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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媒介场阈中的新章回体红色经典小说

2023-02-08孙先科

河南牧业经济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章回体宇宙红色

程 燕,孙先科

〔1.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3007; 2.郑州工程技术学院 礼仪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450046; 3.河南大学 现当代文学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453007〕

202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新勘校与编辑的系列图书“红色长篇小说经典”相继出版印刷,收录红色长篇小说共计16种,包括《暴风骤雨》《吕梁英雄传》《新儿女英雄传》《林海雪原》《保卫延安》《红旗谱》《苦菜花》《平原枪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古城春色》《三家巷 苦斗》《红日》《前驱》《战斗的青春》。其中,新章回体小说占据三分之二。这套丛书的封面、书脊是红色,“红色长篇小说经典”这八个字也用红色,色彩与主题内涵高度相契,红色是中国人最亲近的颜色,也是中国人的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

“红色经典”一词最早出现在1967年《人民日报》刊发的“革命人民的经典”这则短讯中。1997年,“红色经典”概念正式诞生,人民文学出版社率先推出“红色经典”丛书,将20世纪50、60年代出版并产生过广泛社会影响的以革命历史题材为主的长篇小说(包括《暴风骤雨》《林海雪原》等十部作品)重新设计包装,汇集成套整体推出,该丛书的出版为“红色经典”命名的权威性及内涵的确立奠定了重要基础。

“红色经典”有广义与狭义之分,本文专指“红色经典图书”中的“新章回体长篇小说”,特指1949年前后内容以革命历史和革命战斗题材为主绵延至今、形貌上表现为章回体特点的作品。学者刘康先生认为:“红色经典是中国50、60年代以革命为主题的文化生产,是建立革命文化霸权和话语体系的有机部分”[1]。这一观点从某种程度上阐释了新章回体小说所具备的特性。

“新章回体小说”作为专有名词,是相对于古典章回体小说、传统章回体小说而言的。章回体小说是中国小说集大成者,脱胎于宋元话本,主要特点表现为“白话为主体、分章叙事、分回立目”“内容通俗、语言晓畅”,体制上为中长篇通俗小说。“新章回体小说”从回目、情节、内容等方面均有了改制与创新,回目上以通俗白话代替了典丽对仗,以中国读者喜欢、熟悉的英雄传奇为内容和主题来叙事,用旧瓶装新酒的方式呈现出异于传统章回体的新面貌。

随着社会的发展,有着红色经典特质的浓缩了一代人记忆的新章回体小说被不断地书写、改编、传播,在媒介各异的场阈中与受众共情互动,拓宽了代际读者认识红色经典文学的视窗,其艺术价值和社会价值在媒介传播过程中被再次凸显。

一、纸媒中的新章回体小说书写

媒介是大规模传递公共信息的载体。著名的英国传播学家丹尼斯·麦奎尔用几个隐喻表达了对媒介的理解,他认为媒介是我们看到向外世界的窗口,是帮助我们领悟经历的解说员,是传送信息的站台或货车,是包括观众反馈的相互作用传播,是给予指示和方向的路标,是去伪存真的过滤器。美国媒介文化研究学者尼尔·波兹曼认为“媒介无形中影响着文化。”纸质媒体作为媒介的一种,包括报纸、杂志和书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边区群众报》《人民日报》《晋绥大众报》《解放日报》《人民文学》等传统纸媒对新章回体小说的面世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洋铁桶的故事》(原名《抗日英雄洋铁桶》)系作家柯蓝的作品,该书为解放区第一部新章回体小说,曾获延安文教大会一等奖。1944年在延安《边区群众报》上连载后,影响空前,曾用九个版本在十一个解放区印行,并受到毛主席的推荐。章回体的形式,抗日战争的内容,虽为旧瓶,却因注入了有别于传统章回体小说主题的新鲜因子,赢得大众的青睐与追捧。

《新儿女英雄传》系孔厥、袁静夫妇二人合著的长篇小说,1949年5月起连载于《人民日报》文艺版,当时在国内发行达380万册以上,并被译成英、法、日等多种语言。《新儿女英雄传》塑造的人物如牛大水、杨小梅、黑老蔡们既是平凡的儿女,也是抗日战争时期不畏艰险、不惧牺牲的英雄。该作品“开创性作用不可低估,其后的英雄叙事小说大多沿袭其模式框架”[2]。

由马烽、西戎合著的《吕梁英雄传》,1945年6月5日开始在《晋绥大众报》上连载,同年4月,出版了单行本(上册),延安《解放日报》摘录转载,受到读者热烈欢迎,反响良好。《吕梁英雄传》是抗日战争中吕梁人民血与火的战斗史诗,刻画了一群充满着昂扬斗志、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可歌可泣、可敬可赞的平民英雄们,作者从全民抗战角度塑造了不朽之经典,“为中国文学史涂上了一道斑斓的色彩。”[3]

