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能改善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吗?——基于管理层业绩预告视角的经验证据

万清清, 孙光国

(东北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0 引言

作为一种具有颠覆性创新特质的技术变革,数字化改变了企业传统的运营管理模式和价值创造的逻辑,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微观经济主体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1]。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将数据确认为第七种生产要素,这充分反映了数据在当前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在数字化浪潮的引领之下,越来越多的企业将数字技术应用到日常采购、生产、销售等运营管理环节的过程中。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来及时精准地获取和处理各个环节所产生的信息,重塑管理思维和模式[2],推动产业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

数字化转型促进了数字科技与生产发展的深度融合,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数字技术能够在企业的生产管理、营销管理、经营环境以及经营决策等方面发挥其优势。例如传感器和无线技术能够捕获生产环节中的各种数据,再传递回智能设备以指导生产[3]。3D打印技术提高了企业产品设计能力,缩短了产品从设计到投产的时间,提高了效率[2]。机器学习能够实现预测分析功能,将机器学习引入企业运营管理,企业能有效地制定经营决策[4]。物联网技术能够改变企业传统的生产经营方式,企业的组织结构也会发生变革,从而提升企业的经营效率[5]。大数据技术采用分布式架构,对海量数据进行分布式数据挖掘并进行专业化处理[6]。信息效应是数字化转型给企业带来的最直接影响,也是提升企业价值的有效路径。数字化技术在企业中的应用可以提升信息采集和处理效率,最大限度的利用经营流程中沉淀的海量信息,为企业的经营决策和信息披露提供数字支撑。鉴于此,本文从管理层业绩预告的视角考察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信息治理效应。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以管理层业绩预告为切入点,揭示了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信息披露质量的机制,丰富了数字化转型的文献体系。第二,从业务复杂度的角度出发,发现数字化转型可以缓解业务复杂度所造成的信息不对称,为改善企业信息披露质量提供了有益的启示。第三,为政府制定数字化推广和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相关政策提供重要的理论启示。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企业数字化转型主要从两个方面影响管理层对业绩预告的披露质量。一方面,数字化技术的应用能够提升企业的信息获取能力。企业日常经营管理的每个环节都会产生大量的数据信息,但这些数据信息无法得到充分的交流和管理,导致部分有价值的信息流失[7]。数字化转型可以打破企业内部的信息孤岛,有助于提升企业内部信息收集和交流的效率[8],为管理层发布业绩预告提供原始信息支持。随着产品市场竞争的加剧,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追求多元化发展,拥有众多的子公司和多元的产品结构。企业业务复杂度会增加信息流转的环节,进而提高信息流失的可能性,导致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下降[9]。而数字化技术的优势就在于能够更加系统、精准地捕捉企业生产管理过程中的一切数据和信息,进而有助于管理层全面掌握企业各个方面的信息,为后续发布业绩预告提供信息资料。另一方面,数字化技术的应用能够提升企业的信息处理能力。企业在全流程各环节积累了海量的低效模式的数据信息,这些数据信息的价值难以被企业有效挖掘[6]。数字化技术能够将企业内部的海量、非标准化和非结构化数据转化为标准化和结构化的信息,提升沉淀信息的利用度,促进信息在企业内部的流动和共享[10]。例如,大数据技术采用分布式架构对海量数据进行挖掘和专业化处理,提高数据的可读性[6]。因此,数字化技术可以帮助企业更加高效快速地处理海量、非标准化和非结构化数据信息,提升内部信息的处理效率,从而发布更加及时的业绩预告。同时,数字化技术可以通过深度分析来实现数据信息的精细化处理[7],帮助企业精准地分析财务数据,为管理层提供更为精准的信息支持,提供了价值创造[11]。管理层加强了自身信息处理能力,对企业的把握更加精确,那么管理层将更加有意愿在业绩预告中及时地披露企业信息。

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1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高管理层业绩预告质量。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来源

