上海浦东的一群男孩在上海市运会男足B组比赛中夺冠。

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远在西班牙马德里的孙吉透露，这名上海小球员已经很快适应了当地的足球和生活。“我们不是简单地带他来‘镀金’，而是真切希望他能够在这里刻苦训练，达到更高的舞台，甚至被当地球探相中进入职业队。”

这是三年来孙吉第一次到欧洲学习交流，他感慨“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样专业、先进”。从2015年创办自己的足球俱乐部以来，孙吉一直专注青训事业。在2020年以前，他平均每年都要几番前往欧洲学习最前沿的足球赛训理念，每一次来都能带着新收获回国，再投入到国内的青少年培养。然而距离上一次这种交流，已经过去了三年。2021年俱乐部曾推荐过一名小球员留洋，但由于疫情造成的限制，男孩到达西班牙后的一年多，只能通过视频向孙吉和家人汇报自己的学习和训练日常。

“如果只看比赛直播或者视频，我们只能发现欧洲足球水平确实高。但是背后的原因就无法深究，只有近距离、面对面的接触和交流才能明白别人为什么能赢。”孙吉说道。在他看来，足球水平要想进步，离不开国际交流。

不只是足球，其他体育项目也面临同样问题。正因如此，国内体育界也对即将到来的国際赛事多了一份期待。“和很多项目一样，充满对抗的跆拳道也非常依赖实战。和别人打得越多，对抗越多，水平就会越来越高。相反无论训练多么刻苦，如果没有高水平比赛的检验，运动员也很难发现问题，进一步提升。”章宇在采访中告诉记者，2020东京奥运会上欧洲的跆拳道运动员之所以取得不俗成绩，和他们当时努力参加国际赛事有很大关系。

国际赛事的正常举办，不仅帮助运动员提高经济水平，也是从业者重要的收入来源。三年来的“空场”比赛，几乎将门票这一职业俱乐部重要收入来源清零，不少俱乐部入不敷出。

2022年7月，CBA同曦篮球俱乐部发布官方公告，公告表明，南京同曦篮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发生净亏损2432.95万元。亏损原因主要是新冠疫情对公司经营产生重大影响，实行封闭比赛，不开设主客场，联赛经费分成、门票收入、篮球及体育运动培训服务、商业活动收入锐减。

章宇也告诉记者，原本公司经营的跆拳道场馆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可是自从2022年3月起，一直到9月，场馆半年里几乎是零收入，“可能就卖了几瓶矿泉水”。换言之，体育赛事是否能够真正重启，在经营上决定了很多从业者能否撑过寒冬，迎来春天。

一方面，联赛和俱乐部要运营，需要球迷带来的收入。另一方面，运动员也离不开球迷。没有球迷的比赛，其实很难被称为真正的比赛。球迷现场观赛，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有时候会影响赛场上的走势，这也赋予了体育运动独特的魅力。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将这一点展露无遗。

2022赛季CBA联赛以辽宁队夺冠告终。但是就在夺冠当晚，辽宁球星郭艾伦在个人直播中的一番话，或许说出了很多球员对于赛事重回正轨的渴望。当时郭艾伦透露，“比赛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封闭的状态当中，真的没什么心情。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比赛之外，也没有其它的事情。打得差的话还会影响心情，打得好，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总之这种封闭性的比赛结束了，自己会觉得好一点”。

就在国内体育赛事全面复苏之际，也有一些迹象表明：当一切重启或回归，原本的担忧依然存在。

不久前落幕的2022中超联赛，两支武汉的球队最终交出的答卷天差地别。武汉三镇作为联赛“升班马”夺冠，“三年三冠”收获无数赞誉。而武汉长江队先是由于战绩惨淡降级，随后又在1月25日宣布俱乐部解散，今后将不再注册参加由中国足协举办的男子职业足球比赛。

由于经营问题而导致球队走到解散的境地，这一幕对于中国足球并不陌生。成绩难以让球迷满意的同时，中国足坛始终不乏其他负面消息。看过卡塔尔世界杯的球迷忍不住感慨，赛事真正重启后，男足距离走出低谷还有很长的道路。

要走出低谷的还有中国男篮。在缺席东京奥运会、亚洲杯输给黎巴嫩后，能否重回亚洲之巅，顺利参加2024年巴黎奥运会？这是男篮在接下来面临的难题。

面对可能到来的担忧，从业者们又有哪些自己的规划？章宇表示，自己和同行如今都是欢欣鼓舞，希望能早日回到2020年之前的生活节奏。“没有在最寒冷的冬天倒下，那就有理由要在春天加倍努力，尽快把失去的一切都弥补回来。”至于“尽快”能有多快，重启路上还有哪些挑战，一切会在2023年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