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中国最北端的新四军三师特一团

□ 王里青 张 湘

众所周知，新四军是抗战时期驰骋大江南北，抗日寇、歼伪军、除顽军，威震华中地区的英雄部队。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9月，奉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命令，新四军第三师4个旅和3个特务团共3.5万多人，在师长兼政委黄克诚的率领下，长途跋涉奔赴冰天雪地的东北，参加了创建东北根据地和东北的人民解放战争。

鲜为人知的是，在打下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后，新四军有一支部队，即第三师特务第一团（下称特一团），在继任团长王萱春指挥下，跟随第三师副师长兼参谋长洪学智一路朝北进行剿匪，一直打到中国最北端黑龙江省的黑河地区。三年中，他们为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和全东北的解放作出重要贡献。

从黄土高原到东北平原

1945年8月，党的七大胜利闭幕后，七大代表、1942年时任新四军一师一旅一团团长的王萱春，和时任新四军一师一旅供给部指导员的妻子胡雪江，随新四军七大代表团的第三干部大队回华东地区。第三大队大队长是邵式平，下属2个中队，1中队队长是钟民，王萱春为2中队队长。当他们走到山西省临县时，突然接到中央组织部的命令，决定由华北和华中地区抽调100名团级干部迅速进入东北，第三干部大队不要回华中地区了，直接去接管东北。第三大队300多名干部和家属坚决服从命令，换上冬装后，立即挥师北上。第三大队经过平型关，翻过吕梁山和五台山，穿过张家口、北平的延庆，从古北口出关。

1946年1月，他们到达辽宁的阜新市。黄克诚率领的第三师徒步行军，跨越江苏、山东、河北、热河、辽宁五省，行程3000里，历时60多天，也正在阜新市休整。邵式平、钟民、王萱春等见到新四军的老部队十分亲切。黄师长说，新四军的干部我全要，你们全部留下，于是第三大队全部留在了第三师。黄克诚向他们介绍了当时当地的“七无”困境，即“无党组织、无政权、无群众支持、无粮食、无经费、无医药、无衣服鞋袜”等情况，要求部队派出强有力的团队肃清土匪，恢复社会秩序，收集粮食资财，建立医院、工厂，扩大新兵，补充主力部队。他命令王萱春接替尾椎骨摔坏的师部特一团团长郑贵卿，和政委黄励华、副团长毛和发、参谋长曹俊德组成新班子，立即投入战斗。胡雪江等人也留在了第三师工作。

首战通辽之敌

王萱春继任团长的第二天，部队即向北开拔，攻打内蒙古的通辽城。

当时的东北土匪蜂起，人民群众听信国民党的欺骗宣传，对共产党部队很不了解，加上没有地方党和人民政权的支持，部队的给养相当困难，出去搞粮食需要派出整排整连的武装，少数人根本无法通行。部队指战员没有棉鞋、棉帽和手套，从苏北带来的一套薄棉衣，根本抵不住东北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加之在向部队作进军东北动员时，宣传上有些夸大，说这里有吃有穿有武器装备，现在什么都没有，部队情绪有些波动。于是师部决定先打下通辽再过年。

接连走了几天的沙漠地，由于参战部队很多，宿营时没房子住，没粮食吃，天气又寒冷，因此攻打通辽前，部队在附近村子休整了两天，补充了枪支弹药和皮衣皮帽，吃了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然后才开始进攻。

当地国民党特务头子张绪武听说新四军到来的消息，对城里的百姓说：“共匪要攻城，攻下城之后将要烧杀3天，大抢3天。”通辽城人心惶惶。他还出了个坏主意，让老百姓用盆端、用肩挑水往城墙上浇，冻成冰坡以加固城防。

1月22日早晨，总攻命令下达之后，冲锋号一响，战士们就开始往上冲。城墙有十几米高，又被泼上了水，水冻成了冰，人爬也爬不上去。有的指战员干脆趴在冰上，让战友们从自己身上踩过去。通辽城内的敌人没有想到，新四军的攻势会如此猛烈。仅仅过了3个小时，通辽城就被英勇的新四军战士攻破了。匪首张绪武弃城而逃，国民党军1000多人被俘。新四军还缴获了战马500多匹，部队装备进一步得到改善。新四军第三师到东北首次在严寒中的大仗打得非常漂亮，得到东北民主联军首长的高度认可。

