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金沙》

黄剑华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致力于古蜀文明研究，从事三星堆研究30 余年。主要作品包括《古蜀的辉煌：三星堆文化与古蜀文明的遐想》《三星堆：震惊天下的东方文明》，以及《古蜀金沙：金沙遗址与古蜀文明探析》《金沙遗址：古蜀文化考古新发现》《金沙考古：太阳神鸟再现》《天门》等。

《古蜀金沙》

黄剑华 著/四川文艺出版社

2022.4/78.00元

在金沙遗址范围内，经考古发掘并清理出土的大量遗物中，发现了大量的象牙。它们层层堆积，深埋于地下，迄今保存完好，仍呈现出细腻滑润的光泽。最为典型的是“梅苑”东北部发现的象牙堆积坑（在机械施工中遭到严重破坏），从断面观察可见象牙共分8 层平行堆放，最大的象牙长达150 厘米，经初步鉴定这些象牙属于亚洲象种。在这个象牙堆积坑内还有大量的玉器和铜，在附近发掘区内发现了大片的野猪獠牙、鹿角等。野猪獠牙经初步鉴定全系野猪的下犬齿，可能并非随意所为，而是经过专门挑选的。这些都是非常耐人寻味的现象。

考古发掘揭示的金沙遗址象牙堆积坑

据参加清理和发掘的考古工作者初步统计，目前在金沙遗址范围内出土的象牙有1000 多根，可以用“数以吨计”来形容，数量之多，令人惊叹。从四川盆地和周边区域的考古发掘出土资料来看，1986 年夏秋之际，在成都平原的腹心地带广汉三星堆也曾出土过相当数量的象牙，其中一号坑出土象牙13 根，二号坑出土象牙67 根，一般长80～120 厘米左右，经鉴定这些象牙均属于亚洲象种。二号坑同时出土的还有象牙珠120 件和一些雕刻有纹饰的象牙器残片。之前在巫山大溪文化遗址墓葬中也出土有象牙（有的人骨架头部枕着一支大象牙），并发现有象牙手镯与象牙质的种类相当丰富的装饰品等。在其他地区类似的考古发现也有很多，譬如在距今约7000 年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就出土有十分精致的双鸟朝阳象牙雕刻，以及鸟形象牙圆雕等。距今5500 年左右的上海青浦福泉山遗址崧泽文化遗存中发现有戴在人骨手臂上的四件象牙镯。山东大汶口文化遗址墓葬出土有雕镂精致的多件象牙雕筒、象牙琮、象牙梳等。河南安阳殷墟也出土有较多的象牙制品，特别是妇好墓出土的三件象牙杯，雕刻有瑰丽复杂的纹饰，是少见的精美之作。这说明从新石器时代到殷商时期的遗址和墓葬中出土象牙或象牙制品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现象，分布范围也很广，从黄河流域中原地区到四川盆地和长江中下游东南地区都有发现。不过总的来说，出土实物数量还是比较少的，像金沙遗址这样一下出土数量如此庞大的象牙，在中国考古史上可谓是从未有过的惊人发现，在世界考古史上也堪称罕见的奇观。商周时期栖居于金沙遗址的古蜀族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多的象牙？它们来自何方？古代蜀人是如何获得这些象牙的？当时这些象牙究竟有什么用途？为什么又要将它们集中堆积埋藏于深坑之内？诸如此类的种种疑问，都是有待破译的未解之谜。金沙遗址实在有太多令人耳目一新的考古发现，如同那些与众不同、在文化内涵和器形风格上都给人以标新立异之感的诸多出土文物一样，这些数量惊人、疑云笼罩的象牙也引起了学者们的极大兴趣，并由此产生了种种猜测和分析。

三星堆二号坑出土的象牙

探讨这些象牙的由来，弄清它们的用途，并进而揭示古蜀族的崇尚习俗与当时的社会生活情形，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让我们还是从三星堆遗址出土的象牙说起吧。先说用途，关于三星堆一号坑、二号坑出土的象牙，学者们曾做过较多的研究，大都认为应是古蜀王国的祭祀用品。例如大型青铜立人像那握成环形高度夸张的双手，有些学者如澳大利亚学者巴纳德、美国学者贝格勒、四川学者段渝就认为执掌的很可能是象牙，是古蜀王国大型祭祀活动中使用的祭献之物。关于象牙的使用方式，三星堆出土的玉璋图案中也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其画面中有悬置于左边神山内侧的粗大的弯尖状物，从形状看同出土的象牙几乎完全一样，可知刻画的应是象牙，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古代蜀人有将象牙用于盛大祭祀活动的习俗。依照古文献中的有关记载，古人有很多祭祀形式，《周礼》中有“璋邸射以祀山川”的记述，此外祭山林山泽还要采用埋沉的方式。如《通典》卷四十六就有西周“以血祭祭五岳，以埋沉祭山林山泽，一岁凡四祭”之说，注文说“祭山林曰埋，川泽曰沉。各顺其性之含藏”，可知在西周时期这种祭祀山川的方式已成为一种盛行的礼仪习俗，以此参照三星堆玉璋图案中刻画的古代蜀人祭祀神山的情景也是大致相符的。但古蜀时代祭祀神山不仅使用玉璋，还悬置象牙，显示出了礼仪习俗方面的一些差异，具有不同于中原的鲜明的古蜀特色。由此联系到金沙遗址发现的象牙堆积坑，仔细观察可以注意到它们很有规律地平行放置在一起，层层堆积约有8 层，深埋于地下，显然是有意为之。

同坑埋藏的还有大量礼仪性玉器和铜器，说明象牙同这些器物很可能都属于祭祀用品。