《烈火金钢》为当代作家刘流的代表作,也是一部影响广泛深远的红色文学经典新章回体著作。1958年9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出版之后,反响强烈,深受读者喜爱,并多次再版,总发行量达300万册。曾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播,深受百姓喜爱。1963年,《烈火金钢》被改编成同名现代评书,同年又被改编绘制成连环画,1995年被定为面向中小学生的100种爱国主义教育图书之一。该书以晋察冀边区滹沱河下游桥头镇为背景,描写了鬼子“五一大扫荡”时,冀中军民如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与敌人进行殊死搏斗,取得了胜利的英雄故事。全书采用传统评书体,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创作手法相结合,语言通俗诙谐,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塑造的革命英雄形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运用传统艺术手法进行革命历史题材小说创作的成功范例,也是“十七年”红色经典中的独特存在。

此外,据统计,《红岩》发行了1100万册,《林海雪原》发行了450万册,《铁道游击队》发行了400多万册,《苦菜花》也发行了200多万册。20世纪50、60年代,在经济欠发达、民众文化水准普遍偏低而又无广告营销的背景下,这种发行数量可谓奇观,即使在今天,也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虽然发行量不是衡量作品成败的唯一标准,但从侧面体现了作品覆盖面的广度、延续时间的长度、读者对新章回体小说的喜爱程度,充分说明了传统媒介中新章回体小说“给予指示和方向的路标”的作用,铸就了其在文学史上不可取代的经典地位,对研究红色经典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阅读从来没有被视为上等人的活动,印刷品广泛传播在各类人群中,从而形成了一种没有阶级之分的、生机勃勃的阅读文化。”[4]40亚历西斯·德·托克维尔提到:“印刷术为各阶层的人们打开了同样的信息之门,邮差把知识一视同仁地送到茅屋和宫殿前”[5]58。在战乱与救亡的环境中,书籍从圣坛走向民间,从而为被启蒙的大众打开了通向“黄金世界”的一扇窗。

二、光影中的新章回体小说改编

20世纪电影艺术产生后,便与小说发生了难解难分的亲密关系。“世界名著的经典小说,几乎都被搬上银幕,有的甚至不止一次被不同国家拍成电影……小说之所以能够被改编为电影,这是由于二者都属于叙事艺术,存在着美学上的通约性。”[6]

之后,电视开始走入千家万户口。电视最大的优点是让具体的形象进入受众心里。尽管尼尔·波兹曼对电视的出现持否定态度,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不管人们对电视宗教有多少批评,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电视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观众。”[4]147继纸质传媒之后,红色经典新章回体小说经历了两次影视改编热潮,从纸质媒体中静态的语言文字走向集图像、灯光、舞美、动画、音乐等元素为一体的动态艺术,过往的经典文本在不断的重复与创造性挪用中“参与了社会主义主流文化的当代重构”[7]。

第一次热潮始于1949—1966年,这一阶段,国产故事片共有435部,其中依据文学作品改编的故事片共72部,占据所有改编电影的62%。根据红色经典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约30部,依据新章回体小说改编的电影又占据了一半有余。1950年,根据马烽、西戎小说《吕梁英雄传》改编,由吕班、伊琳执导拍摄了黑白电影《吕梁英雄》;1951年,由史东山、吕班执导的《新儿女英雄传》上映;1956年,根据刘知侠同名小说改编,由赵明执导,曹会渠、秦怡等主演了剧情片《铁道游击队》;1960年,根据曲波同名小说改编、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刘沛然执导的电影《林海雪原》公映;1965年,根据罗广斌、杨益言的小说《红岩》改编,由水华导演的电影《烈火中永生》上映。

第二次热潮兴于20世纪90年代,持续到现在。受大众消费文化的影响,加之中国影视产业步入高速发展的轨道,“十七年”红色经典文学被重新召唤,以影视尤其是电视剧的方式再度回到公众视野。2006年,由王新民执导的电视剧《铁道游击队》《铁道游击队2》播出;同年,何群等执导的《吕梁英雄传》于央视一套首播;1986年,朱文顺执导10集《林海雪原》电视剧,2004年,由总政话剧团、深圳市委宣传部文艺创作中心、万科影视有限公司联合出品了30集同名电视剧,2014年,改编翻拍成由徐克执导的3D电影版《智取威虎山》,2017年再次被翻拍成由金姝慧执导的64集传奇电视剧《林海雪原》;1991年由何群、江浩执导,珠江电影制片厂完成《烈火金钢》的拍摄,电影分为两部,第一部《孤胆英雄》,第二部《神奇英雄》,2003年,由王奕开执导的23集电视剧《烈火金刚》在南京电视台播出。