数字化作为中国制造业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手段,是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有效路径。基于此,本文以2013年至2020年中国沪深两市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剔除ST和*ST公司、金融公司以及数据无法获得的公司,最终获得11823个观测样本。本文利用深度学习技术构建了数字化转型的词典,采用Python对财务报告进行文本分析,计算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程度。财务数据、公司治理数据来自于CSMAR数据库。

2.2 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第一,业绩预告精准性(Precise)。参考NG等[12]的做法,采用公式(1)来计量业绩预告精准性:

Precise=|(Fcap+Fflo)/2-ANetprofit|/|ANetprofit|

(1)

其中,Fcap为业绩预告净利润的上限值,Fflo为业绩预告的下限值,ANetprofit为企业实际净利润。Precise为反向指标,该值越小表示管理层业绩预告精准度越高。

第二,业绩预告及时性(Horizon)。参考GOODMAN等[13]的做法,采用业绩预告发布时间与盈余公告发布时间之间间隔的天数来衡量业绩预告及时性。业绩预告和盈余公告发布间隔的天数越长,表明管理层发布业绩预告越及时。

(2)

其中,Annc_Datei,s,t和PAnnc_Datei,s,t分别为公司i第s年t季度报告和预告的发布时间。Horizon为正向指标,该值越大表明管理层业绩预告及时性越高。

(2)解释变量 本文采用文本分析的方法衡量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程度(DCG)。本文利用Wingo财经文本数据平台中提供的深度学习相似词功能,对吴非等[6]的数字化转型特征词库进行了拓展,最终构建了包含300个关键词的数字化转型词典。在此基础上,采用Python在上市企业年报文本对数字化转型的特征词进行搜索、匹配和词频计数,以年报中数字化转型特征词出现频率加1的自然对数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

(3)控制变量 参考李志生等[14]的做法,本文的控制变量如下:企业规模(Size)、盈利能力(ROE)、偿债能力(Lev)、市账比(MB)、股权集中度(OW)、产权性质(SOE)、现金持有(Cash)、亏损情况(Loss)、盈余管理(EM)、收益率(Return)、监管处罚类型(Violation)、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分析师关注(Analyst)、审计机构(Big4)、年度(Year)和企业个体(Firm)。

2.3 模型设计

本文设计检验模型(3)来考察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对管理层业绩预告质量的影响,主要从业绩预告的精准性和及时性两个方面来考察业绩预告的质量。具体如下:

Precise/Horizon=α0+α1DCG+Controls+Year+Firm+ε

(3)

其中,Precise是业绩预告精准性,Horizon是业绩预告及时性,DCG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

3 实证结果与分析

3.1 主要检验结果

从表1中可知,在不控制任何其他变量时,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DCG)与业绩预告精准性(Precise)的回归系数为-0.040,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与业绩预告及时性(Horizon)的回归系数为0.056,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当控制其他变量以及时间与个体固定效应时,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DCG)与业绩预告精准性(Precise)的回归系数为-0.032,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意味着,当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每上升一个标准差时业绩预告精准性就可以提高2.4个百分点(0.032×0.759)。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DCG)与业绩预告及时性(Horizon)回归系数为0.06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意味着,当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每上升一个标准差,业绩预告及时性提高4.9个百分点(0.065×0.759)。综上所述,数字化转型可以提高企业的信息整合和分析能力,有效地提高管理层业绩预告精准性和及时性。

表1 数字化转型程度与管理层业绩预告的回归结果

3.2 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法 本文采用了两个工具变量:第一,借鉴赵涛等[1]的方法,以1984年各城市每万人邮局数量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工具变量;第二,参考李琦等[15]的做法,采用一般公共财政科学技术支出/GDP作为工具变量。表2的相关的回归结果与前文一致。为了确保工具变量的有效性,本文还检验了Cragg-Donald Wald F统计量和Kleibergen-Paap rk Wald F统计量,上述检验结果均远大于10。由此可知,本文选择的工具变量较为合理。