特一团领导（左起）：政委黄励华、团长王萱春、参谋长曹俊德、副团长毛和发

北疆剿匪到黑河

根据毛泽东“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著名电报的指示，东北的工作重心要放在距离国民党占领中心较远的城市和广大乡村方面，“让开大路，占领两厢”，以便认真发动群众，建立巩固的根据地，逐步积蓄力量，准备在将来转入反攻。

打开通辽城后，新四军第三师将通辽市作为临时大后方，主力部队已经分散开了，特一团分散到通辽地区及辽宁省的阜新、彰武、开鲁、新民一带活动，配合地方干部开展工作，消灭土匪，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特一团在通辽地区围剿了1个多月的土匪后，继续北上，从郑家屯坐火车到长春以北的扶余县。

东北局指示新四军第三师以西满为根据地，任命黄克诚为西满军区司令员，刘震和洪学智任副司令员，地域包括松花江以北、中苏边境以南、北安路两侧、嫩江平原全部，以及松辽平原大部。

3月，3个特务团及师直由刘震副司令带到长春以北的扶余、农安、前郭旗、德惠等地区开辟根据地。

4月14日，苏军按照斯大林的命令开始从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3个大城市撤军。我军趁国民党军集结在沈阳，一时无力接受其他大城市的机会，先后展开了对四平、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城市的攻击战斗。

4月18日，刘震副司令率第8旅一部和特一团，在东满部队的配合下，攻下了长春。长春是个新型城市，工事设备不强，守敌为蒋介石命名的“铁石部队”2个团及收拢的土匪部队2000余人。特一团经过1天的外围作战，迫近城沿，突然冲入城内，毙、伤、俘敌300余人，缴获甚多。攻下长春之后，特一团乘火车继续北上。

4月24日，特一团和兄弟部队进攻齐齐哈尔。敌军守城部队是国民党的“光复军”，军长王迪康，有3000余人，刚开战就一触即逃。我军俘虏了“光复军”1名旅长张伯藩及伪市长以下1500余人，缴获坦克5辆，枪支弹药无数。逃窜的1500余人也被我军追赶歼灭了。

4月26日，特一团又配合北满部队和第359 旅解放了哈尔滨市。

在这1个月内，特一团和兄弟部队连续攻城作战，共毙、伤、俘虏敌军近3万人，缴获的军用物资堆积如山。这时，西满、北满、东满已全部为我军所控制，国民党军只占了南满的几座大城市。我军占领了这些城市后，装备得到很大的改善，给养不成问题，给各部队创造了非常有利的休整、补充的机会。特一团补充了大批日式武器，每个营增至4挺重机枪，每个连有9挺轻机枪，步兵也换装了三八式步枪和七九式步枪。

这个时期的主要问题是土匪还没有根本解决。我军占领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后，西满的土匪四处撤逃，数量高达1万人以上。各类土匪名目繁多，各据一方，为非作歹，残害百姓。这些土匪十分彪悍，武器精良，熟悉地理环境，有多年打游击的经验，让人民群众深受其害，给地方政权造成了严重危害。我军用大部队进剿，他们就逃到深山老林隐藏起来，刚把他们包围住，很快又让他们溜走，是比较难对付的。

此时东北局来电，要求各部队立即派得力干部前往规定地区开展工作，建立根据地，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武装。野战主力部队要派出三分之一的兵力肃清土匪，恢复社会秩序，收集粮食和其他物资，建立医院和工厂，扩大新兵来源以补充主力部队，若不及早建立根据地，部队在东北亦很难应付。

5月下旬，黑河地委书记兼军分区司令王肃遭土匪伏击牺牲后，黑河地区敌情很紧张。黄克诚司令员要洪学智马上率得力部队去黑河剿匪，把3个特务团都带去。洪学智不相信土匪有那么厉害，说只要带特一团去就够了。黄师长交给特一团三大任务：一是继续剿匪；二是进驻黑龙江省孙吴一带；三是安家，就是背靠苏联，在北安、嫩江、黑河地区建立巩固的后方基地。我军一旦在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地失手，可以在大兴安岭有比较安全的后方根据地，是具有战略意义的。

7月6日，洪学智被任命为黑龙江省军区司令员，叶长庚任副司令员，带领特一团和当地其他部队，来到黑龙江省最北端的黑河地区剿匪，战线长达1500余里。此时，特一团2000多人装备优良，有重机枪连、迫击炮连、轻机枪连、骑兵连，每个步兵班都有一挺机枪。

