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多少孤独,多少爱
2023-02-15彭治国
彭治国
每读一次马尔克斯的书,我对他的理解就加深一次。我敬服他对孤独有如此深刻的体察。
马尔克斯像一阵来自遥远天际的飓风,将我和我的朋友们带上了天空。
多年前曾写了一首诗。今天看,写得并没有多好,但隐约能看到数年前的那个自己——在初次面对《百年孤独》时,一个文学青年如何瑟瑟发抖,像被洪水冲刷的小树,没有了自己,只等待被裹挟而走。那是幸福的裹挟。
我忘记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一本《百年孤独》的。反正我不抱任何希望地打开它,就读到了——“多年以后,奥雷良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从这个最著名的被后来无数人模仿的第一个句子开始,我深陷在马尔克斯的世界里。
我感到快乐,为那个神奇的马孔多村庄。我也感到忧伤,为那个在死后还在院子里到处找水喝的斗鸡人,使整个村庄失去记忆的失眠症,和床单一起飞上天的俏姑娘雷梅苔丝,还有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雨……
在小说最后,我看到一个家族可怕孤独的惨痛结局:整个家族被飓风卷走了。小说是这么结尾的,“手稿上所记载的一切,过去不曾、将来也永远不会重复,因为注定要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机会在大地上重新出现了。”
我知道,馬尔克斯是凭借这本书获得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他还做了一场《拉丁美洲的孤独》的即兴演讲。演讲的最后,他说了句异常沉重的话:“我们从未得到过片刻的安宁……”
我有点明白马尔克斯为什么要让一个家族从此消失了。马尔克斯描写的那些看似神奇或魔幻的故事,其实正是苦难的拉丁美洲每日可见的事实。马尔克斯曾说:“一切的现实,实际上都比我们想象的神奇得多。”《百年孤独》中处处浸透着的孤独感,正是对整个苦难的拉丁美洲生存状态的概括,他写出了一部拉丁美洲的心灵史。
从那以后,马尔克斯成了我内心艺术的标杆之一。我大声地朗诵他的作品,通过他知道了在那个遥远的神奇的美洲大陆上还有许多和他一样优秀的伟大作家。在那以后的五六年间,我在书店里穿梭,买到了与这些伟大的人物有关的许多书籍。
凭着对马尔克斯持之以恒的热爱,我找到了《百年孤独》四个版本,买到了《霍乱时期的爱情》《马尔克斯中短篇小说集》《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有的被朋友们借走,从此再没有回来。我因此再也不外借马尔克斯的书了。
每读一次马尔克斯的书,我对他的理解就加深一次。我敬服他对孤独有如此深刻的体察。
马尔克斯像一阵来自遥远天际的飓风,将我和我的朋友们带上了天空。
他还写下了《霍乱时期的爱情》。在马尔克斯那里,爱情和孤独也是同行的,唯有爱能拯救孤独,但爱是艰难的,所以孤独成了马尔克斯笔下写作的甘露,也是他一生的苦酒。
我在激动地读完此书后,也仿效写了一部未完的爱情小说。我的笔下都是爱情的仰慕者和苦恋者,他们都饱受爱情的折磨,但我最终没能完成它,也许忍受不住一个作家应有的寂寞和孤独。
马尔克斯是能忍受住寂寞和孤独的。他喜欢海明威,他的经历和海明威确实也有相似之处,都在巴黎当过记者,在未出名前生活都很艰难,住在最破的房子里,直到最后成了著名作家,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一本马尔克斯写的散文集中,年老的马尔克斯回忆了自己年轻时在巴黎街头邂逅海明威的一幕——他们彼此面对着穿过同一条街,马尔克斯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大师!”海明威回过头来,对着他轻轻一笑。许多年后,海明威已不在人世,马尔克斯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个温暖的场面,那次见面,是他在巴黎的文学岁月里一次闪光的纪念。
相比于马尔克斯看到海明威,在大学时代读到马尔克斯的作品,也是我青春时代文学岁月里一次最闪光的纪念。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