表2 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2)更换变量 借鉴李晓溪等[16]的方法更换业绩预告衡量方法;借鉴祁怀锦等[17]的做法,在无形资产明细中识别出与数字经济相关的无形资产,并将其通过资产总额进行标准化处理作为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替代变量。更换变量之后的回归结果依然支持本文的研究假设。

(3)排除干扰 本文采用四种方式来排除其他因素对研究结论的干扰。第一,剔除位于最高20%分位区间的观测样本,排除策略性信息披露行为的干扰;第二,在检验模型中引入省份固定效应、省份与年份交互效应来排除地区因素的干扰;第三,将2020年的样本删除,排除新冠疫情的干扰;第四,借鉴张叶青等[18]和赵涛等[1]的做法,加入竞争程度、外部高学历人才供给以及当地的数字化水平等控制变量,排除外部因素的干扰。在排除了诸多干扰因素的情况下,本文的结论依然稳健。

4 补充分析

4.1 业务复杂度

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公司更愿意采取业务多元化的方式来规避市场风险。复杂的业务结构会提升公司经营环境复杂性,加剧公司信息不对称的程度[19]。数字技术的应用令管理层能够更精准地掌握企业信息[7]。因此,数字化转型所带来的信息优势在业务复杂度高的企业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本文分别以子公司数量和业务多元化程度来衡量业务复杂度,其中业务多元化采用赫芬达尔指数衡量,并按照子公司数量和业务多元化的年度中位数将样本分组后重新检验。从表3的回归结果可知,仅在子公司数量多和业务多元化程度高的样本组中,数字化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

表3 基于业务复杂度的补充分析

4.2 业绩预告类型

本文参考李志生等[14]的做法,进一步将管理层业绩预告分为强制披露和自愿披露两种类型,来考察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对不同业绩预告类型的影响差异。根据前文的分析,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企业管理层的信息获取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对企业信息的掌握更加精准,此时管理层更加倾向于对外界披露更多的自愿性信息,从而获得资本市场上投资者的关注。从表4的回归结果可知,企业数字化转型更多的可以促进企业自愿性披露业绩预告。

表4 基于业绩预告类型的补充分析

4.3 环境不确定性

新冠疫情令企业面临一定的不确定性。国家卫健委根据各地区新冠确诊人数来划分风险等级,当某地被列为中高风险时,将限制居民的出行。出行的限制增加了企业内部的信息交流成本并且降低了信息交流效率,停工停产带来的风险也加大了企业的运营难度,管理层对企业信息的获取效率和处理能力都将受到疫情影响。此时,数字技术为企业带来的优势就更加突出。当企业办公所在地被划分为中高风险地区时,认为企业的日常经营活动受新冠疫情影响较大,所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较高,以此将样本分为两组。同时,考虑子公司所在地是否被划分为中高风险地区,计算上市公司子公司在中高风险地区的比例,认为办公地在中高风险区域的子公司占比较多时,认为企业的日常经营活动受新冠疫情影响较大。以此将样本分为受疫情影响严重和不严重两组。本文仅以2020年的数据为研究对象,将样本分为两组。从表5的回归结果可知,当上市公司所面临的经济环境不确定性越高,数字技术应用对管理层业绩预告质量的影响更为显著。

表5 基于新冠疫情的补充分析

5 研究结论

本文利用文本分析技术构建了上市公司数字化转型指标,实证检验企业数字化转型对管理层预告披露质量的影响。研究发现:第一,企业数字化转型会提升管理层业绩预告质量,具体表现业绩预告的精准性和及时性的提高,验证了数字化转型的信息治理效应。第二,数字化转型对于业务复杂度较高企业的业绩预告披露质量的改善更为突出。第三,数字化转型会提升企业的自愿性业绩预告的意愿和质量,而对强制性业绩预告的质量并没有显著的影响。第四,数字化转型对企业信息披露质量的改善在受新冠疫情影响较严重的企业中作用更为突出。本文揭示了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信息披露的治理作用,为政府和企业进一步推进企业数字化变革提供了经验证据和决策参考,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