8月，特一团由北安出发。逊克县松树沟一带是黑河地区最大的土匪头子刘光才的老窝，在洪学智的指挥下，特一团一营和二营从正面进攻，三营迂回包抄，经过几天战斗，消灭了大部分土匪武装，缴获了400多匹战马。

8月11日，部队在呼玛县湖通镇恢复地方秩序时，当地的自治会还是用老一套对待军队的方式，派了老百姓到部队驻地来服侍。新四军是人民的军队，不是军阀，不要人民来服侍，就将这些老百姓一一谢辞了。部队虽然走了一天一夜，在湖通镇还打了一仗，但挑水、做饭、扫地等活儿都是自己干，又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位老先生看了说，活了70多岁，第一次看到打扫街道的军队，真是佩服极了。呼玛县人民听说部队到了湖通镇，自告奋勇赶来大车帮部队拉大炮和枪支弹药。部队休息后，排着整齐的队列，大踏步进了呼玛县城，受到群众和当地自治会等热烈欢迎。

特一团作为主力部队去黑河地区的任务就是肃清土匪。那时在黑河地区行军全靠两条腿，部队追剿土匪到过爱辉、奇克、乌云等地。由于步兵围剿土匪十分困难，部队就扩建骑兵连，共组建了6个骑兵连，哪里有土匪就往哪里打，没碰到也要主动寻找，千方百计消灭土匪。

11月下旬，部队在三卡地区接到呼玛县县长邱北池的紧急电话，说有土匪500余人包围了县城，人数不多的地方武装正在顽强固守，请求部队火速增援。团领导立即向指战员作了紧急动员，要不惜一切代价马上前去增援。特一团立即出动3个骑兵连，由毛和发副团长带领，跑了150多里地，累死了20多匹战马，冲进呼玛县城。战士们很勇敢，一下子就冲到敌人的核心部位，有的用马刀砍，有的用刺刀捅，战斗非常激烈。土匪听到对手是南方口音，方知是新四军来了，不敢恋战，仓皇逃跑。此战击毙土匪60余人，俘虏70余人，缴获枪支40余支、马匹50余匹，解了呼玛之危。

特一团乘胜追击，派了1个连去了全中国最北端的漠河镇，将土匪肃清，不留后患。特一团卫生队队长钱岐山说，特一团政治部穆副主任还留在当地任县委书记。

在坚决执行军事剿匪的同时，部队还注意对土匪有区别地对待，对那些由于生活所迫沦为土匪的农民，只要放下武器，不与我军为敌，欢迎他们投诚。特一团通过地方政府到处张贴“缴枪不杀，投降留命”的标语，开展父母找儿子、妻子找丈夫、朋友找朋友等劝降手段，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部队当时调动频繁，有时得不到补充，有段时间在深山老林，带去的干粮吃光了，特别是到达黑河后，当地人口稀少，数百里的山区中不见人烟，战士们只得挖黑木耳、地皮菜吃。野菜吃了不消化，部队不满情绪很多。后经洪司令员的解释和开导，部队克服了居功思想，继续发扬吃大苦耐大劳精神，胜利地完成了黑河地区的剿匪任务。

1947年1月，为了适应战争发展的需要，华东野战军组建后，正式撤销了新四军的番号。同时，东北局将新四军特一团、特二团和嫩江军区一部，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西满军区独立第三师。至此，新四军第三师的番号在东北战场上正式取消。

随着解放战争的不断发展，西满军区独立三师和兄弟部队整编为东北民主联军西满纵队（也称邓华纵队），以后又改称为东北民主联军第七纵队第二十一师。该师在邓华司令员的率领下，在辽沈战役中积极机动，不怕艰苦，不怕疲劳，转战千里，雷厉风行，以机动性强、突击性强、攻击能力强而著称。这支英雄部队的基干力量，正是新四军第三师。

整整三年的浴血奋战，新四军第三师在东北战场上打出了勇猛作风和顽强意志。在整个解放战争中，新四军第三师出关又入关，不断发展壮大，虽然番号有变动，部队有所调整，但始终保持着新四军对日伪军作战中能打善战的优良传统。新四军第三师的将士们为解放东北、建立巩固的后方根据地浴血奋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这些南方子弟为苦难中熬煎了14年的东北人民，打出了一条彻底解放的道路，为黑土地的黎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是铁的新四军”这面战旗和响亮的口号，不仅在长江流域家喻户晓，也在东北人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广袤的黑土地将永远铭记新四军的光辉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