红色经典文学通过影视的再改编,以开放的姿态和弘扬正能量的方式进行,让银幕上再现中国革命英雄与英雄主义精神,唤发了观众的爱国情感,强化了观众对革命文化和民族主义的认同,红色经典在被改编的过程中收获了恒久的生命力,为传承红色文化提供了又一种样态。

红色经典新章回体小说通过影视这种通俗文艺媒体的强劲介入,以荧屏叙事替代文字叙事,让民众跨越文字障碍,依靠视觉直观地去看懂“故事”,感受中国独有的英雄形象。英雄叙事的主旋律表达满足了大众对英雄的想象和期待,极大地扩展了红色经典新章回体小说的社会影响,将革命时期宝贵的文化精神与道德情操等传承给新时代的受众,以独有的形式鼓舞了一代代国人。

三、元宇宙中新章回体小说的传播

20世纪90年代,在市场经济的影响和渗透下,网络技术迅猛发展。今天,元宇宙已成为一个热词。元宇宙是人类运用数字技术构建出来的一种具备新型社会体系的超越现实世界但又反作用于现实世界的数字生活空间,其本质是与现实世界平行存在的高度发达的虚拟世界。在《元宇宙指南:虚拟世界新机遇》一书中,韩国学者崔亨旭认为:“元宇宙是一个以众多用户为中心的无限世界,一个与互联网紧密相连的多维数字时空,里面既有基于实用目的被增强的现实,也有被现实化的虚拟想象,而人们可以通过现实世界中的入口进入其中”[8]39。元宇宙具有沉浸式的体验、完整的世界结构、完整的经济价值、可持续性、兼容性等特征。元宇宙一词最早出现在美国科幻小说家尼尔·斯蒂芬森的科幻小说《雪崩》中,从某种意义上看,文学可谓是元宇宙这一概念的源起地。

乍一看,“元宇宙”与“红色经典”毫无关联,如何从人文学科的角度探讨看似截然不同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二者关系也成了一个热门话题。元宇宙具有空间虚拟化的特征,批评家希利斯·米勒认为文学也是一个超现实的象梦幻编织机的元世界。元宇宙这个话题本身就是一种幻想式的建构,它充满了文学艺术的想象力,但同时又是一种带有科学幻想成分的建构。当文学艺术和科学技术都发展到了最高阶段,也许正是人的非凡想象力和对未来憧憬的理想让二者之间得以沟通。在新的传播语境中,“红色经典”面临的外部环境因素更为严苛和严峻,或许也会出现短暂性的“水土不服”,但同时也会因此打破固化的思维而带来相对广阔与开放的空间。

文学艺术应该通过全新的媒体渠道传播正能量,表达人类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期待。红色经典中的新章回体小说,被纳入元宇宙虚拟空间中,可以用高科技,场景化、互动化、智能化的传播策略,以沉浸、交互的元空间,运用沉浸式体验,吸引更多的青少年参与,自觉传承红色基因,让正能量产生大流量。红色革命过程中惊心动魄的场景是极好的沉浸式参与红色文化的素材,比如《林海雪原》中的“智取威虎山”、《烈火金钢》中的“史更新暴打猪头小队长”等均可在元宇宙中体现,当经典遇上元宇宙,其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对于参与人来说,以经典故事情节作为故事背景,由此可以真实地感受一种植入式的“受迫性”传播体验。从经典文本传播的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完全颠覆传统媒介的传播方式。相对于传统纸质媒介阅读视野中的读者,元宇宙的参与者基本上是新生代的群体:从年龄层次上看,偏年轻化;从学历上看,文化层次较高;从观念上看,他们更能接受新事物。新章回体小说搭载新媒介、新形式、新受众,也许会焕发出新的活力与生机。

四、结语

内核上表现为红色经典的新章回体小说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特殊存在,“它没能像古典章回体小说那样成为朝代文学的代表,也不能像其他现代小说那样在文坛振振有声,”[9]268然而,新章回体小说却一度在纸媒时代拥有数量巨大的、痴迷忠诚的读者群体,在影视改编的浪潮中占据了一席地位并吸着了大批拥趸,在元宇宙概念溢满种种话语圈之时提供了相互融合发展的极大可能性,其价值已经逾越了单一的文学史意义。一直被边缘从未步入文学史中心位置的新章回体小说,以其异质性独放于文坛,作为20世纪中华民族精神文化史的主要构成因素,成为了他者眼中独特的“这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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